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幺儿啊, 他……真是季志远啊?”
季言之瞥了一眼看似脆弱,实则身体健康程度很不错,可想而知养尊处优惯了的季志远一眼。注意到他紧闭着的眼皮子动了动, 不免露出一抹凉飕飕的笑容。
“不是季渣是谁。”季言之哼了一声:“还想以势迫人,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坐到高位的。还是说脱离群众这么久了,以至于都忘了他原先也是劳苦大众的一员。”
当权者, 是忌|讳犯政|治|思想上的错误的。
特别是季志远这种依靠裙带关系混进了干部队伍, 然后发达了想一脚踹开落败岳家的投机分子,那是每走一步都要格外小心的谨慎。
按照季言之的理解来讲, 季志远怎么着也不该亲自跑来‘寻亲’, 毕竟在他‘得’来有关原剧情的记忆中,季志远好像并没有亲自出面,而是让他的警卫员将季老幺带到县城里,然后两人表演了一番父子情深。
到底是怎么带来的改变, 莫非是他远远没有季老幺来得狼狈的缘故?
啧, 这是把自己当成拯救‘失足少年’的救世主了。
季言之心中闪过千头万绪, 只是一瞬间而已。他的表情甚至没有发生变化, 而是依然保持着凉飕飕的笑容。
“罗叔不用太过担心,明儿我就将事情给解决了。”
老罗头:“俺只担心你阿娘。”
同样都是单身多年, 但是丧父的寡妇和被丈夫抛弃的弃妇, 真的有本质上的差别。至少在陡然得知季志远这老王八蛋居然没死, 白婶子第一个反应就是老天真不开眼。
和季言之一样,白婶子可不相信季志远那糊弄鬼的失忆说词。
之所以季志远一登门,她就躲了起来,除了有实在不想面对季志远这抛妻弃子的原因在,更有忐忑不知道儿子该怎么选择的彷徨。
她就是一介土里刨食的乡野村妇,唯一能给儿子的不过是将他拉扯大。她对儿子的未来根本没什么帮助,跟着她,儿子只能靠自己的努力摆脱庄稼汉的身份成为城里人。
可一旦跟着季志远,
多年来的养尊处优所培养出来的气势是骗不了人的,白婶子虽说上了年龄人老了,但心可没有老、眼也没有瞎,自然明白季志远当初宁愿假死也不愿意回老家跟她继续过日子的决定,让他真正意义上的发达了。现在的季志远根本不是她一介乡野村妇能够抗衡的。
而且出于对儿子的爱,白婶子也不想和季志远抗衡。作为母亲,哪怕有再多的不舍,即使明知接下来会失去孩子,但为了孩子的将来,也会下意识的选择对孩子有益的一方。
白婶子的心态是普遍的慈母心肠,季言之很轻易就感觉得到。说句大话,季言之并不在乎自己的未来会是啥。大富大贵也好,平平淡淡也罢,总归不能亏心。
他要是真为了虚无缥缈的未来,抛弃亲娘跟着渣爹一起离开,那还算个人吗。
季言之这世就想做个人,所以他准备着手尽快解决渣爹。
他说要告渣爹以|权谋|私的话可不是假话。只要渣爹还不死心,还想把他弄走‘专门负责传宗接代’,季言之准让渣爹滚到监狱里唱铁窗泪。
至于他会不会被连累。啧,这年代和落后分子划清界限可是常态,世人都不会指责他断绝关系的行为,反而觉得他大义灭亲做得对。所以越想越多的季言之是真的不知道,季志远是哪里来的自信心,认定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下的。
季言之摇头,冷漠的注视着已经平安‘苏醒’过来,还在组织言辞,试图不跟他一般‘计较’,努力想让他认祖归宗的季志远。
季志远真的不算是聪明人,难道他以为季言之的话只是随便说说,没能力也没有想法付之于行动吗。
“青山疗养院是一处风景优美的疗养胜地。季老先生觉得呢。”季言之突然开腔,笑着打断了季志远的话语:“想必季老先生也是这么觉得的。所以,作为自小有爹生没爹养的我,一定会满足你入住青山疗养院的心愿。”
青山疗养院别看名字很优雅,但它的前身其实是首都最富有盛名的监狱改建而成的,用来关押嗯,用来治疗某些精神出现问题,本身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士。
比如说季志远,如果他‘精神有问题’的话,一定会当仁不让的入住青山疗养院。
季志远很诧异季言之一个乡野泥巴地里摸滚打爬长大的野孩子,居然知道首都居然有一家青山疗养院。更诧异季言之居然知道青山疗养院的性质不是普普通通的疗养院而是……
诧异过后,季志远只感觉透心凉。
