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从她微微泛红的手指尖,一路回到她的脸孔:“看来许多事是我以前想错了。”
“涅火红莲。”叶挽秋咀嚼着这个词,莫名地觉得有些熟悉,“我怎么感觉这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
哪吒微微一笑:“你见过。在话剧上。”
“话剧?”
叶挽秋困惑片刻,立刻想起来:“就是那朵在苍星纪年里看到的红莲花?你是以它化身复活的?”
哪吒点头,浅红唇角边抿着一勾虚淡近无的笑弧,看起来像雾中花一般,迷离而漂亮。
还在叶挽秋有些迷茫他在愉悦些什么的时候,忽然想起那天在话剧里,哪吒问她喜不喜欢那朵涅火红莲的场景。
那时她压根不知道那朵上古灵莲和身旁的少年神明有什么关系,很干脆地就承认了喜欢,还依依不舍地看了好一会儿。
最后哪吒说,既喜欢,那就归你。叶挽秋只当哪吒是在开玩笑,却万万没想到,这朵红莲真归她了。
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和对方握在一起的手,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脖子:“我该不会是当年女娲补天留下来的石头吧?上辈子以身殉职感天动地,所以这辈子才坑到了你?”
哪吒轻笑:“女娲补天是有留下来一颗石头,不过一直在蔚黎古神那儿好好收着,不会是你。”
“真有啊?”
他嗯一声,接着回到之前的话题:“我之前以为,我能勉强封锁那些裂缝和自由出入溺海是因为涅火红莲的缘故。如今我才知道,是因为你。”
“因为当初,是你让那朵红莲开了花,才能救回我的。”
“我救你?”叶挽秋困难地理解着这句话,“我做了什么能救你?”
哪吒没有说话,只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白色卫衣的衣袖推高到手肘处,看着她手臂上的光洁皮肤,墨色的眼睛里泛出一层凄清的灰暗神采,看起来有种完全不符合他外表年纪的古老沁凉。
他的体温太低了,用指尖沿着她手臂的肘心朝下滑时带来的触感,几乎要让叶挽秋以为自己是被一块带棱角的冰块在肌肤上擦过,每个毛孔都在渗透进细密的寒气,让她克制不住地想要哆嗦。
哪吒收回手,闭下眼睛,浓黑的睫毛颤动几次又睁开:“其实那时候本不是它该开的时机,夙辰和明煌他们都没办法。你为了救我,就用自己的血去浇灌它,直到它开花。”
叶挽秋听完他的话后就完全愣住,半晌后才说到:“没想到我居然也是个天选之人。”紧接着她又有些气闷,“怎么我考试的时候就没有这种好运气?”
哪吒发出一声似笑非笑的气音,眼神紧盯着她,微光波澜:“你当时差点死掉,还管这叫好运气?”
“那不也还差点吗?”她轻快地说,“而且其实这也是有科学道理的。要知道女人只有一次性失了一半的血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男人就不行,失三分之一的血就会要他们的命。毕竟女人每个月……”
说到这里,叶挽秋猛地住嘴。她干嘛要乱七八糟地跟一个神扯这些东西?
“抱歉,我扯远了,你继续说你刚刚要说的。”
“这话你以前也说过。”哪吒看着她手臂上完好无损的皮肤,语气低沉,听起来有种凉润的柔和。
他将叶挽秋的衣袖拉下来:“正是因为那朵红莲吸收的是你的血,我才能暂时封锁住那些裂缝。”
“那,也是因为这个,所以你当初刚以莲花身回来的时候才会经常失控?”叶挽秋有些不安地问。
哪吒抬眼,曲起食指在她眉心间轻轻刮一下:“话不能这么说。”
“那,你当时是花了多久才稳定下来的?”
