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猫咪老师就扑向夏目的手,想要抢走那面镜子。夏目手一扬,让猫咪老师掉在地上,扑了个空。
“这面镜子我不能要。”夏目这么说着,把镜子递到了路未明面前。
“这是要送给我?”路未明没有接,只是笑着问。“为什么要把镜子送给我?献上金鱼草的人可是你。”
“金鱼草是路桑你给我的,虽然你说是用那支笔换来的谢礼,但是事实上我什么忙都没有帮上,这两天一直都是托你的福,大家也都对我很照顾,没让我受到一点儿伤害。所以这面镜子你应该收下。” 夏目说着生怕路未明拒绝,又继续解释自己不想要这面镜子的原因。“而且这样的宝贝,我即使拿着也很难保护好,不如直接送给你,到也省得整天被想要抢宝的妖怪袭击了。”
因为友人帐成天被妖怪找上门,光是还名字就自顾不暇的夏目还得应付那些意图不轨想要抢夺友人帐的妖怪,如果再加上这面镜子,夏目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没法活了。
“而且路桑应该有很怀念的东西吧,你应该会需要这面镜子。”
“你都这么说了,我再拒绝你就略显做作了。”没再让夏目为难,路未明笑着去接那面镜子,在她指间碰到镜子的那一刻,耀眼的金色光芒突然自镜中投射而出落在了旁边的空地上。
那是一片宽阔宏大的广场,两边坐着衣着庄重的宾客。身着红色舞衣的少女们袅娜而至,衣袖轻扬,像是一只只鲜艳的蝴蝶飘然而至。钟声飘渺恍若从天上传来,像是一个信号,乐师们开始奏乐,少女们也开始舞蹈,随着乐曲由淡转浓,少女们轻柔的动作变得越来越欢快,旋转着的衣袖裙摆如同缓缓盛开得的花朵。
这是似乎是一场欢庆,又似乎是一场送别。她们都笑着在跳舞,那笑是发自内心的欢乐,隐隐约约之间却又能看到她们眼中闪着的泪光。
一开始她们专注于自己的舞蹈,专注于手中的乐器,专注着这场庆典,可渐渐地所有的人都看往同一个方向。
当最后一个鼓点落下,舞蹈结束,少女们并没有退下,而是像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般,同时朝着她们一直注视着的方向屈膝跪下,乐师放下了自己手中的乐器,宾客们也从座位上走出来。所有人都面朝着一个方向完成他们此生最后也是最虔诚的朝拜。
夏目下意识顺着他们跪拜的方向看去,恍然间才发现原来站在他身边的路未明不知何时与自己之间产生了一段距离。
原来穿着红衣的少女变成了身着玄色冕服的年轻女子。
似乎在俯视着芸芸众生的她微笑着摘下了自己头上代表着权利的冠冕。
玻璃被打破的声音传来,随着夏目手中镜子的碎裂,那恢宏的广场,那些跪拜着的人,那个高高在上的女子全都消失不见了。
仿佛是做了一场梦,看着手中已然碎裂的镜子化为金色的粉末消散在夜风之中,夏目抬起头,发现除了自己路未明身边的付丧神们也都神色恍然。
这说明看到之前画面的不止他一个。
但与此同时,周围依旧热闹喧哗着的妖怪们显示着他们没有并受到影响。
“诶呀,真没想到我能再次看到那天的场景,还真是有点怀念啊。”路未明的话将受到刚刚幻境影响的付丧神和夏目彻底拉回了现实。
“刚刚是主人以前的样子吗?”鹤丸回想着刚刚的画面,拍了拍自己仿佛有心脏在狂跳的胸口。“还真是把我吓得不轻。”
“主人以前是……”
曾经服侍过皇家的付丧神们都有点沉默,刚刚的画面带来的信息有些巨大,让他们一时间难以接受,但想到主人公是路未明却微妙得并不觉得惊讶。
“嗯,刚刚是我之前最后一天做皇帝时的退位大典,说起来我还真的挺怀念的,毕竟也就做皇帝的时候可以让那么多漂亮的小姐姐专门给我跳舞了。”说起过去,路未明的语气十分轻松淡然,虽然这话的内容一点并算不上轻松。
主人以前是皇帝!话说皇帝不是终身制吗?为什么会退位?看着样子也不像是被人逼退的,以主人的性格难道是不想干活所以退位做太上皇?
