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故意让她发现的吧……】他的话语又让男人停下脚步, 【为什么?】
就像是……拿她没有办法, 只能找点小麻烦给她添堵一般。
但这只是他的猜测。
男人微微偏过头来,冰蓝色的眼瞳在昏暗中泛着冷光, 慵懒的声线被碎冰包裹。
【给你一个忠告,死柄木。】
“不……不……你不能这样!!!”
死柄木弔一把推开制止他前行的黑雾,缓慢地朝着少女走去,每一步让神经末梢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仿佛在刀尖上行走。
——他的光在为他撕裂了世间一切阴暗与污浊后,想要重新把他拉回地狱。
“你也不是自愿去雄英学院上学的!这个事情明明和你无关吧!”
回答他的是略微带着笑意的……
“百分之四十。”
淡蓝发色的少年来到她的面前,抬起双手,想要握住她的肩膀,但又像是在害怕什么似的,始终不敢真正碰触到她, 只能僵硬而小心翼翼地握住拳头,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
“你上次不是这么说的!我现在没有让你进入敌联盟!也没有让你帮我!我只是要欧尔麦特的命!”
花野弥生温柔地凝视着他,“百分之三十。”
死柄木弔剧烈地喘息了一下,猩红色的瞳孔剧烈地颤动着,“你会选择去【乐园】不就代表不准备做英雄吗?!为什么现在要帮他们!!!”
这些是她的老师和同伴,她要保护他们,和当不当英雄是两回事。
花野弥生无奈地抿抿嘴,“百分之二十五。”
……不可以……不可以……
他找了她那么久!好不容易才靠近她!
消瘦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仿佛正在承受什么难以忍受的痛苦。
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个少女掌握着绝对主动权的凌迟。
不知道什么时候神色已经沉淀下来的山本武静静地望着少女。
死柄木弔仅仅从她望着自己的目光中就能清晰感觉到自己正在失去什么,咽了咽喉咙,牵强地扯了扯嘴角,“弥生……我知道你有多强!你明明也讨厌被规则束缚吧?只要‘和平的象征’死了!这个社会就会被迫改变规则!到时候你也会更自由不是吗?!你应该帮我!你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应该帮我的人!”
说完这句话后,他看见少女微微愣住,可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见原本那些稳操胜券的自信从她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冷漠……充满敌意的冷漠。
“……我真的、真的非常讨厌这种行为,”花野弥生冰冷地说,“不要搞错了,对我来说,最优先的是这个世界的规则,然后是我的规则,而你现在……居然企图先动摇后者?”
死柄木弔茫然地望着她。
规则?那是什么?
可除了他,其他人都知道那是什么。
【我之所以会树立规则,是因为我想适应每个世界,可是让世界适应我什么的……我才不要……】
【我不想变成怪物啊……】
死柄木弔隐约意识到了什么,那些东西模糊不清,于是只能顺着直觉再次开口,“没关系……没关系……不帮我也没关系,我自己可以处理!不管是欧尔麦特还是这个虚伪的英雄世界!我都能清理干净!你想在雄英学院呆多久都可以!”
“百分之十。”她冷淡地回答。
“——花野弥生!!!”消瘦的少年蓦然抱紧少女,他绝望地低吼,“就算你清空我这次也不会罢手的!哪怕你现在救了他们!从你踏进‘乐园’开始这辈子你都不可能成为英雄!”
双手在她的背后始终紧握成拳,骨节泛白——即使这个时候他都没有想过要伤害她。
“百分之……”
“——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把这些人全部杀了!”他抬起眼来,目光一一扫过气泡里的所有人,最后落在神色复杂的NO.1身上,憎恨与疯狂将五官扭曲得异常狰狞,“欧尔麦特也好!英雄科也好!雄英学院!全部!全部都要杀光!”
“……五十。”
***
整个世界仿佛被隔离进一片真空地带,万籁俱寂。
身体僵硬地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死柄木弔满脸空白,连视线都来不及从欧尔麦特身上收回,双唇下意识地张阖了一瞬,“……什么?”