原先他被季言之的言语气昏了过去,‘醒来’之后按照惯性判断,只以为地道乡野出生的农家孩子没那么大的能耐,说扳倒一个大官儿就扳倒一个大官儿,所以季志远忍下了气,再次让自己以慈父之心说服季言之跟他结果,可如今‘你挺适合入住青山疗养院’的话语,却再次把季志远浇了一个透心凉。
季志远直到如今才算是有了清晰认识,他这个从来没有见过的儿砸,是真的干得出来毁掉他现在所拥有一切的可能性。
无所不用其极爬到高位者,都极其在乎现在所拥有的位置,季志远算是这类人中的典型。
一旦涉及到自己的地位,季志远瞬间就会变得六亲不认。
季志远干脆利落的走了,那毫不留恋果决的样子惹得白婶子一阵好骂。
“狼心狗肺的王八犊子,老娘年轻时真的是瞎了眼。”
好歹年轻时也算村里一枝花,又在大户人家当过丫鬟。白婶子有很多选择,可最终还是选择嫁给了有一门算账手艺,却肩不能担手不能提的季志远。
结果她以为的良人成了狼人,那心狠得喲她现在想起来,都还觉得一阵眩晕。当初咋就是假死,而不是真死呢。
白婶子捂住胸口,那又是一阵泪眼涟涟。
武胜男不知道该怎么劝,只能将目光放到了不知道再想啥的季言之身上。
“哥,他就这样走了,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季言之回过神,笑着反问:“你是怕他找麻烦?”
武胜男果断点头:“咱们斗升小民,可斗不过人家当官的。”
“啧,很快就不是官儿了。”
季言之神色未明的笑了笑,随即将注意力主要放在白婶子的身上。“阿娘,我从来都是遗腹子,以前是,现在更是。刚才来的那老头儿,不过是顶着我那惨死到都没地儿哭坟的爹的名字罢了。”
正在抹眼泪的白婶子手一僵,下一刻她充分给在场的家人展示了什么叫做破涕而笑。
“对对对,你那爹早就尸骨无存到没地儿哭坟了。谁知道今儿来的老头儿是咋回事啊,别是孤家寡人到产生臆症了吧。”
老罗头在旁悄然的松了一口气。
“大翠啊,你能这样想就对了,俺啊,刚才就忐忑不安,真怕你会想不开。”
“有啥想不开的。”抛去了忧愁之事,白婶子又是那个爽利泼辣的女中豪杰。“从一开始,俺就没指望过有人会良心发现,俺先前就是……”
说道这儿,白婶子有些说不下去,干脆就拍着大腿儿,很是坚定的来了一句。
“他要是想硬来,俺们也不怕他。按照老幺儿说的上访去告他。”
“这事儿交给我来办就成了。阿娘放心,儿子只认你这个娘。”
季言之心知白婶子没有离开红星生产大队去县城生活的心思。都说故土难离,这么几十年过去,白婶子早就把红星生产大队当成家里,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白婶子肯定舍不得离开红星生产大队。
别看季志远来了又走,走时那一副怒气冲天的模样儿,但情况并没有到达万不得已。而且为什么要是他带着白婶子离开?不是该季志远避着他们一点儿?
作为全能大佬的季言之想不通这个理儿,所以季志远离开的第二天他和家里人招呼一声,便当天夜里连夜离开了红星大队,悄然无声的跟着季志远一路去了北方。
刘兰子的记忆里没有季志远确切的官职,只知道他大小是个官,知道季老幺是靠着季志远才能顺风顺水的成为富甲一方的土豪。这就造成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季言之想搞季志远,就必须查清楚季志远如今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这事儿说简单也简单,说不简单也不简单。
如果是科举高速发达的都市位面,季言之要想知道一个人的确切身份,只要发挥他黑客大佬的属性,利用网络就可以得知。
而在交流基本靠吼,交通基本靠走的七十年代,连电脑都还处于研发状态,季言之根本就不可能运用黑客大佬的属性迅速的调查出季志远目前的身份。所以季言之只能采取先暗中尾随,跟着季志远回他的‘老巢’后,再利用其它的手段查清楚季志远如今的身份。
毕竟就算要举报季志远如今岳家以权谋私,让季志远得以假死混进国家干部队伍的事情,也要拿事实说话。‘诬告’什么的,或许可以给季志远造成一时的麻烦,但向来打蛇不打七寸不是季言之的本性。季言之历来讲究的是,一击必杀,能直接搞死敌人,绝不留敌人一口气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