“主人那时候看起来还挺年轻的,为什么要退位?”三日月就想得有些多,自古以来女子都有些受歧视,看刚刚画面中那些臣子依旧很忠诚崇拜主人的样子,说不定她是被迫退位的。
想到路未明可能当时受了委屈,三日月就很想生气。
“啊?年轻?就是看着年轻而已,那个时候我已经在那个位子上全年无休干了好几十年了,再不退休我都生怕我就真的死在那位子上了,到时候我可不想有人不费吹灰之力地摘取了我的胜利果实,那个时候就是我气到掀翻棺材盖都没用了。”想起过往因为一时冲动脑子进水,导致自己被锁在皇帝的位子上几十年武功不得寸进,生生把自己的退休年龄延长这么久,路未明就难受。
“那主人是退位做太上皇了吗?”小短刀们好奇地问道。“继位的人是当时主人的孩子吗?这么说我们其实是有小主人的吗?”
“太上皇是没有做,孩子也是没有的。”路未明表示自己婚都没有结过,孩子什么的根本就不存在。
“那主人一定是培养出了优秀的继承人吧。”三日月用十分信任的目光看着路未明。“以主人的能力,培养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应该是很简单的事情。”
和三日月一样,根据路未明的性格,付丧神们能想到的就是路未明为了早点退休,所以尽快培养出了一个继承人接班,然后自己欢欢喜喜地退位了。
但很明显的,他们还是不够了解他们的主人。
“开玩笑。”像是在嘲笑付丧神们的很傻很天真,路未明轻笑出声。“我的东西,谁能继承。”
献礼结束之后,祭典最热闹的时候过去了,原本还有些心术不正的妖怪看夏目是一个人类,想要盯着他寻找机会抢夺宝贝,但在看到夏目把宝镜递给路未明的时候也都歇了这份心思。
路未明出场时的震撼依旧历历在目,他们可不像送上去给付丧神们切菜。
有的妖怪离开了,还有的妖怪依旧留在祭典上,路未明轻轻拍了拍手让大家回神。
“那镜子的确挺有意思的,就是不耐用,说好的可以用三次,结果一次就没了。”看所有人依旧愣愣地看着她,路未明无奈的笑了。“你们都看我干什么?逛自己的去吧,等会儿咱们约个时间一块儿回去。”
说着,路未明就抬起脚,朝着祭典里头的摊位那边去了,身后跟着依旧好奇的小短刀们。
“主公当过皇帝,所以以前也就是公主了。”
在日本也有过女子继承皇位的案例,所以他们并不觉得路未明做皇帝有哪里不对,只是很好奇路未明以前做公主时候的样子。
“哎呀,我哪儿当过公主,我之前就是一个混江湖的。”路未明表示自己的出身可没那么高贵,公主在皇宫里锦衣玉食的时候她还在师门中被大师兄二师兄追着跑呢。
“那您是怎么当上皇帝的啊?”和几百年换一代王朝的华夏不一样,在日本,天皇的继承基本从未断绝过,虽然权利的中心在来来回回的转移,但这皇位基本算是一脉相承的。
“嗯,一开始只是有些不爽,觉得周遭的事物哪儿哪儿都不顺眼,想要把它们变得顺眼一些,结果后来去的地方越多,不顺眼的事也就越多,就这么慢慢改变着,然后突然有一天我就变成皇帝了。”路未明说着叹了一口气,语气中带着点儿意外,似乎完全没有预料到这样的结果。“其实我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目标。”
“唯愿我目之所及皆平安祥和。”
那时候太小,还不知道有些事情想着容易,做起来却太难。
“消除灾祸,清净身心。”
御币拍打在夏目的身上,力度轻柔感觉还挺舒服。夏目安静地闭着眼睛,听石切丸轻声念着咒文。
过往飘零的不安、往日噩梦纠缠的恐惧,萦绕于心的纠结全都消失不见,能感觉到的只是花香,鸟鸣,流水潺潺。
法事结束的时候有微风轻抚万物,夏目在那一刻睁开眼睛,只觉得这世界很美。
“法事可以保持人的身心洁净,免受阴暗的侵害,但是这只是一时的,如果以后再频繁的接触妖怪,难免会受到影响。”石切丸看出夏目的不同,好心地告诫他。
“我知道了。”夏目再次对石切丸表示感谢。
人类毕竟和妖怪不同,和妖怪接触会对自己产生影响这件事夏目并不觉得意外,只是他从小到大都摆脱不了妖怪的世界,小的时候还排斥厌恶,长大了之后的他却已经渐渐习惯了。
这个世界太过寂寞,他人间缘份浅薄,玲子留给他的友人帐是唯一可以追寻的联系,也是他对亲缘的思念与执著。
“早上好。”路未明自回廊走进庭院,看着站在中间的夏目和石切丸,笑着和他们打招呼。“在做法事啊。”
夏目也同路未明问了声早。“是啊,多亏了石切先生,我现在感觉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