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尧怒目,“杀身之仇,血债血偿,如何能不报?”
宴梨额角狂跳,忍无可忍猛的站起来,拍打步尧的手臂,“血债血偿!你就知道血债血偿!谁给你的权利?就不能长长脑子吗?!”
“卧槽!宴梨!我是不是给你脸了?”步尧一向自诩大男人,嘴上说的强硬,却不敢还手,还顾着她不能躲太快。
他皮糙肉厚,宴梨打的手疼,正好看见桌上的拂尘,脑子一懵抄手抢过来对着步尧又是一顿抽。
步尧简直惊呆了,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任她拿着女魔头的拂尘给自己掸灰,等到宴梨停下来,指了指她身后。
宴梨浑身一僵,缓缓转过身,看都不敢看李莫愁,毕恭毕敬的将拂尘双手举过头顶,可怜兮兮的博同情:“仙姑,我遭逢大变脑子坏掉了,您千万别生气……”
李莫愁弯起嘴角,声音婉转动听:“小姑娘,告诉我,谁不长脑子?嗯?”
第5章
宴梨坚定的表示自己说得是步尧,并不指向其他人。李莫愁因为种种原因,对她还算宽容,也没有揪着这点小事不放。
而宴梨准备把自己的屋子让给李莫愁住,便回去收拾自己的私人用品。李莫愁自然是不想跟一个总是痴痴看着她的小子待在一块儿,那会让她手痒想要教训一下他,所以跟在宴梨身后一起出了厨房。
“嘿?”步尧先后被无视,脾气暴躁的一脚踹向椅子,却又在椅子快要倒下的时候赶紧用脚接住,看了一眼门口没人过来,骂骂咧咧的说:“给小爷等着!回头我一定要你们知道什么是男人的尊严。”
然而院子里唯二的两个女人都是他惹不起的,他注定只能嘴巴上逞逞英雄。
宴梨不是个都很讲究外表的人,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常用品分两趟往父母的屋子里搬。第二趟进去的时候,见到李莫愁正在桌子前观察她父母的两把刀,脚步一顿当做没看见,自顾自的整理东西。
李莫愁却并不如她的意让她躲过去,淡淡的说:“以这两把刀的品质,必定不是无名之兵。”
宴梨像是没听见一样,从柜子里拿出一块儿棉布,剪子剪成一条条的,走过来刷刷就往刀上缠。
“你这是做什么?”
宴梨没回答,而是反问:“你为何突然回来了?想吃糖炒栗子,现在可不是时节。”
李莫愁的记忆一下子被拉回到在晏家养伤的那段时间,一对儿内力不低的夫妻,却有一个几乎没有内息的女儿,隐居在这样的小地方……可也正是这奇怪的一家人,让她过了一段许久没有体会过的宁静生活。
没有人对她见之色变,没有人对她喊打喊杀,还有宴梨给她做的糖炒栗子,味道跟小时候被师傅带回古墓前吃得栗子,几乎一模一样……
“你们既然知道我,想必也知道我的行事,不怕吗?”
宴梨能够感觉到她的眼神,淡定的把绑好的长刀放在一边,又拿起短刀,边缠边道:“我不懂真正的江湖是什么样子的,可无论在哪里,随意杀人就是不对,阎王爷决定别人的生死都要看生死簿,那些滥用武力杀人如麻的江湖中人算个屁!”
“呵、呵哈哈哈……”李莫愁被她逗笑,靠坐在桌子上,笑声还未停下便问她:“那我不也是你口中屁都不是的江湖中人吗?你要教化我吗?”
宴梨打了个结,用力一拽,依旧没有表情的说:“我一个小人物哪里能左右别人,只是真心实意的认为,做错事的人应该付出代价,但判定的标准不应该是你我或者某一个人,而是法律。”
“你竟然在江湖中讲法律?”李莫愁像是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你和那个小子真的是一个地方出来的吗?为什么你这么天真?”
“天真吗?”宴梨却觉得真正天真的其实是他们才对,一味的坚持自己认为的所谓真理,却不过是上位者手中的刀而已,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不过可能在武功高强者眼里,她这样的小蚂蚁,言行皆可笑吧?
李莫愁缓缓凑近她的耳朵,声音娇媚的蛊惑道:“你真的不想报仇吗?你想一想,只要你一句话,我就能让伤害你父母的人痛不欲生,多痛快啊……”
宴梨偏头与她四目相对,木着脸道:“哇哦,好棒哦。”
李莫愁刷的冷下脸,阴测测的问:“你是在嘲笑我吗?你觉得我做不到?”
“当然不是,只是你确定要这么近的距离吓唬我?”宴梨眨眨眼睛,在推离李莫愁和自己撤后两个选择中,选择自己渐渐远离……
“哐当!”
