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白舞又惊又怒地指着她,气到连站都站不稳,“我何时谣传圣言?”
叶挽秋挥开她的手,一字一句道:“我与天帝陛下谈话的时候,只有我和陛下在,所谈内容也没有对任何仙灵外传过。水神却在此处与各位仙子对那日的事无端揣测,四处乱说,这不是谣传圣言是什么?敢问水神,那日明明并不在场,是如何将我与陛下的谈话内容知道得一清二楚呢?”
“你……”
“再有。圣明公正如陛下,即便告知了水神,也断不会说出‘狐妖祸水’或是‘欺骗三太子’这样的混账话。水神这般言之凿凿,可是确信自己说的都是天帝陛下的意思?”叶挽秋说着,走上前去,用手抬起白舞的下颌,直直望着对方瑟缩恐惧的眼睛,“要不然,我们就一去找陛下当面对质怎么样?看看是谁胆敢歪曲陛下的意思?”
虞娴绷着脸,下意识地用指尖刮蹭过袖口的珠宝装饰,目光森森地剜着叶挽秋。
天帝确实没有外传过这件事,更没有告诉过白舞,只告诉了她而已。可他所告知的结果,却完全不是虞娴想要的。奈何叶挽秋是仙尊神使,轻易动不了她,只能靠败坏她的名声来发泄心中怨恨。
她想要的只是哪吒,既不想去听那些所谓的各方周全考虑,也不想听什么即使嫁过去也只会受尽委屈。她想要的只是那个少年,从十二岁那年起就一直喜欢的少年。
很多个夜里,虞娴都会时不时做梦,梦到自己在碧寰宝殿第一次见到哪吒的时候。
只一眼,她便觉得这个人真是漂亮。身骨纤长利落,肤色雪白,唇瓣浅红如吻过艳烈赤浓的玫瑰,长睫开阖间,世间万物倒映进去都是风情。
他惯爱穿一身似火红衣,偏偏性子却冷得像冰一样,怎么都捂不化,却又让人愈发着迷。
也许他就是这个样子,对谁都一样。虞娴一直这样安慰自己。
可当在天缘楼前,亲眼看到他和叶挽秋拥抱亲吻的时候,虞娴才明白,所谓冷若冰霜也不过在面对旁人才会有的脸色罢了。
若是碰到自己心爱的人,哪舍得有半分的抗拒和冷落。再坚冰似玉也都化成了一池的柔情春水,滋养出满心满眼的万花盛开。
真可惜,那个人不是她。甚至,连接纳她都不愿意。
想到这里,虞娴更加怨恨,脱口而出道:“不用了,父帝早已经全部告诉了我,用不着叶神使操心!”
“噢?”叶挽秋并不意外地抬头,旋即松开白舞,整理了下袖口的薄纱,不紧不慢道,“那看来,确实是水神从公主那里听说以后,才开始谣传圣言了?”
白舞惊慌失措地去扯虞娴的裙摆:“公主,救救我,公主!”
虞娴紧紧咬住牙齿,沉默许久后才重新开口,语气冷硬:“水神纵然有错,那也只是言语有失分寸而已。叶神使这样兴师动众,不觉得太夸张了吗?”
“不如这样。叶神使若是信得过我,就当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了她们几个,由我带回去惩处,如何?”
信得过你?叶挽秋微哂地动了动嘴角,心想,谁不知道你跟水神亲近,交给你就有鬼了!
想到这里,她轻咳两声,回答:“我自然是信得过公主的,而且,天帝之女的面子,谁敢不给呢?”
“那好……”
“但是。”叶挽秋抬手遏停想要上前解开缚仙锁的仙侍,挑了挑眉,“我到底是太乙仙尊的神使,就算不计较我个人颜面,水神这般胡言乱语,败我名声,还连累了仙尊和三太子,让他们都沦为会被区区狐狸精所迷惑的昏庸蒙昧之流。这笔账,又该怎么算呢?”
“你……”虞娴被她说得一时接不上话,只能恨恨地盯着她,语调嘲讽,“都说仙尊心慈仁厚,我想,他老人家大概是不会在意这些小事的吧?而且,叶神使既是由仙尊教养出来,那也应该是同样性子的才对。难不成,神使大人是想和仙尊德行相悖?”
“不敢。”
叶挽秋笑着否认,却依旧寸步不让:“只是公主有所不知。仙尊虽然心性仁慈,但也不是盲目包容。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他老人家向来赏罚分明。至于败坏他与三太子的名声这件事,究竟是不是‘小事’,我可不敢说。不如,咱们干脆同去元邈之境请示一下他,问问仙尊意下如何,怎么样?”
虞娴怒极反笑地走上前,眼神刻薄而阴暗:“这么说,叶神使是铁了心打算和我作对了?”
