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了一阵,他用同样认真的语气问珠宝阁里上前的伙计,“我不懂这些,请问这里最好,最贵,最漂亮的珠宝是哪一件?”
十三姨太笑出了声。
白衣公子朝她看了一眼,脸色有些疑惑。
十三姨太还处在会对年轻英俊的男人脸红的年纪,但对这个看上去纯良无辜的年轻人没有半点遐想,反倒有些对孩子的怜爱,她柔声说道:“公子是第一次来珠宝阁吧,真正的好东西不会摆出来给人看的。”
白衣公子想了想,大约是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微笑道:“谢谢。”
十三姨太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白衣公子对身边的伙计重复了先前的问题,说道:“我想要你们这里最好,最贵,最漂亮的珠宝。”
伙计连忙说道:“公子,珠宝分什么人戴,不是最好最贵就最合适……”
他说了一大通话,白衣公子仍旧重复道:“我要最好,最贵,最漂亮的珠宝。”
十三姨太笑得花枝乱颤,她拉了拉身侧僵硬的沙曼,想要上前去,沙曼的身子晃了晃,竟然也怔怔被她拉着过去。
白衣公子看了十三姨太一眼,态度温和地点了点头。
十三姨太很满意他的视线是落在自己脸上而不是像今天遇到的所有男人一样只盯着沙曼看,她的语气更加温柔了,说道:“姐姐是这里的常客,你想要什么样的珠宝和我说,我让他们拿给你看。”
白衣公子刚要开口,十三姨太就笑道:“让他们拿给你的一定是最好,最贵,最漂亮的珠宝,但你总要告诉我,你想要买给什么人吧?”
听了这话,白衣公子啊呀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伤害了一个姑娘,有人告诉我,无论怎么得罪一个女人,只要送她最好的珠宝,就能得到原谅。”
沙曼看着那双柔软发亮的眸子,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十三姨太却觉得心都软了,她笑了笑,说道:“珠宝确实是这世上最能让女人消气的东西,你准备了多少钱呢?”
白衣公子掏了掏袖子,脸上忽然露出紧张的神情,这样一个年轻人的脸上露出这样的可怜的神情,十三姨太几乎都想为他买单了。
但白衣公子在另一只袖子里掏了掏,顿时笑了,他从袖子里取出一叠厚厚的银票,最上面的那一张面额是十万两。
以十三姨太的眼力,自然可以认出那叠银票下面的纸张也是同样的薄厚大小,仅仅这一叠银票,加起来就足有两百万两。
十三姨太的呼吸都变了。
白衣公子把这叠银票交到伙计的手里,眼神柔软得像是看到了心上人回心转意的画面,他温声说道:“我想要这里最好,最贵,最漂亮的珠宝。”
世上任何一个女人被这样追求挽回都会忍不住动心的,但沙曼只觉得恶心。
她甚至后退了一步,已经做好了以死逃离的准备。
十三姨太是珠宝阁的常客,有她的面子,珠宝阁的管事亲自来了一趟,验过银票不假,立刻调来数件镇店之宝,两百万两都可买下整个珠宝阁了,自然也没有等价的珠宝卖,最后白衣公子买到了一只缀满各色宝石的花冠,只花了七十万两。
白衣公子发出一声失望的感叹,“原来得到一个女人的原谅这么轻易么?”
十三姨太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白衣公子又有些不大好意思地说道:“我上次来京城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我想去一个地方,但不认识路,你能告诉我吗?”
十三姨太怔怔地点头。
白衣公子收下花冠,对十三姨太说道:“谢谢你。”
指完路后,他把剩下的银票全部推给了十三姨太,随即在沙曼越发惊恐的神情里转身而去。
沙曼脚下一软,十三姨太扶了她一把,但其实十三姨太自己也以为是在做梦。
一百三十万两!几乎要等于李燕北的身家。
她嫁给李燕北时他已经有十二房小妾,难道她是图他这个人吗?如果她也有李燕北的身家,她难道不能一个月睡三十个不同的男人?
现在,如果已经不再是如果了。
李凝从珠宝阁回来时天色已经晚了,李澈还在相府没回来,她也早都习惯了,丫鬟轻手轻脚地上前替她摘取首饰,就在这时,一个丫鬟惊讶地说道:“姑娘带了别的东西回来吗?”
