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仙来朝,与天庭、灵山分庭抗礼么?
何琼同孔宣对视一眼,均察觉出其中的重大玄机。但他们已与天庭、灵山撕破脸,参与截教集会,倒也没什么。只是孔宣的眸光中有些不同寻常的意味,但他并没有说话。
于是何琼道:“多谢道友美意,到时若是无事,一定参与。”
离开已经空无一人的馄饨摊,两人暂时无处可去,索坐性在皇宫的高阁上,吹风闲谈。
何琼想起先前发生的事情,问他:“你为何要打听接引道人的下落?”
“秀姑,你不知,”孔宣盘膝坐在琉璃瓦上,夜幕上,黑云蔽月,阴阴沉沉。他揽着何琼的肩,轻声道:“你大约听过一句话,圣人之下,皆为蝼蚁?”
何琼点了点头,她岂止是听过,而且还亲身经历过。
“昔日我一心修炼,只想不成为他人掌中的蝼蚁。然而我历经这一切,才恍然发现:比成为蝼蚁更可怕的,是成为圣人盘上的棋子。圣人之间,最重要的是结盟。”
“你是否想说,当初万仙阵上,通天教主一败涂地,乃是因为他树大招风,不为其他圣人所容?”
“通天教主至情至性,我一直颇为敬佩。”孔宣淡淡道:“他身居圣人之位,亲自签署封神榜,怎不知这场浩劫的意义。只是他愿为弟子平不平,在我心中也好过那些趁火打劫的圣人。”
何琼心知他所说何人,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所以封神绝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大战,以一敌五,我与截教必败无疑。只不过,”他笑了笑,眼中尽是嘲讽:“五大圣人亲自出手,弟子们如何应对?便是我,也对准提无可奈何。西方享有天运,如今在人间已达鼎盛,就如万仙阵后,道统亦是达到鼎盛,随后快速衰落,弟子们,一代不如一代。”
“然而我昔日误信准提,为他手心棋子,替他杀多宝不成,反被接引扣在灵山。他们师兄弟自万仙阵后就颇有不和,然而两人圣人之躯,谁也奈何不了对方,唯有派出棋子。我在灵山多年,他们二位早已消失于幕后,只是如今,准提的新棋子要来了。”
她不觉脱口而出,问:“你说大圣?孙悟空?”
他颔首。
“可我想不通呀。”何琼道出了一直以来的困惑,问:“他当初反天反地,现在也修成了灵山的正果,我不觉他是准提的棋子。”
“那六耳狝猴呢?”孔宣笑问:“你看他如今习性,还想是刚刚修成正果的他吗?我虽不出灵山,却也知他的秉性。”
何琼思及这些时日猴子的变化,心中一震,似乎从洪荒遗界出来,在细微处,他与之前有诸多不同。只是这一点,一时也得不到证实,于是她索性不想了,道:“这些我也想过,那按你所想,准提想要做什么?”
“扰乱天地。”孔宣平视前方,道:“不能共享西方教大兴的成果,不如滋扰它。如今天地秩序引发了太多的不满,他们为自己不平,亦是圣人手中新的棋子。我不愿大鹏和云嫮到处引起事端,也是不愿他们被牵连到别的纷争中。秀姑,其实这一切都与你我无关。”
她却摇了摇头,道:“不。”
“为何?”
“孔宣,你还记得,我们为何一个被打入轮回,一个失去自由?这苍天不公,我要为过去的自己,平不平!”
