髭切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毛茸茸的睡衣。
“嗯,三日月送的。”
她捏了捏领口。
“你也觉得很老气吗?”
这身睡衣的花色,看着很像上了年纪的人会穿着在外溜达的样式。
——刚在髭切出门问无线密码的时候,神官是这么对评价的,脸上全是一言难尽的表情。
而膝丸欲言又止。
髭切不怎么在意地弹了弹手指,“嘛,偶尔穿一下,舒适就好了。况且我这样的年纪,好像也没有什么不相称的地方。”
“比起这个……”
她拍了拍身侧的位置,那里有另一床空着的被褥。
“离那么远是讨厌我吗?到这里来。”
膝丸一惊,连忙走了过去,轻手轻脚地在被褥上坐下,。
随后,他看了看周围安排妥当的样子,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问道“姐姐,我们不睡刀架吗?”
听到弟弟的疑问时,髭切正斜躺在床铺上,棉被一直就叠着没有展开,被她压在身下方便趴着,手上则在被套上捏出一道道的褶皱,然后抚平,如此反复,颇有点乐此不疲的感觉。
“对哦,今天不行啊,”她再一次抚平褶皱,抬头道,语气很像和迷迷糊糊的小朋友耐心解释的大姐姐。
“哎?”膝丸有些慌张。
髭切无奈地笑了笑。
她“嘿咻”一声,直起身来,调整姿势坐好,然后微微倾身,伸手对着膝丸的脑袋一顿揉搓,把一头原本好好的薄荷绿短发,揉成了支棱乱翘的“鸟窝”。
“弟弟啊,一副需要安慰的样子,不是吗?”
“不是,我——”膝丸连忙摆摆手,想要反驳,但是在髭切带着点纵容笑意的目光下,就是说不出掩饰的话了。
“哦呀哦呀,”髭切轻声感叹着,手放在膝丸发顶没有移动,“弟弟想瞒住我吗?不可能,不可能。”
膝丸低声道“是……”
接着髭切将手从膝丸头顶拿下,顺路在他脸颊上戳了一下,才道“本来我以为在源氏宅邸里,转移话题后弟弟就会忘记这件事的,结果现在还在意着吗?”
膝丸“?”
他噎了噎,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髭切遗憾道“唔,长大的话就这一点有些麻烦呢,如果是小孩子就方便很多了。”
膝丸有些僵硬地说道“就算是以前,我们作为源氏双刃年龄并没有多少差距。”
他不知道是不是感觉错了,总觉得姐姐好像跃跃欲试地想要忽悠自己。
“这样吗……”
髭切点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便双手一拍,撑着地面膝行了即便,然后爽朗地张开手臂,倾身抱住了膝丸。
“那么来抱抱吧。”
她的双手在膝丸后背一下一下轻轻拍着。
“人类说拥抱是一种很有疗效的方法。”
怀里的弟弟一开始是僵硬的,好像变成了本体一样的钢铁,但是慢慢地放松了下来。
随后肩头一重。
髭切这个姿势不方便,只能微微斜一下视线,但也看到了弟弟把头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哎呀。
髭切心中生出了作为姐姐的满足感。
她动了动手臂,感受了一下弟弟肩膀的宽度。
“嗯,弟弟的肩膀已经很宽了。”
长大了,长大了。
膝丸没有说话,只是一动不动地沉默着。
沉默了许久,髭切听到肩头传来了闷闷的声音。靠在她肩头的弟弟低声道“不应该是我被安慰啊……”
“那么你想要安慰我吗?”髭切抬手拍了拍膝丸的后脑勺。
膝丸停顿片刻,没有出声,脑袋不自觉地动了动,发丝蹭着髭切脖颈,让她感觉脖颈有些痒痒的,又软乎乎的。
髭切也不催促,只是时不时地轻轻拍几下,很有耐心地等待着。
“我知道……”
闷在布料里的声音终于又响了起来。
“我知道,姐姐不需要安慰,可是——”
温厚的手掌缓缓覆上了髭切的后脑,轻轻摸了摸,就像髭切安慰他时做的那样。
膝丸明白。
对于他而言,那份痛苦还是鲜活的,历历在目的场景像是剧毒一般附着在骨骼之上,蔓延蚕食。
但是对于髭切而言,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她是真的不会再那处曾经狰狞的伤口,给出多一分的注意力,甚至能够做到用平和的目光看着它。
可是,那份痛苦是真实存在过的。
“姐姐,一定很辛苦……”
“唔,还好啦,”髭切温柔地说道,任由弟弟摸着她的后脑勺,“刀剑不就是这样吗。况且已经过去很久了哦,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我不仅不在你什么,什么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们明明是源氏双刃,”膝丸失落道,“而且这一次,我甚至就在旁边看着……”
髭切道“但这就是现在的你应该做的事情。”
既然要守护历史,就不能在历史中插手。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不要想那些事情——记得源氏万岁,就可以了,”髭切轻轻笑了一下,“目前来看,果然还是源氏胜利了吧。”
“所以打起精神来,吃好睡好哦,弟弟。”
对于已经成为历史的存在而言,有什么比被当今现世所铭记更能称作胜利?
