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回去了以后真的有机会和富江重逢,父亲也绝不会让自己为富江占卜的。
这大概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
富江直到现在也没有相信她所说的‘占卜’,但毕竟已经开始占卜了,她也不想写些虚假信息糊弄,毕竟……万一呢?
这种侥幸,就算是富江也是会有的。
她犹豫了半晌,还是写下了自己记忆中已经有些模糊的信息,那是她最初的生日和血型,也不知作不作数。
“写好了,然后呢?”她问。
妮翁低垂着头,神色一下子变得十分空洞——或者也许用空灵形容更合适,她的手也像是被什么东西提了起来,从肌肉的运动形态就可以看出并不是自己主动抬起的手臂。
富江知道眼前大概有什么自己用肉眼无法看见的东西,下意识的把自己之前觉醒的特殊能量聚集在了眼睛的部分,就看到了提着妮翁手臂的东西。
——是一个有点丑陋的大嘴怪,脑袋上还有两个小翅膀,那两个小翅膀和妮翁头上突然出现的小翅膀一模一样,只不过在妮翁头上就像是可爱的发饰,在它头上……
就很不伦不类。
富江不至于因为凭空出现的小幽灵就大惊小怪,她还是能够看出来的,这个小幽灵也是由妮翁身上的能量体所组成,本质大概和富江的这种能量一样。
就算妮翁的占卜是错的,富江的收获也很大了,她可以问问妮翁这种能量到底是什么,又能做到什么……妮翁在占卜的时候,既然是由小幽灵来操纵她的手,那想必这也是她的‘超能力’了?
在妮翁写完那几行字之后,小幽灵就消散在空气中,妮翁的表情也恢复正常,她把写的满满的纸递给了富江,富江接过后却有些尴尬。
她看不懂字。
只能又麻烦妮翁道:“你能给我念一下吗?”
妮翁没有接收到富江想传达的意思,茫然道:“这是你的预言呀,你这么快就看完了?”
富江虽然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但自己说出来难免还是会有些难堪,她暗自怪妮翁的不谙世事,微微垂眼,低声道:“我……我们家乡用的并不是这种文字。”
妮翁了然,一边接过纸一边好奇道:“你是哪里人呀?现在居然还有地方使用的不是通用语,难道是NGL自治国?”
NGL自治国?这又是什么?
富江没有问,只是摇了摇头:“只是个普通的小岛国。”
妮翁在这方面还算善解人意,见富江不愿意答具体的,也没有追问,只是念出了自己在纸上写出的那一行诗般的预言——她自己都觉得十分新奇,毕竟她写的时候也并不知道自己会写出什么来。
“咳咳。”妮翁颇感新奇,以往她自己作出的预言都不会回到她的手中,富江这个倒是意外,她清了清嗓子,做足了姿态。
“囚于笼中的少女
将压垮你的憎与爱全部反馈,
若不将这冷情的怪物化为柴薪,
便会让瘟疫之中诞生的毒芽长遍。
而她本人却站在坟前
为自己献上花束。
想要寻找的人遍寻不得,
溯行的使者却突然来访,
让蜘蛛也染上你的色彩,
然后回馈实现愿望的恩主,
在游戏中寻找回家的归途。”
妮翁吟诵预言诗的时候语调也很抑扬顿挫,读完之后却显得有些困惑,显然是她没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富江又从来没专门学习过文学素养之类的课,以前的语文课也从来没好好听过讲,她当然不明白什么柴薪、蜘蛛都象征着什么,却也隐隐约约感觉到了这的确是与自己相关的。
就包括最前面的‘囚于笼中的少女’和‘瘟疫’,也许和自己的分裂体制有关……把这称之为瘟疫倒也无不可,但她才刚回来呢,怎么会有分裂体存在?难不成是昭示着她之后会被迫害?
的确那个森林中应该也是有自己的许多分裂体存在的,毕竟她死了那么多次,可……她们是不太可能离开那片仿佛没有边际的森林的吧?就算离开了,世界这么大,又怎么可能恰好碰见她呢?