“近半年。”他回答,“灵识的训练不比其他,稍微有些麻烦,不过时间一般不会太长。”
叶挽秋听着他的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然而接下来的三个月才让她明白,哪吒口中所谓的“稍微有点麻烦”到底是种什么境界,那简直就是让人徒手爬珠峰的凶残。
她就不该这么轻易地相信一个十二岁就能杀龙抽筋的神说的话,后果就是西湖的水都不够她流的泪。
虽然比起一开始只要看到那些破界之门就会神智全无的情况来,现在叶挽秋已经能勉强做到自由控制身上的晶石化了,但是这个能力除了能让她空手捏核桃和改变了她体育废的体质以外,暂时也没发现什么其他的作用。
而且她发现每次只要自己试图去接触那些和裂缝有关的东西,哪怕只是一些图像也会让她出现躯体试图抢夺意识控制权的趋势。她努力强迫自己去适应这种状况,学会让灵识来压制这种异常,一点点掌控着连自己都不熟悉的能力,一路都是哪吒陪着她仔细教她过来的。
其实她的进步已经算快了,只是由于灵识掌控力跟不上躯体负载的能力,就像让一个连字母表都不会认的人去操控一套黑客顶配的电脑系统,只能从头慢慢学。
哪吒看着她渐渐对她自身的能力掌控得熟练起来,也变得和自己记忆里的叶挽秋越来越接近。甚至有一次当她只是不得门道地把玩着手里的唐刀雪焰站在三凤宫庭院里的时候,那个花雨中的洁白身影,让他有一瞬间以为时空出现了错乱重叠。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改造叶挽秋,把她逼迫成和他寻找了一千多年的那个少女一样。对哪吒来说,只要是叶挽秋,那不管是什么样子,他都乐于接受。
不能否认在看到她刚开始懵懂学会一点灵识控制,能做到个表象上的自控的时候,哪吒心底里是欣喜的。但是这种情绪并没有存在太久就被另一种更加深刻的不安给压碎下去,反而腐化成黑色的残骸,固结成某处心病一样的担忧。
叶挽秋越朝曾经的她自己靠拢,哪吒那种“她是不是下一秒就会消失”的噩梦预感就越强烈。
他也试图让叶挽秋停止这种进程,不要再继续了。那种强烈到疼痛的心慌就像一根扎在他心头的尖刺,时时刻刻都在折磨他。
可是对于这种进步和改变,叶挽秋却是高兴的,她在逐渐靠近和自己有关的真相,也在逐渐有足够的能力去保护她在意的人。不管是母亲也好,还是哪吒也好,都是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去维护的存在。
更何况,她一直觉得哪吒记忆中的那个叶挽秋和自己实在差得太大了。这种从许许许多多她完全没有任何印象的曾经里燃烧起来的感情,对她而言就像空中楼阁,还隔着一层缥缈厚重的云雾。
你知道它在那里,也知道那是真的,可永远不知道它会停留在那里多久。
以前的事她已经无力去改变,她希望自己至少能抓住现在和未来。
因此每当自己能有一点突破的时候,叶挽秋都会特别高兴。这种愉快的情绪感染到哪吒身上,让他几次三番想要告诉叶挽秋要不还是到此为止的时候,都开不了口。
她的笑和欢欣对哪吒来说,就像美/沙/酮之于无药可救的瘾/君/子。他根本拒绝不了。
不过最近,也许是因为加上已经进入期末周还需要同时参加考试的关系,叶挽秋经常会很明显地感觉到来自精神上的极度疲累,甚至有时候自习和做完试卷在检查的时候也会控制不住地睡着。
比如在今天下午的人类历史鉴赏期末考上,叶挽秋就是被教授卿欢叫醒的。醒过来的时候慌忙扫一眼试卷,确认是完成后睡着的才松一口气,紧接着就是恨不得地找个缝隙钻进去,尴尬到无以复加,连连道歉。
相比之下,卿欢倒是不怎么在意这种事,甚至还在收卷以后好心情地叫住叶挽秋,问她有没有兴趣和她一起去捕梦。
这个陌生的字眼让叶挽秋有点没反应过来:“捕梦?您是说捕梦网或者盗梦空间那种?”
卿欢娇俏地眨眨眼:“你也可以这么理解,不过操作手法完全不一样就是了。怎么样,要来吗?”
“我可以吗?”
“又没什么关系,我来抓,你在旁边负责帮我接着就好。来嘛,很好玩的。正好我看你最近这么没精打采的,换个心情也好啊?”
叶挽秋迟疑一会儿,还没彻底作出决定就看见卿欢已经火速收拾好东西跑出了教室,丢下一句:“赶紧回去吃饭补觉,凌晨零点我来找你。”
作者有话要说: 么啾大家,以后大家可以晚上九点来刷,近期尽量保证一周两三更,工作熟悉了以后再慢慢加快码字
第25章 新生
凌晨零点,叶挽秋和卿欢一起来到了宜城和锦城相连接的郊区小镇上。这对她来说完全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毕竟除了熬夜赶工刺绣以外,叶挽秋还真没有这么晚还清醒着,甚至还在外面游荡过。
一是因为刺绣以后实在没有力气再跑出去玩,二是叶芝兰对她的管教虽然不算很严格,但是店铺关门后就不能再出门这条,是叶挽秋从小就必须遵守的,也是为数不多的强制性规矩之一。
看着卿欢用她平时当做项链装饰的小巧唤梦笛召集来今晚轮值的全部捕梦使,一一交代清楚最近需要注意的事项以后,叶挽秋感觉自己新世界的大门又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