山本武眯开一只眼,睡意朦胧地说:“怎么了?”
花野弥生才不相信他没有听到,推推他的胳膊,指尖正好碰触到一道伤疤,于是顺着狰狞的痕迹轻轻摩挲,软软地嘟囔道,“唔……有人找你,在门外。”
酥麻的感觉从她的指尖如电流般扩散,很快就蔓延到了四肢百骸,连发间都在兴奋地晃动。
花野弥生僵了一下,如遇见敌人的小猫般,瞬间警惕地瞪大了眼睛,还往后缩了缩。
余光瞄到她的肩膀,于是仅剩的良心占据上风。
枕在她脖颈下的手按上黑色的头发,让她埋进自己的胸膛,软软的呼吸在心脏处敲击着柔美的节奏,山本武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不要理,继续睡吧。”
不知说的是不要理门外的人还是不要理他。
这是个好主意,花野弥生有些动摇,她真的是太累了,现在只想睡到天荒地老。
可不一会又把这个念头打消了。
——沉闷的敲门声再次响起,虽然依旧是彬彬有礼的节奏,但就是觉得如果不开门的话,它就会坚持不懈。
山本武无奈地叹气,“说好的一天假真的是就只有一天啊……”
他翻身将地上的衣服捡起,露出小麦色的背部,上面布满了伤痕,有陈年旧疤,也有粉色的一看就知道刚刚愈合。
他慢条斯理地一件件穿好,瞄都没瞄一眼地上的破布,就从衣柜里面拿出件白色浴袍递给还躺在床上的少女,“我马上就给你出去买衣服。你等会如果想起来的话先穿这个。”
他记得隔壁就有家成衣店。
“放床上吧,”花野弥生往被窝里缩了缩,瀑布般的黑发弯成可怜巴巴的弧度,她眨巴着眼,“你先去忙,处理完所有的事情再给我买衣服也不迟。”
她就差把【一定要晚点回来哦!】这句话刻在脸上了。
山本武心都化了,然后说:“放心,我很快就回来,也不知道你这次能呆多久,怎么能浪费时间用来睡觉?带你出去玩一下,好歹这也是旅游圣地。”
花野弥生有些意动,纠结地用食指转了圈发丝,才道,“那好吧。”
得到肯定的答复,山本武俯身在她眉间落下一个吻,“乖。”
他这才走到门边,往猫眼里瞄去,连停顿的动作都没有,便将门打开,但开门的弧度很“凑巧”的让现在门外的人没办法看到房间里的风景。
——这其实很多余,本来套间的设置就将卧室和外间隔开了。
“啊……是狱寺啊。”山本武懒懒地撑着门栏,黑色衬衣的领口有两颗扣子没有系上,露出精致的喉结他笑嘻嘻地说,“大清早地有什么事吗?”
银发的男人穿着西装,黑色的高质感布料将身体的轮廓完美的包裹,挺拔结实。
“今天上午玛顿尔家族有个联合会议,你代表彭格列出席。”狱寺隼人平静地说,目光淡淡地望向山本武,丝毫没有想往房间里窥视的欲望。
“几点出发?”山本武打了个哈欠。
狱寺隼人一板一眼地回答,“开车过去两个小时,你最好现在动身。”
山本武苦恼地皱皱眉,“你去也是一样的吧?”
“平时都是你在和他们对接,没有人能够代替你。”狱寺隼人冷淡地陈述事实。
山本武无奈地叹口气,“喂喂喂,你该不会想把我支开吧……”
当然,这只是句玩笑话而已,因为山本武太清楚这个人的公事公办的性格了。
曾经的冲动热血在这两年已经从他身上消失了,就像被活生生扒了层皮,穿上了刻板无趣的盔甲——表面沉稳冷静,其实里面啊……已经鲜血淋漓了。
“rebern在楼下等你。”
这个名字让山本武上扬的嘴角僵住了。
原本还算轻松的气氛刹那间冷凝起来。
“他让我转告你,如果十分钟之内不下去……他说到做到。”狱寺隼人用一种毫无波澜的语气转述着。
漆黑的瞳孔猛然收缩,甚至连心跳都失重了一瞬,山本武慢慢地收敛了神色,最终冻结在一个冷漠的神情上,声线也随之漠然,“XANXUS知道她来了吗?”