两人一同扭头向声音来源处看去,就见步尧震惊的用手指着她们,结结巴巴的说:“你,你们……你们这样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宴梨的眼神像是在关爱智障一样:“步尧,你是傻子吗?”
“宴梨!你别想转移话题!你明知道我对仙子一见钟情……”
李莫愁忍无可忍,中指一弹,步尧嘴巴无论如何动都再也发不出声音。又随手一挥,关上了门,道:“我对你们出自同一处的说法,十分怀疑。”
宴梨抽了抽嘴角,无语道:“不用怀疑,我也是经过多年怀疑取证,才确认这个让人悲伤的事实。”
她真心觉得,步尧完全没怀疑过她,确实有她为了更好融入这里的生活,从不特立独行有关系;但最主要的原因,绝对是步尧中二又脑子不好。偏偏公平的是,他这样的智商情商,运气却极好。
宴梨摇头,抱着两把刀边往柜子走边说:“我虽然也想拒绝,但是显然,事实如此。”
李莫愁倒不是不相信她的话,只是他们两个作风完全不像,与宴梨相比,显然那小子更像个江湖中人。敲了两下桌子,李莫愁问她:“你以后有何打算?”
“我爹娘还未下葬……”宴梨收好刀,突然注意到柜子角落露出一个眼熟的匣子,脑中闪过一个画面——
“阿梨!这是准备给你装嫁妆的匣子,漂不漂亮?”宴淮也不等女儿回答,自顾自的又说道,“你知道最妙的是什么吗?这个匣子有隔层哦!只要在鸳鸯的眼睛上轻轻一按,喏,开了吧?好不好玩儿?”
……
颤抖着手抱起匣子,宴梨手停在鸳鸯眼睛上片刻,轻轻一按,匣子底部弹开,有什么东西散落在地上,低头一看,是几个信封。
蹲下身一一捡起,宴梨坐回到床边,良久之后才打开其中一封,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又接连打开几封,都是数额不同的银票……一时之间她都不知道应该是什么样的情绪来表达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
直到最后一个信封倒出来,是信。宴梨咬着嘴唇颤抖着手打开——
“阿梨,见信如晤。如果你顺利出嫁,隔层中便只有我和你娘为你攒下的银票;如果你看到了这封信……我和你娘想必已经故去。
我必定用我的生命去保护你们,但她不会独活,你不要怪她。她生你的时候几乎死过一回,也在从前的日子全心全意的照顾过你,只是在取舍时选择了我。
你娘幼时家道中落,从前在意的还有别人,现在却只有你我,而我在她心中显然比你要重要几分,你想必也看出来了,不必难过。
你娘……
你娘……
……
若你有执念,威信镖局和名刀宣氏的过往能为你解惑,但经年已过,上一辈的恩怨,孰对孰错早已说不清,莫要影响了你自己的生活。父宴淮,留。”
那一大段一大段的“你娘如何如何”,让宴梨一下子破涕而笑,写个遗书还要秀恩爱,她真是够了……
宴梨折上信纸,慢慢的放回到信封中,吸了吸鼻子,打开匣子正要放进去,见到一本秘籍,上书“龟息大法”四字,“这是什么?”
李莫愁刚刚不想打扰宴梨,此时听了她的话,便起身走近,随便看了看,道:“玄武真经,这是道家功法,极为精妙。”
“是吗?”宴梨接过来翻了两下,发现极为眼熟,一回想,“这好像是我小时候,我爹教我认字的书……”
“我初见你时便觉得你的内息与普通人有异,现在看来,这功法便是缘由了。”李莫愁掀开一页,边指边道,“此吐纳之法练久了,一呼一吸皆是修炼,对你大有益处。”
宴梨深呼吸,并未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正满眼疑惑。李莫愁肯定的点头,“没错,你吐息比常人要慢。”
“所以,益处是什么?”
“可延年益寿。”
“还有呢?”
李莫愁的手在某一页顿住,状似不经意的说:“隐匿功夫强于许多人,到你现在的层次,可至假死状态。”
她的话宴梨在大脑了消化了一下,迟疑道:“所以,我除了活得比普通人长一点,躲起来不容易被人发现,装死也比较厉害?”
“咳。”李莫愁控制住唇角的笑意,拍了拍宴梨的肩膀,表扬道,“聪明的姑娘。”
第6章
乡下停灵时间一向不太长,所以宴淮和杭千雪的灵柩在晏家停灵三天,步尧、仲仪和村中几个青年就帮着宴梨抬棺下葬。
墓碑是步尧去县里请人做的,立好之后,宴梨向其他人道过谢,便跪在了碑前,上香磕头,低声道:“愿你们不负深情,永伴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