她的语气平淡,却透露出一丝坚毅不饶。她指着自己的这颗心,道:我的心,不是为了隐忍而生。便是棋子,我也要让下棋的圣人,两败俱伤。”
他探究地看着她,道:“你不必如此。我并非执意去阻扰你,只是我们并不需要和这天地对抗。”
“我知道。”她柔声道:“你也不想我身陷其中,对不对?我不会去主导这一切,现在我心中所想,皆是平我心中所愿。心愿有三:愿你我不受这无理的天条束缚,让沉香得以劈山救母,让小兕重获自由。除此以外,我只想当一个寻常的仙姑,救我能救的人,或与你携手归隐。”
何琼这番话说的真情实意,孔宣亦为她的言语所动,低头亲吻她的脸颊。他们之间,一直有诸多分歧,很少能有现在的心意相合。孔宣在她耳边细语:“当世令我在意之人,所剩无几。你的心愿便是我所想,此外,若大鹏、云嫮经此事能够得以成长,不再这样顽劣。”
两人情投意合,坐在皇宫高阁上相拥,看浮云变幻,月华重现。孔宣的冲破情劫,修为大增,但离成圣,仍差很多顿悟。
他也并不着急,多宝如来这些年亦是在准圣的修为上徘徊,摸索不到机缘。昔日准提、接引以宏愿而成圣,那也是西方教当有气运,如今天命无常,也没有救世机缘,何况他背离道统的斩三尸之道,如今反倒被瓶颈困了千年。
在天河的底层,何琼曾捡取一个破碎的玉碟,其中有一道紫气,一直在她的元神中徘徊。如今修为大增,能够将那道鸿蒙紫气抓住,却无法施展。
她的法宝不多,除了玉帝随手赐予的照妖镜,便是一株永不败落的莲花。混沌钟虽好,但只是打造开天神斧的利器。她需要一个至宝,来驾驭这一缕鸿蒙紫气。
下一站便是昆仑山。
趁着月隐星稀,何琼同孔宣驾云来到了昆仑山玉虚宫前。站在云上眺望着延绵百里的山脉,只见雪山封顶,鲜有人迹。
十二金仙中,被削去顶上三花的投奔了西方教,余者自封神战后就退隐了,同元始天尊一样,消失在众人的眼中。
今日也是何琼胆大包天,要来玉虚宫探访盘古幡的痕迹。昔日封神大战,盘古幡曾用来破解太极阵,然而其真正的威力,并没有被文殊广法天尊发挥出来。
就连鸿钧老祖将此物交给元始天尊时,也曾再三告诫他:此物不得妄用,威力极难控制。
她心中大约已知太极图的下落,如今只要盘古幡到手,重炼开天神斧并非难事。只是……她放眼望去,玉虚宫虽然门前冷清,却仍有几个童子,在殿前扫雪。山门前积雪多年不化,在日光的照耀下,格外亮白。
作者有话要说:
原本白天写好了,因在外旅游,没有发表。
谁想到五点多的时候犯了急性肠胃炎,挂了人生中第一个急诊,肚子绞痛无比,于是在九点多挂了四瓶水。
终于回到旅店了。
这俩天更新待定,暂且不清楚天亮后身体会怎样。
第060章
猴子取经时, 最擅长变成一个蜜蜂,去打探敌情。因此他无不骄傲地告诉何琼:想要不被人注意,自然是越小越好。
只不过, 昆仑山上这天寒地冻的, 变成什么好呢?
她抬头凝望这一片白茫茫的山脉, 忽而笑道:“有了!”看那远方山巅积雪重重, 她轻轻弹出一道法光,将这多年的积雪化作无数片飞雪, 顺着风力,朝玉虚宫纷纷扬扬落下。
此处常年有雪,故而童子们不以为奇,平静的面庞上没有一丝波澜。阐教的高人大多投奔了西方,如今玉虚宫似乎只有一个广成子。
广成子乃是元始天尊首徒, 何琼与孔宣相继变成了一片雪花,正随着飞雪落入山门中时, 忽闻宫中金钟鸣起,一声接着一声。
咚——咚——
钟声沉重,附带巨大的威力,震慑昆仑山脉的众多生灵。然而何琼拥有混沌钟, 孔宣又有千万年的修为, 此等钟声,不过是公鸡打鸣罢了。
他们飞入山门,漫天的飞雪已经将宫殿的屋瓦染白,天地间只剩下灰白二色。玉虚宫前的金钟仍在晃动, 手持钟杵的道人回首望着这场鹅毛大雪, 幽幽一叹。
旁有童子接过钟杵,道:“师父, 今岁拜祭,要准备多少席位?”
那道人闻言,没有回首,黑暗的大殿上烛光扑闪,仿佛在诉说无人的寂寞。道人信步走入雪中,叹道:“照往年,再减一半。”
童子不解,跟上前去:“师父,为何如此?”
“年年岁岁,人心易变。”道人穿过月洞门,往藏书阁的方向走去:“郊儿,你要知道,如今不比当初。纵然赢了那场战役,来渡自身杀劫,可气运已去,盛极必衰。”
眼前的飞雪仿佛铺成了一副画面:他摘下诛天剑,意气风发;在万仙阵上,祭起利器屠戮截教,肆意痛快……
然而封神过后,门人散尽,师尊离去,偌大的玉虚宫也只剩下他了。
广成子唯有弟子殷郊一人,百年后,他又将徒弟的转世收为徒弟,带来昆仑山作伴。殷郊早已忘记前世的许多纷争,他的眼中只有这座空荡荡的山,和落寞的师父。
两人不再说话,简单检查了一下藏书阁的门窗,以防有大雪沾湿了书籍。玉虚宫很大,也很无聊,他从阐教首徒变成了一个管家,在宫中打理过去的痕迹。
殷郊默默跟随师父,途径炼丹房时,忽然发现在灼热的丹炉前,竟飘过一两片纯白的雪花。到底是孩子的心性,他想要追逐,可那两片雪花似乎是有意和他作对,轻飘飘的从门缝里溜走了。
“郊儿,你再看什么呢?”广成子喊他。
“师父,”他有些惊奇,问:“雪花也会成精吗?”难道是传说中的雪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