他的声音很轻,仿佛深陷地狱里的人因为看见了绝对不可能出现的光,而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
少女附在他耳边,温热的气息在他耳蜗里打转,如向恋人撒娇般低语呢喃,“百分之五十五。”
死柄木弔微微松开禁锢,低头看着怀里的少女,可怖诡异的瞳术还没有解除,但是……原本那些属于他的东西又回来了。
离分水岭只有一步之遥。
而他知道怎么才能跨过去——她把选择权主动交到他的手上。
少女没有再出声,而是安静地望着他,似乎对可以到达百分之六十满含期待,又似乎对即将彻底清空有些惋惜。
【给你一个忠告,死柄木,不要一直处于弱势啊……要不然会被驯养的。】
“哈……”胸膛剧烈地起伏几瞬,他听到喉咙里发出一声毫无意义的气音。
淡蓝发色的少年往后退了两步,稍稍拉开与她之间的距离,让眼前这个怪物完完整整地烙印在视网膜上。
他缓缓抬起右手,给少女足够的时间攻击或者避开,可直到指尖触碰到柔软的脸颊,她都没有任何动作。
她看上去毫无防备,这个时候只要将手掌上去,就能要了她的命!
食指与中指在皮肤上轻轻摩挲,他的视线也随之游离。
眼角、鼻梁……最后停留在殷红的下唇。
然后听到自己用一种空茫迟缓的语气问,“你真的是为了救他们吗?”
“当然了。”
少女的口吻异常坚定,身后是因为他的动作警惕戒备的英雄科。
只有他……只有他能看见此时她微弯的眼角以及顺着唇瓣的弧度缓缓蔓延的……微不可察的恶意。
死柄木弔仿佛听到有个软绵绵的声音在耳边轻声呢喃——两全其美啊,弔君。
花野弥生,这样的你……是绝对不可能成为英雄的!
所有的情绪渐渐隐去,死柄木弔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的少女, “……黑雾,把脑无带走。”
负责传送的黑雾不可置信地怒吼,“——死柄木!你疯了吗?!这次再——”
“我说——带走!!!”他忍无可忍般打断他,以往病气的声音异常尖锐。
黑雾沉默了片刻,终于不得不接受这个荒谬的结果,开启黑紫色的通道,对明显松了口气的少女咬牙切齿地吼到,“花野弥生!你死定了!!”
被威胁的少女微微挑起眉梢,仿佛在说——拭目以待。
弔君这么好,不抢过来怎么都不甘心啊……
花野弥生转而望向静静站在自己面前的死柄木弔——他似乎又变回了那个听话的、乖巧的少年。
那双猩红色的眼睛一错不错地锁定住自己,正在等待因为自己的选择而应该得到的东西出现。
那份混合着不安和警惕的期待让花野弥生心都化了,“放心,不会出尔反尔的。”
黑色怪物陆陆续续从传送通道消失,一切尘埃落定。
伴随着能力的解除,包裹着英雄科和异世界旅客的气泡消失,双脚落地的时候谁都没有轻举妄动。
在脑无随时会去而复返的情况下,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他们看见少女伸开双臂,轻轻拥抱住刚刚驯服的凶兽,而少年在一阵细微的颤抖后,小心翼翼地躬下腰身,将脸埋进她的肩窝,以至于忽略了少女一个奇怪的动作——
环在死柄木弔身后的左手轻轻抬起,正午的阳光穿过指缝,将柔软白皙的手指染上一层光晕。
——一根漆黑诡异的线缠绕在无名指上,而另一端连接在少年手上同样的位置。
一闪而逝,但绝对不可能是错觉。
……那是什么?
短暂的疑惑后,山本武看见少女倏地兴奋起来,她仿佛确定了什么,又或者……因为能够彻底掌控什么而感到愉悦。
收回手的时候,她附在凶兽的耳边轻声说,“百分之六十。”
山本武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看向身旁意大利绅士,却见他也紧紧皱着眉头。
——有什么无法掌控的东西出现了。
就在凶兽因为达成所愿发出一声呜咽时,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
“很厉害嘛,花、野、弥、生。”
这个名字仿佛被人生生嚼碎了才被舌尖推出。
于是死柄木弔明显感觉到怀里的少女突然僵住了身子,就像是因为恐怖巨兽的咆哮而……吓呆了?
他蓦然抬起头来,和其他人一样,不约而同地望向身旁的树林——
花野弥生咽了咽喉咙,以极为缓慢的速度扭过头去,她甚至能够清晰听见脖颈处发出的咯吱咯吱声,像是生锈的齿轮强行运转。
穿着黑色衣袍的男人从密林里走出,那双猩红色的眼睛里,瞳仁边缘处分布着三枚勾玉,但花野弥生总觉得下一秒它就会链接成飞镖的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