作者有话要说 姐姐果然还是源氏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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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第二天, 髭切慢悠悠地起了床, 晃悠着出了屋子,准备欣赏一下神社新的一天,顺便给自己和弟弟看看, 有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
在偏殿遇见了正在做准备的神官,髭切便抬手打了个招呼。
“啊,髭切殿,”神官转身冲她欠了欠身, 在看清她穿着正常的普通襦袢时, 明显地松了口气。
髭切好笑道“哎呀哎呀,有那么难看吗?”
神官道“那倒也不是,只是您那样穿总感觉有些微妙……对了, 膝丸殿还在吗?”
髭切开玩笑道“啊……神官大人好像昨天就不欢迎弟弟哦?”
神官叹道“当然不是, 只是大觉寺那边……说实话,我实在不是很想再接到他们的电话了。”
自从行动自由后, 膝丸隔三差五就会往北野天满宫跑。
虽然不能这说,但是站在神官的立场上,他接到大觉寺打过来的电话的时候,都会有一种拐带了别人家孩子的心虚感。
而且这一次,膝丸已经离开大觉寺几天了,平安归来后只是过去了一个电话, 都没有露面。
这想起来,神官就想干咳,很尴尬去面对大觉寺的僧人们。
髭切道“唔, 真是抱歉啊。没办法了,请他们熟悉一下这样的情况吧。毕竟弟弟很黏我呢。”
神官撇开了视线,不去看髭切带着骄傲的小表情。
有种被孩子抛弃的忧愁感。
这方面,大觉寺的僧人们估计与他感同身受。
而髭切在快乐地拿到了点心后,就像来时那般,又不紧不慢地走了回去。
一开门,她便看到弟弟已经醒了过来,正呆呆地坐在床铺上,表情空白地注视着虚空中的一点。明显还未完全清醒过来。
髭切脚步一段,等到放下了手中的点心后,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膝丸迟缓地转过头,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不是哦,弟弟的脸上并没有脏东西,”髭切笑眯眯地说道,目光落在了膝丸头顶。
膝丸连忙抬手往头顶一抓,瞬间就什么都明白了。
还没有碰到头顶,手心便感觉到了发丝的存在,再看姐姐的视线,显然他现在一定顶着一个“鸟窝”吧?
他有些窘迫地放下手,“啊,这幅样子被你看到了……”
髭切笑着过去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然后递了把梳子给他,“不用太介意哦弟弟,毕竟是因为昨天晚上我揉乱你的头发后,你就没有梳过头嘛。”
睡了一晚上,头发自然是更有造型感了。
听到这个“昨天晚上”这个时间点,膝丸傻了一下,“昨天晚上是……姐姐你怎么换衣服了?”
他指着髭切身上的襦袢。
“那套毛茸茸的睡衣呢?”
膝丸心中升起了点不好的预感。
髭切捏住袖口,甩了甩,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膝丸一眼,“我的衣服啊……弟弟不记得了吗?”
“什、什么?”膝丸紧张地吞吞口水。
髭切刻意地长叹一声,“哎呀哎呀,弟弟都忘记了?昨天晚上弟弟——在我怀里哭得很惨哦。”
“哎?!”
膝丸惊慌抱头。
果然,不好的预感应验了!
经过髭切这么一提醒,原本空空荡荡的大脑中开始浮现了一些模模糊糊的画面,无一不是他哭得惨兮兮的样子。
一瞬间,膝丸开始认真思考,要不然重新躺回去,被子一盖,像一只鸵鸟一样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
本来反过来要被姐姐安慰已经足够丢脸了,没想到他竟然还做出了更加不稳重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