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返乡,贾赦不走,贾政也不愿离开。如今他心中平和,自打知道自己封了官,且父亲给自己一笔不小产业,自觉是高人一等,更不把贾赦放在眼里。如今服着斩衰,他是不好四处行走但不妨碍旧友拜访。遥想一年前贾政连县试都为过,如今但是成了官老爷。即便有那心中不平,面上却都客客气气,一表重聚之喜。
谈话间,有人提及金陵城郊的土地庙,如今住了位天赋极高的读书人。本是还有三间茅屋,几亩薄田。老娘为他读书最后竟是把田地卖尽。他也是争气县试考了第一,只等府试。却不想一场天火去了三间茅屋及他老娘的命。这位读书少变卖仅有的宅地厚葬老娘搬去了土地庙。
贾政哪里还坐的住,求了说话之人一同前去引荐。众人诧异倒也不推辞。待见了书生如何相见恨晚不提。这有一就有二,在金陵大半年间,资助了四五个读书人。待次年二人回京贾府二姥爷善人之名早已远播。便有那无心科举,只好风雅之人投奔了贾政。几人也愿意同贾政一起回京。
贾政归家,带回几名清客。王氏咬牙却有无可奈何。那头贾赦自然不会让梓莘为难,亲自开口提及清客日常用度。贾政憋红脸,便道开销日后从他所得之处扣除。且是主动立字为据,贾赦拿了字据倒也不多留。
至此,贾府各处安心守孝,也是相安无事。日光荏苒,转眼已是顺德四年九月。
大秦服丧分为五等分别为斩衰、齐衰、大功、小功、缌麻,此之谓“五服”。因亲属远近关系各不同,所服之丧各不一样。贾府因故去之人为贾代善,则是要服三年斩衰,贾母虽是齐衰却因是夫丧也是三年。只是照习俗来说,服丧并不需要整三年,实则是二十七个月即可。瞧着就是除服之时,贾母一早变请了梓莘来想谈。
九月的京城秋高气爽,正是一年最舒适的时候。听了贾母来请,梓莘倒也不推辞,带了人就往荣国荣去了。因天气尚好,梓莘的马车只是停在垂花门外,不行往贾母院子去了。
紧跟在梓莘身旁的媳妇子压低了声音问道,“郡主,你说这老夫人,这般兴师动众要做甚?这两年不管是小祥大祥还有那生祭,那一项需要她费心。怎么的就想到这一出?”
梓莘白了那媳妇子一眼,也不答话。另一个上前轻点说话之人额头,“你这丫头,都当娘还这般,跟着钱妈妈,怎得脾气也学了十成。”
说话不是别人正是昔日梓莘几个丫头,如今除了冬雪都是加了梓莘配管事之子。几位妈妈年纪渐长,便把事儿逐渐交于几个人。几位妈妈无儿无女皆是认了春雨几个做干女儿,如今也算是儿孙绕膝,安享晚年了。
“几位姐姐,你们还是少说几句,留点气力也好。”蔓枝见几位笑声说笑,忍不住出声说道,她今年已有18,出落楚楚动人。就是一双眉头总爱蹙在一起,一副苦大仇人的模样。
说话间已是到了贾母院前,几人收敛起笑容,低头跟在梓莘身后步入院子。贾母小院就在荣禧堂后头,地方不大,却是极其精致。梓莘熟么熟往堂屋走去,便听到小环已经传报。待她走入次间,贾母这是半眯着眼睛,由小丫头念着《地藏菩萨本愿经》。
“你来了。”贾母笑着指了指一旁坐,“累了吧,快坐。你敏妹妹前日里给我捎来了南边黑茶。你快尝尝。”
贾母话音刚落,就有那小丫头端上茶盏。梓莘笑着接过,也不客气抿上一口。
“母亲今日起色一日好过日。我瞧着也就放心了。”说着,外头走进两个丫头,两人手里捧着暗金刻丝灵仙祝寿文暗红锦缎瞧着便是极好的面料。
贾母瞧着梓莘不解,却见她浅笑说道,“母亲方向,外头事儿夫君已是备齐,府邸我也吩咐了下去。且是瞧了日子,本月十六是个好日子。母亲看……”
“好好,你和老大费心了。”贾母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梓莘又道,“这还有些大半月的,除服当日,需换上新装。这两年为了斩衰连母亲生辰都怠慢了。那日我收拾东西,想给琛哥儿做新衣裳,瞧见这匹便觉得就是为母亲准备,这便拿了来。”
贾母点头,也不推辞,轻叹口气,“这几日不见琛哥儿,我也怪想的,你如今管家,若是疏忽了琛哥儿,叫我孙儿受委屈可是不行。眼瞧着除了服,你那儿各家来往更是忙过来。不如把琛哥儿带来我处。”
梓莘瞧着贾母笑的开怀,“把琛哥儿放到母亲处,我自然是方向的,只是如今琛儿正是闹腾时候,只怕是扰了母亲。再则,侯爷如今已是给琛儿启蒙。”
“琛儿才几岁,起什么蒙!好好的孩子都叫你们给教坏了。到了五岁上头,请了先生来家里教可不正好。再说了,那老大能教些什么!”贾母扬眉诧异的惊呼起来。
梓莘眨了眨,笑容更甚,“母亲放心,我这就回去回了侯爷。”
贾母瞧着梓莘,心中不免得意。本来亲祖母要接哥儿在跟前养着,也是无可厚非。这二年多来她瞧着梓莘牢牢把握贾府,心中早已难耐,好不容易除了服,自然想要收回权柄。想当年她一股脑的交了贾府库房钥匙与账册,本以为梓莘会推辞一二,不想梓莘却是毫不客气。待贾代善丧礼结束,她也不查历年之账,只是代了钱妈妈并几位银钱娘子还有素日管着账目几位妈妈,清点府库,重新一一入账,且让妈妈们签字按手印交接。自此后,除了贾母处照理不变,他处则皆是按着梓莘新规行事。贾母如今除了自己的一某三分地,竟然是无从插手。想到日后如了钳制梓莘之法,不免得意。
待梓莘坐着小轿回了芷园,贾赦正在擎苍斋教贾琛吐纳呼吸之法。贾琛见梓莘回来,也不顾贾赦,开心的扑向梓莘,“娘,你可回来啦!”
