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酒抱着自己的胳膊,恹恹道:“你问题好多。”
“你们灵都这么烦的吗?我之前遇到的灵都不爱说话。”
虽然不爱说话的那些灵,十个里面有八个只想吃了她。
锖兔给她擦干净了头发,捏着小姑娘肉呼呼的脸蛋:“都说了,我不是普通的灵——是受过供奉的特殊的灵!懂——了——吗——”
因为脸颊被蹂躏,新酒说话也变得含糊起来:“唔……得连……”
小姑娘白净的脸很快就被揉得通红;锖兔松开她的脸,板起脸问:“你还没有回答我之前的问题……这个问题不至于没法回答吧?”
见识过这个姑娘叭叭几句就真召唤出了饿狼,锖兔相信就算有祢豆子和自己在——如果新酒铁了心的想杀弓原纱季,他们也不一定能拦住。
新酒继续抱着自己的膝盖,不过转了个身,拿背对着锖兔:“爸爸说过,如果到了很危险的时候,一定要尽最后的努力。我有努力啊,然后就失败了。”
“弓原姐姐本来是要被狼吃掉的——不过既然你改变了结局……反正我也没有指定狼一定要吃掉谁,也没有规定时间。”
所以可能明天,可能后天,可能好几年之后,那只狼总要吃掉一个少女的;这就是新酒的能力。
凡她所言,必为真实。
说实话,这句话的逻辑都快歪到太平洋去了。好在锖兔有多年和义勇相处的经验,自动带入翻译了一下新酒的话——
她以为被弓原纱季知道了身份就一定是你死我活的结局;在新酒眼里,弓原纱季已经变成了一个即将取走自己生命的‘杀人犯’。
她认为自己召唤狼吃掉弓原纱季,是出于自保。这就和正常人在街上遇到一个杀人狂魔时会下意识的抄起武器保护自己一样。如果能让新酒认识到弓原纱季活着并不会伤害到她……
思索片刻,锖兔问了另外一个非常在意的问题:“你之前也是这样做的吗?之前被别人发现身份的时候,也是选择杀掉那些人?”
“我之前也没有被发现过啊,”新酒叹了口气,道:“如果有经验的话,今天我肯定可以活下来了。”
她郁闷的把脑袋埋进自己臂弯里,看起来很失落——事实上确实如此。
新酒委屈的在心里想着:爸爸怎么还不来呀?
再不来要是见不到最后一面该怎么办?好想爸爸啊……这个灵问题好多,就不能换一个安静点的灵吗?
我都要死了也不肯满足我的愿望……好讨厌。
“其实……”
把干毛巾拿开,拨弄了一下小姑娘乱糟糟的黑发,锖兔试图为她解释:“就算弓原纱季还活着,并且把这件事告诉了其他人,你也不会死的。”
新酒没理他。
锖兔也不生气,拿出抽屉里的吹风机,插上插头给新酒吹头发:“没有人会相信世界上有这样的事情,更何况你还是个小孩子。虽然这样不承认事实很不男子汉,但是男子汉也不能太迂腐……适当的改变很有必要。”
小姑娘没有坏心,不会主动伤害别人,只是看起来脑子有点问题——说起来这种事情还是要怪家长吧?为什么要给小朋友灌输这种奇奇怪怪的观念呢?
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但小姑娘明显和上二不是同类人。她不会以杀人为乐……虽然看起来她好像也没有别的什么乐趣。但至少她的努力方向是成为普通人,而不是让普通人赴往极乐。
吹风机里吹出来的热风暖呼呼的,少年的手指修长,动作温柔;新酒听着他絮絮叨叨,心想:他话好多。
他又不是人,怎么能确定自己不会死啊?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唉,爸爸怎么还不来啊?
小姑娘看着门外的大雨,心情越发的惆怅起来。
远远地听见了汽车的鸣笛声,新酒立刻跳了起来;脑袋撞到锖兔手里的吹风机,吓得锖兔赶紧把吹风机拿开:“怎么了?烫到你了?撞到哪了?”
新酒单手捂着自己的脑袋,扑到窗户边,满心欢喜的看过去——雨幕中,撑着伞的几道人影都模糊得很,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父亲。
第107章 照顾
“爸爸——”
女孩子脆甜的声音穿过了雨幕, 正在和助手交代事情的白银树生抬起头,从二楼的窗户口看见了自己的独女。
小姑娘穿着宽宽大大的衬衫, 脸色苍白,浅棕色眼瞳闪闪发亮的望过来——白银树生不自觉的缓和了神色, 侧头对助手道:“公司的事情就按照我刚刚说的处理……今天我不回公司了,晚上的会议改成视频会议。”
助手会意的点头。
接过秘书手里的伞,白银树生大踏步的走进神社, 朝二楼走去。
小泉林子原本站在走廊上和灶门小姐询问细节,看见白银树生进来, 她当即有些慌张的上前解释道:“非常抱歉……是我们照顾不周才导致了这样的事情——”
白银树生抬手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越过小泉林子, 向灶门小姐点了点头:“好久不见了,灶门小姐。产屋敷先生不在吗?”