李凝循声看去,只见不远处的梳妆台上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一只由五彩宝石缀成的百花冠,一眼看去便知十分名贵。
第68章 陆小鸡传奇(14)
此后陆续几天, 梳妆台上都会有新的珠宝出现。
李凝的武功实在不能算低了, 但那些东西总是会悄悄地出现,就像是一直放在那里。
珠宝的来源在第一天就被查了个干净, 包括那个给珠光宝气阁的管事留下深刻印象的白衣公子,毕竟天底下的有钱人很多,肯花七十万买一件珠宝的人也很多,但半点犹豫都没有就把一百三十万两推给过路人的实在不多。
李燕北的十三姨太为此连夜带着银票离开了京城, 李燕北也只好苦笑。
他的女人实在太多,没了这个还有二十九个, 只要他愿意, 还会有下一个十三姨太,实在不必要为此难过, 但这一个十三姨太又确确实实是他最喜欢的那个, 他原本以为她也是那三十个女人里最爱他的那个。
漂亮的女人实在是很会骗人。
傍晚的时候,一道白衣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梳妆台前,他的武功实在是太过高明,明明边上就有丫鬟在整理东西,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
白衣身影一向自称宫九,但从未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称呼他,他们叫他九公子。
毕竟宫公子听上去有一点奇怪。
宫九将一条艳丽的石榴长裙轻轻搭在梳妆台的一角, 正要离开, 目光却落在梳妆台上被花冠压着的一张纸上。
姑娘家的字迹原本不该如此霸气,宫九知道,一定是有个男人曾经手把手教过她写字, 在教会她写字的同时,将字迹连同一些别的东西一起教给了她。
就像他对沙曼一样。
他并不常想起已经被他抛弃掉的东西,但沙曼毕竟是不一样的,在那些他抛弃掉的东西里,她陪伴他的时间最长。
除了那张令他沉迷的脸蛋,他最喜欢的是沙曼对他的态度。
一种仿佛他永远都得不到她的态度。
但现在这个游戏已经结束了,不是他玩腻了,而是他找到了更有趣的东西。
宫九从未想过自己会注意到一个男人。
即便那个男人长着一张迄今为止他所见过的最俊美的脸,但他毕竟是个男人。
可他的神韵比沙曼还要像。
神韵是一种说不上来的东西,就像他第一次见到沙曼,就有一种怒意涌上心头。
明明长着一张那么相似的脸,她却露出那样畏缩又可怜的神情,没人可怜她,他们哄笑大闹,只想要她脱下衣服,跳一场舞。
他把她从青楼里带回来,教她读书识字,琴棋书画,也教她习武,最重要的是,教她学会高傲,然后用那副冷若冰霜的神情对着他。
而沙曼也的确是个足够聪明的女人,在被拒绝之后,她迅速地学会了他想教她的全部东西。
拒绝他,辱骂他,鞭打他。
天底下的东西只要他想要,没有得不到,所以他得了病,渴望受虐的病。
沙曼鞭打他时,冷漠的神情底下藏着深深的恐惧和厌恶,像一张很容易被戳破的纸,但他别无其他选择,只好继续忍受,后来他越来越习惯忍受鞭打,于是他越来越难得到从前那样的快乐。
他不喜欢男人,好在他见到了他的妹妹。
她有着和沙曼相似三成的脸蛋,那些并不相似的部分则像极了他幼时记忆里的那个女人,那个时而冷若冰霜,时而爱他入骨的女人。
也许更漂亮。
宫九觉得自己病得更加严重了。
他甚至不想要那双璀璨星辰般的眸子对他露出高傲淡漠的神情,也不想要那双洁白如玉的手握着鞭子狠狠地鞭打他,他想要什么,连自己都说不上来。
连日来他送的东西送来时是什么样,现在就还是什么样,除了那只花冠被稍稍移动过。
宫九取走了那张纸。
李凝回来的时候,果然见梳妆台上又多了一条裙子,她几乎有些不想在房间里待下去,即便她知道这人的武功比她高得多,防备其实是件多余的事。
除非她能亲眼见到这个暗地里的人,狠狠劈他一道雷。
夜里,宫九又来了一次。
李凝躺在床上,和衣而眠。
习武之人即便是入睡也是浅眠,然而他进得悄无声息,走得也悄无声息。
梳妆台上多了一封信。
然后在窗台和一道黑雾狭路相逢。
黑雾伸长了一条腿横跨在窗台上,颇有些浪子的意味,宫九确定这道黑雾是正面对着他的,因为他感受到了黑雾的视线。
“一起采花?”
轻轻的传音带着几分笑意响在耳畔,就像是有个人在脑海里说话一样。
宫九笑了,传音说道:“卧榻之侧,岂有他人酣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