梓莘蹲下身子,抽出帕子细心为贾琛擦去汗水,轻道,“琛儿累了,快去赵妈妈那儿吧。别让赵妈妈等急了。“
贾琛听到有吃的,立即欢呼一声,一溜烟儿的已是跑向了倒座房。贾赦也不阻止,直到贾琛不见,才笑着对着梓莘摇了摇头,
“娘子这般,是否就是那传说中的慈母多败儿?”
四下无人,这园子里皆是可信之人,梓莘便无顾忌白了贾赦一眼。贾琛是早被测试过,也是可以修炼。昔日,贾赦也是忙碌。今年才得了空儿,年初开始,便贾琛一些基础口诀。
梓莘瞧贾赦这等模样,想到今日贾母之举,翘了翘嘴角,轻轻飘飘吐出几个字,“母亲要领了琛儿去养。”
贾赦闻言却是脸色大变,“这是要开始了吗?”
“这开始不开始的,如今还不是侯爷说了算?”梓莘对着贾赦眨了眨眼睛。
贾赦吃瘪,这祖母要把孙儿养在身边也是无可厚非。可他才不放心把自己宝贝疙瘩送去贾母处。若是有个好歹,就算让贾母偿命他也是不愿意的。
“行了,我回去处理。”贾赦瞧着梓莘一脸揶揄之色,忍不住伸手就要捏她的脸,却被梓莘伸手挡下。贾赦眼睛亮了亮,才想拉起梓莘进空间,却听贾琛声音响起,
“爹,娘,来吃点心。赵妈妈做的了我最喜欢的吃绿豆糕。”
两人无奈相视一笑。贾赦执起梓莘的手往贾琛哪儿去了。
此时,这一墙之隔的荣国公府,及地院内王氏却是另一番情景。
眼瞧着就要除服,王氏的心思不免活泛起来。从梓莘接管这府邸开始,王氏就觉得日子难过了起来。虽说孝期内无甚花销,可是每每想要给贾珠添些吃食,厨房那头便会详详细细录入在案。昔日里,虽是各处有自己小厨房,公中吃食不足,各家自掏腰包便是,可是她协助贾母管事,哪里有自掏腰包这回事。这憋了许久,只等着出处一口恶气。
“二夫人,俩位爷来了。”外头响起了清亮的女声,跟着帘子掀起,走入穿着几乎一摸一样的两个小小男童。
王氏瞧着二人眯了眯眼,随即展开了笑颜,张开双臂,柔声道:“珠儿,珂儿都上我这儿来。”
闻言,两个孩子也不见兴奋之情,而是恭恭敬敬的走向王氏,不约而同的道,“给太太请安。”
“乖,乖,”王氏笑呵呵的命人把两个孩子抱上炕床。明明是三岁的豆丁,可是两人脸上皆是大人般的沉稳。
“今日可又好好吃饭?”话虽是对着两人问的,王氏目光却是看向左边那个略显瘦弱的。
“回抬太太话,今日我们都有好好吃饭。大哥还多吃了碗,太太放心。”回话的是右边那个。
王氏笑着点点头,伸手摸了摸左边那个男童的头,却对着右边那个道,“珂儿辛苦,你可要看着你大哥好好吃饭。”
“太太放心,珂儿一定看着大哥好好吃饭。”男孩抬了抬胸脯,神气十足的说道。王氏瞧了满意点头,又对着一直沉默不语的那个嘘寒问暖。
贾珠贾珂二人只是差了三天。自打出生那天起,不可避免的被人比较。贾珠因是王氏催生,虽有王氏好好的调理,如今瞧着无大碍,却是个不爱说话的。完全不似贾珂般口齿伶俐的讨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