灶门小姐轻轻摇头:“产屋敷先生其实并不常来这里。”
这间神社名义上其实是挂在产屋敷家名下的。虽然大家都清楚,这间神社真正的主人是灶门祢豆子——她和产屋敷家的关系一直成谜, 产屋敷家对外宣传灶门小姐是他们家恩人的后代。
白银树生点头,没有再多和她们交谈;即使是说话的时候,他也没有停下脚步, 径直走到新酒休息的房间门口, 轻轻敲了敲门。
门很快就被打开了,小姑娘扑进他怀里, 胳膊和脸颊都冰冰凉凉的;白银树生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到小孩身上,将她抱起来, 脸上挂着和煦温柔的笑:“怎么没穿鞋子就跑过来了?”
新酒搂着他的脖子, 冰凉柔软的脸颊软乎乎的蹭了蹭男人的脸颊, 小声抱怨:“爸爸你来得好晚,我还想见你最后一面的。”
小姑娘说这话的时候,委屈极了。
白银树生淡定的将她放到榻榻米上,秘书将装有衣物的纸袋子放到他身边,他摆了摆手,道:“你们先出去吧,把门关上。”
秘书点头退了出去。
白银树生从纸袋里拿出鞋袜给新酒穿上,耐心的询问:“为什么是最后一面呢?”
他曾经详细的给新酒解释过最后一面的意思——这个孩子很难和别人产生共情,理解能力也非常迟钝。所以一句话的意思白银树生常常要给她解释很多遍,不停地将同样的话放进不同的环境中,给新酒解释它在不同的环境里所包含的不同含义。
新酒乖乖穿上了鞋袜,小声道:“弓原姐姐觉得我不是人。”
白银树生帮小姑娘系鞋带的动作一顿,但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的表情,温柔的摸了摸她的脑袋:“能告诉爸爸,在山上发生了什么吗?”
新酒把山上发生的一切都完完整整的告诉了白银树生,甚至包括锖兔的存在,没有任何的隐瞒——小姑娘的眼眸里全然是依赖和信任。
白银树生认真的听完之后,亲了亲她的额头,夸奖道:“做得很好。”
“下一次遇到危险的时候,也要像这次保护弓原小姐那样保护别人,这是对的。”
被爸爸夸奖了——
新酒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脸颊红扑扑的,用力点头:“我记住了……”
刚点完头,她又失落起来,小声补充:“可是我快死了,没有下次了。”
“这也是爸爸要和你说的第二件事情,”白银树生板起脸,严肃道:“手伸出来。”
新酒茫然的把手伸出来,白银树生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掌心:“想让弓原小姐被狼吃掉这件事情,做错了一半。”
掌心被轻拍了一下,其实并不痛。比起处罚,这更像是一个象征性的动作:亲吻额头代表奖励,表示做对了,做得很棒。打手心代表错误,表示这件事情不是新酒理解的那样。
新酒迷茫的看着父亲,看起来理解得很吃力。
白银树生半蹲在女儿面前,耐心的为她解释道:“出发点是对的,遇到危险的时候必须要努力的保护自己,这是对的。”
“但是第一想法是让弓原小姐去死,这是错误的。爸爸是不是和你说过,要保护同类?弓原小姐是你的同类,在她没有伤害你或者其他同类之前,我们应当以制服为主,明白吗?”
“先制服她,用温和一点的方式……注意不要伤害她,她是你的同类。如果同样的攻击,小酒会觉得痛的话,弓原小姐也会痛的。”
在没有伤害我和其他同类之前,要以温和的方式制服对方……要温柔一点,因为是同类。
努力的消化着爸爸的话,新酒点了点头:“我……我懂了。所以这次,我又做错了吗?”
她懵懂的看向白银树生——白银树生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温柔道:“有对也有错,至少小酒一开始保护了弓原小姐,后面也有努力的自救,这是很对,很好的事情。”
“不过伤害弓原小姐是不对的,等会要记得去和弓原小姐说对不起。”
“还有,”白银树生补充道:“接下来,重复爸爸的话——虽然狼吃掉一个少女就会满足,但是因为神社的工作人员防护得当,并没有人前往后山。所以饥饿的狼决定按照生物链去捕猎其他的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