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珠垂头一言不发,闻得贾政之言,只是微微抬头,掀袍跪在贾政面前。
“老爷这是作甚!”
周姨娘的声音在外头想起,她侧身进屋,瞧了瞧紧紧抱着兄弟二人,又瞧见贾珠一个人跪在贾政面前。小小的男孩头只是微微底下,面上波澜不惊,唯有那背脊依旧挺直。周姨娘心中轻叹一口气,把手中的托盘放在了书桌之上吟吟而笑,“难得老爷和几个哥儿都在,奴做了些小点。”
见周姨娘进来,贾政的脸色稍缓,狠狠的瞪了瞪贾珠,“你先出去,回头把孝经抄了十遍送来。”
贾珠站起,说了声是,退出了书房。见有吃到,贾琼早已按耐不住,却被贾琼死死扣住。贾琼眨了眨瞧还是听话并不挣扎。贾政听着周姨娘软言细语,又瞧见两个儿子乖觉,心中的气也是去了大半。
王氏回到苏慕轩,周瑞家的神色古怪,带王氏回了正屋这才跟着了进去把方才书房外听到事儿讲了一遍。王氏立即拍了桌子,就要发作。周瑞家的立即安抚,“太太息怒,如今不是和二老爷对着干的时候。”
王氏闭眼,深深吐了几口气好不容易把气喘云,这才道,“快随我去瞧瞧珠儿。”
如今贾珠虚七岁,还未搬去外院,依然住在王氏东厢。如此,这东次间做了书房。王氏进门时,贾珠正端坐在案前恭恭敬敬抄着孝经。王氏见贾政低着头,额头上冒出细细汗珠,心中一痛,不觉红了眼睛。
“我的儿,今天你受委屈了。可是,你怎的如此倔强,也不知道说些好听哄你父亲开心。倒叫那起子黑心肝的得意。”
贾珠手中的笔顿了顿,瞧着王氏,平静的脸上看不到丝毫情绪。待王氏说完,贾珠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闻冷意,他道,“母亲,许久没有见外祖父了。先生还要歇上三日,儿子想明日去瞧瞧外祖父,住上几日。”
王氏微微愣住,她似觉自己明白了什么,却有有些糊涂,只是对着贾珠点了点头。那贾珠又道,
“母亲若无事儿子先抄孝经了,若是抄不完明日也不好出门。”
王氏本还想开口却被贾珠的话顶回只得讪讪的出门。一想起贾珂小小年纪却是那左右逢源的性子,不免愤恨不已。大秦虽强调嫡庶有别,可有贾政护着紧,王氏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瞧着贾政如今连带着如今贾琼也是高看几分。当初,
为了分周姨娘的宠,王氏也是让身边丫头开脸。可贾政却似乎并不热衷,一月里头有还是有十来天是在南苑过的。周姨娘又是低调,滑不留手的让王氏抓不到错处。
“太太放心,我看看哥儿虽平日不声不响,也是极有主意的。”周瑞家的在王氏身侧小声安慰。王氏想到贾珠波澜不惊样子,只希望如周瑞家的所言。
两人正说着话,那头又听到贾母特特派了身边丫头来传,贾母今日请了贾政一同用晚上。王氏心知该是元春起了作用,心中难掩欢喜,一时倒是把贾珠之事,抛之脑后。
辰正三刻,贾赦踩着点进入贾母小院。这席面摆在了正屋,贾赦进门才见到贾政已然在了。贾政见贾赦进来,虽不情愿到底起身行礼,只是他还未开口,贾母倒是先发话了,
“都是自家兄弟不必拘礼,老大快来我这里坐。”
闻得此言,贾政倒也不再客气,只是对着贾赦拱了拱手,算是招呼。贾赦对贾政此人早已没了丝毫期望,也全然没有所谓兄弟情深,故只是点了点回敬贾政。
“哎,我也不记得上一回我们母子三人这般用膳是什么时候。只觉着你们似是还是想琛哥儿,珠哥儿那般大。那时候,老大用在老太太跟前,难得与我们一同用膳。却喜欢我这里厨子做到一道酥炸里脊肉,每次来定要吃上一大盆。”
贾母说着指了指桌上一盆金灿灿冒着香气的里脊肉,“你且尝尝还是不是这个味儿。”
贾赦坐下,自然有人上来伺候,洗手,净面一番做完,这才执筷吃上一口。随即贾赦含笑点头,
“味道一点没变,外酥里嫩,还是这般入味。”
“好好,你喜欢就好。哎那个时候你父亲啊,也是刚刚安生在家,你养在老太太跟前,也不可求。倒是拘这政儿读书,不想你们再走武路子。”贾母说着拿出帕子按了按眼角。
贾赦冷眼瞧着,陆妈妈已然上前安慰,“老太太切莫伤怀。老太爷在天有灵,瞧着侯爷,二老爷这般出息,家里子孙繁茂,自然是极开心的。”
“母亲,儿子惶恐。为官四载却未有存进。好在珂儿是个上进的,今日我考校他功课。怕是不肖几年,便可下场一试。”贾政听闻贾母这般,立即放下筷子站起身,拱手而立,想到贾珂贾政不免又是得意几分。他稍抬眼帘,瞥向贾赦目光里带着些许鄙夷。
贾赦懒得与贾政计较,只当是不知。那头贾母见贾赦如此,又开口问道,“听说今上要为二皇子挑选伴读?”