“我只是想要惩戒这些口出妄言来败坏仙尊名声的仙灵,怎么会是想要和公主作对?”叶挽秋故作无辜地眨眨眼,然后恍然大悟道,“噢我知道了,公主一定是觉得元邈之境太远,所以不想去。那好办呀,我们一起去军营找三太子不就好了吗?他是仙尊的亲传弟子,由他来评定这件事,最适合不过了。”
“你……”
“就是不知道三太子有没有空。”叶挽秋摸摸下巴。
虞娴正要发作,忽然听到一声冷冽而熟悉的嗓音从旁边传过来:
“有空。”
对于叶挽秋来说,她的嗅觉永远要领先于其他的感官先发现哪吒的存在。
因此在她听到对方的声音的时候,一点也不意外,只是没想到,他身后除了阿君,还跟着萧其明以及两个全副武装的天兵。
哪吒走过来,面无表情地睨视着跪在地上颤抖不已的几个女仙,极美的眉眼里含着过于明显的冰冷怒气,这让他的表情看起来很有攻击力,处处透着种咄咄逼人的锐利冷艳感。
“前因后果,阿君都已经告诉我了。”他说着,绕在臂弯间的混天绫从心而动,灵活地游窜到白舞面前,鲜红如毒蛇吐出的信子,还没碰到她就让她恐惧得尖叫连连,拼命朝虞娴身后缩。
“既然公主信不过司戒殿,那便教给我处置怎么样?”哪吒抬起眼睫,平静地朝虞娴说到,“我这几百年里,处理过的犯人不少,总有一样手段能让公主满意,您可以自己看着挑。”
白舞一听就吓得丢了魂,她当然知道哪吒这六界皆晓的杀神之名,更知道在这样的神名之后,意味着无数的鲜血淋漓。
“不要,不要——!”她仪态全无地跪在地上叩首请罪,“求求三太子饶了我吧!求求三太子开恩——!叶神使,是我对不起你,那些话都是我胡说的,是我对不起你,求你了,饶了我这一次,饶了我这一次吧!”
她一求饶,其他几个女仙也开始哭着祈求。
见此情景,虞娴脸色愈发挂不住:“三太子,白舞再怎么样也只是言语之过,关上个几日的禁闭也就是了,何必这么动怒?”
“公主说得轻巧,不过是因为那些言论中伤都不是朝你来的而已。她的一句言语之过,引得如今神界流言纷纷,还涉及了挽秋和师尊。难道都要我当做没看到?”哪吒毫不婉转地反问,继而接着道,“何况,我素日在战场上待惯了,更不是什么心软仁慈之辈,向来有恩必答,有仇必报。所以这件事,我管定了。”
话已至此,虞娴只剩满脸的苍白难堪。掌花仙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颤巍巍地去够叶挽秋的裙摆,反复嘶喊着自己知错了。
混天绫轻盈一扫,撇开掌花仙子想要去拉扯叶挽秋的手。
哪吒垂眸看着她们,眼底的薄怒积蓄成一层深厚的漆黑,看起来格外瘆人:“司戒殿,还是军惩处?”
说着,他偏头,望着叶挽秋:“你觉得呢?”
叶挽秋看着对方戾气未消的眸子,张了张嘴,油然而生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我特么的刚刚舌战群儒了这么久,居然抵不过哪吒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这该死的世界果然还是需要暴/力存在的,淦!”
“挽秋?”
“啊?”她郁闷地回过神,思考一会儿,回答,“算了,你平日里也够忙了,她们还是交给司戒殿吧。”
哪吒嗯一声,转头朝司戒殿的仙灵们吩咐:“那便交给你们了。若是还有其他敢乱嚼舌根的仙灵……”
“三太子放心。”司戒殿仙灵粲然一笑,“交给我们,有这么一次,相信其他仙灵就不会再敢了。”
“好。”他点点头,握住叶挽秋的手,看向浑身僵硬的虞娴,“公主若是无事,我们便先失陪了。”
叶挽秋被他拉着朝军营的方向走去,回头看着依旧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虞娴,叹口气,旋即朝阿君挥挥手:“阿君,快跟上。”
“来啦!”
作者有话要说: 毕竟没打算把往后一千多年的时间都写出来,所以,大概还有两三章的样子,就会回现代了。
离大结局又进了一步,开心!!!
第74章 莲花
当看到自己身处在家里的房间时,叶挽秋闭了闭眼,再清醒不过地意识到自己此刻正在做梦。
她从房间走出去,下了楼,迎面而来的却不是嘈杂热闹的店铺,而是一个冗长而陌生的走廊。所有的窗帘都被拉起来了,整个空间完全是黑暗的,只有一道苍白到脆弱的微光烙印在地上,像深渊中裂开的一丝豁口,涌动出背后飘渺遥远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