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姬君在一起,才会感觉这么地轻松啊。”
“……”郁璃不知道如何接这话,但他替她解了围。
“姬君真的很擅长照顾老人家呢。”
三日月说得有几分模糊,让这话莫名有些其他的味道在。
郁璃不清楚他口中的“老人家”指的是老者……还是他自己。
“那么,便一道前往吧。我的本体刀,大概也在那个地方。”
“好。”郁璃应下,随即问他,“您还能……自己行走吗?”
“哈哈哈。”三日月宗近突然笑起来,却见她满脸严肃,分毫没有点笑意,“啊,不是该笑的时候吗?说的也是呢……真的被认认真真地照顾着啊。”
见她皱眉,他更是继续言道。
“真的被照顾了,被迁就着……但是,比起来更加想要……尝试着照顾姬君啊。”
郁璃一愣,随后便被三日月抱进了怀里。
“嗯……算不算是skinship这样的东西呢?”
听了他的玩笑,她几乎立刻想要推开他,但随后他的话,就让她再一次惊讶起来。
“暗堕真的不是我所愿的,然而在某一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成为了现在这个模样。有时候,我也在探寻着,暗堕对于付丧神来说,究竟是什么……在不断的追寻之中,我以为,暗堕就像是心中的恶魔,在每个人的心中都存在着,毕竟刀剑付丧神不是真正伟大的神明大人——我们的人身、与无法磨灭的人性的部分,让我们注定心有魔魇。”
“我亲手释放了心中的魔鬼,并因此伤害了姬君……”
郁璃正想安慰他,三日月却好像察觉了她的意图,并没有放开她。
“已然不奢求姬君的谅解,但仍想对您说一句,真的很抱歉。”
“对不起。”三日月终于放开她,神色温柔地凝望着,看见郁璃黝黑漂亮的眼眸里倒映出他的身影,他竟有几分痴痴的沉醉之感,“姬君,对不起,我还是……如此贪心地期盼着您的原谅。”
“我并未因此怪罪您。”郁璃认真又执着地回答着他,“在决心收留下清光这样的暗堕付丧神时,在决定带人来解救您时……在这些时候,我都对自己的决定没有过后悔,哪怕是现在,同样。这是我做的决定,也是我的决心,如果我仅仅是因为这样一点小小的困难和后果而退缩,那么我想,我会错过更多像您这样、像清光那样优秀又善良的暗堕付丧神。”
“所以,我包容您——也原谅您。”
“很疼吧,姬君。”
他突然将额头轻轻地抵在她脖颈的伤口处,像是某种虔诚的祷告。
“啊,不,没事。”郁璃有点不好意思,却没了开始的抗拒。三日月真的是一个相当温柔又绅士的人,能够最大地体谅她的所有,这是本丸任何一位付丧神都没能给她的感觉,“用灵力敷过之后,感觉就好多了。”
“是吗……”
两人随意一道相携前往根系部位,似乎是三日月曾到达过那里,所以他对此地还算熟悉。
在曲曲绕绕的通道里,他走得自若而平静,同时也不忘缓和气氛与她聊一些轻松的东西。
对于女性审神者上战场,他并无不赞成的意思,只是会在危险来临之时,更加坚决地站在审神者面前,保护着她。
仅此而已。
“她是被包容着和关爱着的。”这个认知在和三日月宗近相处愈久之后,便愈加明显。
然而,在这样对女性审神者的温柔之中,又似乎隐隐藏着一些其他的东西,一些更为深刻和浓烈的情感,像是陈酒,在时间的熏陶之下,更加浓烈、醇厚、深沉。
郁璃觉得自己似乎触摸到了那一层的什么,但却差那么一点——捅破窗户纸的力量。
越靠近根系,空气便越觉冰冷,呼呼的风声不绝,吹在脸上也有些疼,三日月不着痕迹地挡在了她的身前,即使他自己的伤势也并不轻。
走了许久,前方的三日月忽然对她比了个禁声的手势,随后向前面某两处指了指。
郁璃凑身看去,三日月的本体刀被丢弃在藤蔓根部的一侧,而藤蔓本身像是陷入某种沉睡的状态。
郁璃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个植物,根系像是古树一般,层层条条地缠绕成一大股,宛若粗壮的树干。无数藤蔓蔓延出去,各种细小的茎叶垂下。因为枝蔓过多,覆盖了地面他们只能踩在植物上。
它像是动物那般有着生命,此刻做着类似呼吸一般的活动。
而风就是在这之中被带起来的。