贾赦筷子一顿,瞧着贾母,脸上倒是浮起迷茫之色,问,“真有此事?儿子倒是未曾听说。”
贾母见贾赦如此,便也放下筷子脸上带了几许严厉,“老大,你如今倒也也是有二品官衔之人,又贵为荣康侯,怎得对之外头的事儿全然不知?”
“也不知道母亲那里听得这等消息。儿子倒是真的不曾耳闻。妹夫可是天子近臣,若是有这般消息,自然会告知郡主知道。”贾赦笑的有些吊儿郎当,看着贾母的目光里,闪过一丝寒意。
“胡闹!怎得可以事事仰仗你妹婿。老大,你也日日外走动,如今不似你父亲在时,定然不可掉以轻心。”贾母神情严肃的盯着贾赦,语气又是重了三分。
贾赦诧异贾母反常,倒也没有在意,只是点头敷衍几下,却又听贾母常常叹了口气,“昨儿我梦见你们父亲了。”
贾母话音刚落,那头贾政依然跪下请罪。贾赦抖了抖眉毛,面上再度波澜不惊。
“老二,你这是作甚!陆妈妈快把他扶起来。”贾母微惊,哪里想到贾政反应这般大,再去看贾政,他却没有丝毫动容之色。
“老大,此事怕是又要你为难了。”贾母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贾赦神色,“你父亲嘱咐我教导元姐儿,说她是有大福气的……”
“母亲还请慎言。”贾母的话未说完,贾赦依然站,脸上带着几分惶恐。
贾母哪里聊到贾赦如此,只是顿了顿又道,“今日就我们母子三人,我也知道此话欠妥。到底也算是我们母子私房话,也不打紧。只是……你父亲托梦与我,实在是……”
贾赦不予置否,又再度落座,拿眼去瞧贾母,贾母捂着帕子呜咽几声。贾政立即上前安慰,
“母亲,父亲所托何事?儿子虽是不才,定然要完成父亲心愿的。”
贾母这才缓和些许,瞧着贾赦目光皆是歉意,“今儿元姐儿说距离老二媳妇太远,我瞧着实在不忍心。可是你父亲又那边嘱咐我。你看,不如让老二搬入荣禧堂可好。”
“目前,看您说的,儿子那里反对二弟住荣禧堂。”贾赦瞧了一眼喜不自胜的贾政,又道,“儿子打从上回就说了,不过是碍着上头,难免要把那里头物件收一收。儿子也是怕逾制被参。儿子不管如何,到底不怕被一撸到底,再不济也是仪宾。儿子是怕单耽误二弟仕途。”
贾母眉毛一竖又要开口,却被贾赦抢在了前头,“弟妹如今协管侯府,本来也适合在自己园中理事。这才开了荣禧堂。可若是耽误弟妹陪伴元姐儿,倒是我们不是。我瞧着郡主身子大好,琏儿又是最省心不过,这边不劳烦弟妹了。”
贾母气节,半天说不出话,荣禧堂内摆设还是昔日贾代善再时,格局也是按照国公府来的。当日,今上确实说过一切照旧,可这些一点点的,这儿已是改为侯府的格局用制,唯一不变就是荣禧堂。贾母天人交战一番,想着王氏管家也捞不到半点好处,能入住荣禧堂,里头摆设格局有变,到底也算是侯府正屋。当下也不纠结,与贾赦达成一致。
贾政还有些懵,摆设什么他倒是不在意,只是有朝一日能入住荣禧堂,却依然觉得恍然如梦。
贾母因不想让贾赦得意,便有亲自上书太后,告知府中情况,表示愿自贬规格。这一番闹腾,待到了贾代善周年忌日之时,贾府已然改头换面,挂上了荣康侯府的牌匾,倒与对面昔日宁府挂着的将军府遥相辉映。
第104章
这些时日,梓莘有些恍然。再次打从芷园到贾府,瞧着已然修葺一新的庭院,还是觉得陌生。她坐在滑竿之上,抬手支撑脑袋,脑筋钝吨的,无法思考。
这算什么?梓莘问自己。顺德八年,流年已巳,认真算来在这个小世界她已是二十有七,虽是虚岁,在这里也不算年轻。虽现在她无论身形样貌皆与当日嫁入贾府时无甚不同,可心境到底不一样了。梓莘认认真真想着,这里故事如今到底是算不算离了原先轨迹。
贾敏如今了有了仨儿子,林如海作为近臣深得顺德帝重用,渐渐有成心腹之势。宁国府已然改名将军府,贾珍瞧着丝毫没有没有恶习征兆,这让梓莘怀疑是否原先那些也是因为被下药弄的迷失本性。再有贾家二房……梓莘心中板着手指细细算来,贾珠在,元春也来了,还是成大年初一。可到多了贾珂与贾琼,特别是那贾珂身为庶子居然有越过贾珠势头。可贾珠瞧着闷声不响,却是个有成算的,往王家多去了几次,贾政果然对他态度缓和不少。思及此处,梓莘不免叹气,人果然是靠逼的,君不见二房的娃各个精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