“我不知道。”
山本武点点头,回到卧室里取备用房卡时,注意到少女已经睡着了,伸手将把鼻子遮地严严实实的被子往下拉了拉,便轻步离开了。
他在顺手关门的同时,将房卡塞到狱寺隼人胸前的口袋,平静地说,“那你留在这里吧,等会记得给她买件衣服。”
脚步没有片刻停留地往电梯走去,将狱寺隼人留在原处,仿佛笃定他一定会按照自己说的去做。
直到电梯门合上,那个包裹着坚硬铠甲的男人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动弹。
下一秒,冰冷的金属将山本武冷漠的面容映射出来,他看着自己,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
山本武找到熟悉的车后径直坐进副驾驶,扭头笑嘻嘻地对着坐在主驾驶后的一个穿着高定西装,约六七岁的男孩打招呼,“哟~久等了,我们出发吧,reborn。”
男孩压低帽檐,将自己的双眼遮住,只能让人探究到他嘴角似笑非笑地弧度,声线软糯,“这次不杀她,就当做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了。”
山本武面不改色地歪歪头,“谢啦~”
两个月前。
男孩坐在皮质沙发上把玩着手中的黑色抢支,目光在凌乱的房间里游走了一番,呛鼻的酒精浑浊不堪,他冷声对着自己一手扶持成长起来的雨守和岚守说——
【想要得到,就去抢过来;抢不过来,就放手;实在不甘心……毁了也可以;都做不到的话,就要学会克制自己。】
【我原本以为这只是个考验,所以从没有插手过……你们太让我失望了,和阿纲比起来,你们两个简直就是废物。】
【花野弥生若是再出现在我眼前的话,我会杀了她。】
很早之前花野弥生就说过,“梦境”中受到的伤害虽然会感到疼痛,但不会投射回现实中,而如果是致命伤的话,她就再也不会回到曾经死亡的世界。
就像被世界法则捧在手心里一般,虽然不会过多干预,但会小心翼翼地帮她隔离过分的伤害。
※※※
酒店的隔壁其实就有一家成衣店,但狱寺隼人多走了一个街道,拐进一个巷子,那里只有一家无人问津的小门面,甚至连招牌都没有,只在门口敷衍地摆了个写着“你好”的木牌。
这家店的老板是个年近七十,脾气古怪却始终保持着绅士形象的老头子,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拢在耳后,鼻梁上架着副无框眼镜,察觉到脚步声,他翻看着手里的书本,连头都没有抬起来,便冰冷地说:“不卖,不做,不为什么,再见。”
“……卢卡斯叔叔,是我。”狱寺隼人平静的打招呼。
熟悉的称呼让老人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没有抬头,只讥诮地说,“哟,大忙人。”
狱寺隼人沉默了一会,低声说:“抱歉。”
卢卡斯终于把视线施舍给他,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心里暗自叹息,“什么事?”
“那条裙子……我来取一下。”即使是为了自己的私事,狱寺隼人依旧用上公事公办的口吻。
可对于一个看着他长大的长辈来说,这完全就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卢卡斯没好气地说:“那可是半年前的订单,我早就扔了!”
狱寺隼人没说话,只是目无焦距的盯着他手上的书本。
近似抗议的沉默让卢卡斯翻了个白眼,他起身走进内室,不一会就提出来一个墨绿色的纸袋子递给他,“拿着快滚!”
“谢谢。我下次再来看您。”他接过袋子转身离开。
就在狱寺隼人准备阖上门时,老人还是忍不住开口了,“爱情会使人快乐、悲伤、愤怒、嫉妒,但是绝对不会让一个人变得死气沉沉。”
脚步只停顿了一瞬,便继续前行。
——不管发生什么,总要接着走下去的。
街道上早就人群熙攘,有原地的住民,有做生意的商人,但是更多的是来旅行的游客,各色的行人从他身边擦肩而过,纷纷攘攘的交谈声被他冷漠的忽视,任何事情都不能引起他的注意,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玻璃将他与其他人隔离了。
狱寺隼人目不斜视地回到酒店的房间门口,却没有取出房卡,而是依靠在墙边,从内侧口袋里取出一支烟衔在唇间,打火机的火苗舔舐着烟草,燃起朦胧的烟雾,瞬间将他烟灰色的眼睛同化,指节分明的手指夹住烟的时候也将大半张脸遮住。
完美的盔甲看似坚硬,仿佛这世上最尖利的武器都没有办法将之刺穿。
可只有身体的主人知道,心脏被无形的柔软的手轻轻的握住,只一瞬间就被锋利的指甲划破血管,甚至还威胁似地扬起另外一根手指,让人忍不住害怕它下一次伤害。
直到一支烟燃得只残留些许烟蒂,他才扔脚边踩灭。
取出房卡推门而入,烟灰色的瞳孔毫无波澜。
【啊……狱寺君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呢。】
【啰、啰嗦!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