如同藤蔓的颜色规律,越靠近根部颜色越深,但似乎它与土壤相接的可见处的部分,还没有达到墨绿至黑的程度。
根据刚才在外面战斗的经验,颜色愈深,根茎的韧度和强度越大,即越难处理。
也就是说,如果它真的可以凭借颜色深浅判断成长状态,它应该还未完全长成,至少它根部位置还没有完全达到黑色。
三日月宗近朝她比了手势,表示他要先去拿回本体刀剑。
郁璃点头,随即观察起植物的呼吸状态,确保它没有被他们的动作吵醒。
虽然三日月身上伤势不轻,但他穿梭于藤枝之间,并未有任何停滞和不妥。
脚步轻盈,几乎是三两下子几个翻滚就到了本体刀处。
他干脆地把被几根看起来无害的细藤蔓卷住的本体刀使力抽出,却不想因此惊醒了这庞然大物。
他们脚踩的粗壮藤蔓立刻颤动起来,像是地震一般,郁璃站立不稳,立刻就摔倒了。
三日月见此神情一凝,就像往她这边跑,却被藤蔓察觉,一根根地扑向了他。
他只能匆忙迎战。
郁璃左手凝了高纯度灵气的劲气,本想打开那些扑向三日月的藤条,却被身后的藤蔓缠住了手臂,一下打歪。
劲气狠狠地打中那众多藤蔓绞在一起的伪树干上。
像是被打中了要害,藤条忽然松了一松,郁璃和三日月皆是趁机逃脱。
呜呜的声音像是哭喊,在打中伪树干的一瞬间,那些似乎缠得很紧的藤蔓有一瞬间的松动,在其中似有什么东西。
“姬君,你再试一次,我们尝试破坏那个核心!”
“好。”
“我认真的了。”无视周围胡乱飞舞的藤蔓,三日月架起了刀,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为了姬君,也必须要……认真起来了啊。”
郁璃抿唇不答,随后继续念起咒术。
大量的灵气在她的周身聚集,植物似乎非常抗拒此事,也知道了他们想要破坏它,藤蔓向她冲去,却在接触了她周围高纯度的灵气之后仓皇地退开,像是畏惧于此。
但这植物也一样存在在有灵气的环境里。
它畏惧的是否是郁璃的灵气还未可知,但劲气已经冲断几根藤蔓,直刺向树干。
三日月宗近也借势,举刀直冲向树干处。
在劲气绞开藤蔓,强迫藤条分开时,三日月趁机挥刀,从缝隙中劈下,随即向左下狠狠拉下。
似是一声惨叫,所有藤条忽然颤抖之后静止不动,而有什么从那缝隙之中喷了出来。
郁璃出色的视力让她看到似乎是被保护在藤蔓里的什么花把种子喷了出来,花瞬间枯死了来不及辨别,而种子——
三日月宗近立刻反应,上前,刷一下砍下身前一块布料,然后迅疾地包裹住了几颗将要飞散出去的种子。
“这个东西,似乎有某种催化暗堕的力量。”他这样解释。
“什么?”郁璃一愣,缓了缓强行催动灵力的不适,随后靠近观察,“可看起来,它和普通的种子……”并无不同。
“若只是普通的植物种子,是不会长成这个样子的吧。”
三日月随意挥了挥刀,砍断几截碍眼的枯枝。
“不知道。这个东西,拿回去调查一下吧。”
“姬君还是把这个交给可靠的人吧,毕竟对于付丧神来说,它似乎有些过于危险了。”
“嗯。”
两人随即一前一后,向外走去。
在看到外面的月色照进走廊出口的时候,郁璃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她顿了脚步,长舒一口气。
“真是太好了。”
郁璃正迈出脚步,在后的三日月凝望着郁璃的背影,忽然伸出了双臂。
他从后环臂搂过她,轻轻地从臂膀处扣住了她,紧紧地拥抱着,像是终于卸下了所有的沉重的担子和所有的顾忌。
郁璃下意识想挣扎,却在闻到三日月宗近身上浓烈的血腥味的时候不得不停下。
三日月的面颊慢慢靠近她的脸颊,与她侧脸相贴,郁璃不敢回头,他似是叹息一声。
“姬君,今日的月色,与我们相遇那日的一样,美得醉人啊。”
两人同时抬头看去,郁璃并不纠正他随口胡说的话,因为今天的月亮也确实很美,上弦之月仍是皎洁无暇,月色温和。
被分去了一些注意力,三日月微微吸了口气,像是打算说出什么在心头隐藏许久的话语,并不足为外人宣道的彼此自知的温柔。
“自从上次一别,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啊……姬君……”
“——该回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