富江摇了摇头,用日语把妮翁刚刚念的那些话写在了同一张纸上,妥善地收好。
如果妮翁这是对于接下来的一个月的预言,那想必有许多事马上就会发生,她不需要为此感到焦急。
“谢谢你,妮翁,我还想问的是,刚刚你在为我占卜的时候,那个能量……”富江刚打算咨询妮翁关于她身上的能量的事情,就被打断了话语。
“妮翁小姐!”从咖啡店门口冲进来几个身着黑西装的人,有几个是壮汉,却也有那么一两个看起来有些与众不同——他们既没有壮硕的身材,也不够高挑,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一副不强的样子,却也是保镖打扮。
富江用能量附在眼上,发现了这两波人根本上的区别——这几个壮汉虽然外表看起来强,身边却并没有那股特殊的能量包围,而那几个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人反而周围一直缠绕着看起来十分坚实的能量壁垒。
俊秀的金发保镖少年走上前,微微侧身挡在了妮翁的身前,警惕地问:“你是谁?”
第79章 强求之愿(六)
这金发的少年保镖长相才真的可以称之为‘好看’, 他的五官十分精致,齐肩的蓬松短发又增添了女气, 使得他本就柔和的五官看起来更是像女孩子一样。
他的身型也十分清瘦, 下巴尖尖的, 只要看过他这个人整体的形象,便绝不会有人将他错认为女性, 他本有着天空般湛蓝又深邃的双眼,此时此刻却显得十分警觉地看着富江,眉头时时刻刻都蹙起,想必有什么事情一直盘旋在他的心底,让他因此而烦忧。
这是一个有故事的少年。
仅此一面, 富江就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
他看起来也不过和富江和妮翁一般大, 至多十七八岁,却能露出这样苦大仇深又坚毅的神情, 在还应该被家里人宠着、至多帮忙打打杂的年纪却来做了妮翁的保镖,想必家中有什么重大的变故。
尤其是他和妮翁站在一起时的对比,一个天真烂漫、无忧无虑,一个却像是背负了血海深仇一样时时刻刻板着脸, 让人不得不感慨世事不公。
可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无所谓地想。倒是他这双蓝色的眼睛让她想起了乱藤四郎。
富江没有回答他,妮翁却首先站起身拍了拍金发保镖少年的肩膀,说:“酷拉皮卡,不需要这么紧张,这是我的朋友。”
即便妮翁这么说了,酷拉皮卡也没有因此而放下自己的警惕, 只是微微侧回身,不再挡住妮翁和富江的视线,至少动作上显露出了自己的退让——反正这么点距离,就算富江真的要做什么,他也来得及保护妮翁小姐。
这个世界的人的名字可真是有够奇怪的。富江暗忖。米特、妮翁之类的都还好说,酷拉皮卡这算是什么日式英文名?
“富江,我要回家了……我父亲已经派人来带我回去了,你打算怎么办?”妮翁无视了那一帮子在旁边等候的保镖们,十分关切地看着她。
保镖们也早就习惯了不打扰大小姐,只是把手背在身后,静静地等候着妮翁聊完。
咖啡店里的其他人却是被这幅景象吓坏了,还以为发生了什么黑帮砸店之类的事情,这座城市的人也没多有同情心,首要关心的是不要让自己淌进浑水里,在发现这帮黑衣人气势汹汹地闯进来之后就第一时间带着自己的东西溜了,就连店家也不敢多说什么,被这帮人搅乱了生意都不敢出面赶人,只是尽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生怕惹得一身腥。
这就是在友克鑫,黑帮们的生存环境和现状。
黑帮不是什么被人厌恶的存在,而是被人敬畏的统治者地位。
因为在这个世界,武力值是排在第一位的。
很难说明在这个世界,猎人之所以能有这么多优势,会不会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安抚他们,让他们不要扰乱社会秩序……拥有了‘念’这样强大的力量,无论多少普通人都不会是一个念能力者的对手。
打个比方,万一他们在排队买票的时候心情暴躁了怎么办?不会自我控制的人定是要选择一个可以宣泄自己愤怒的途径,而普通人就会遭殃。
既然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多给他们点福利,让他们感觉自己是与众不同的,是‘特权阶级’,就至少会有部分人因此而决定‘不和普通人一般见识’,因为念能力者而产生的纷争也会减少许多。
但这种观点也只是少部分人的看法罢了,并非主流。但却也足够说明了这个世界武力值的悬殊能够造成的影响。
妮翁问起富江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富江当然不可能直说我想跟你一起走,她只能略显为难地说:“我……是从外地来的,在没有找到我那个亲戚之前不会回去,家里还给我留了一些戒尼,大概够撑到我找一个工作吧……”
富江垂下了头,沉沉地叹了口气:“总之,先找一个小旅馆住下吧。虽然我自小在村里长大,家里人宠我也没有勉强我去学什么,如今我也没有拿得出手的文凭……但,一些简单的体力活我应该还是能做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