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势较轻的前田藤四郎挣扎着站起来,用力地敲着隔离罩,似乎是不愿意让郁璃一人面对这个疯子。
她没有理会付丧神们的逞能。
“于是,第二年就任的时候,我对自己说,我不会再对他好,我会像对待其他的刀一样,他将再不会有——不会有任何稀有刀该有的可能待遇,”因为愤怒,他畸形硕大的身躯颤抖着,背后的阴影与黑暗也同样地晃动着,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有一种这片黑暗正在侵吞着他的感觉,“然而还是没有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三年,不,不只是第三年,从此以后,我发誓——发誓绝对要让他、他们知道我的厉害!我一定要毁掉他,稀有刀又怎么样?!垃圾,恶心,混蛋!!!”
“我就是要让那些貌似风光的刀剑臣服在我的脚下,我要让他们恳求我,低声下去地哀求着,求我啊,求我啊,来求我!否则,我就要让你们好看!我要你们死——全都死——”
“鹤丸国永,你凭什么!你凭什么那么嚣张,看看那濒死的样子!多么可笑啊,多么美妙啊,来求我啊——你为什么不跪下来!为什么不求我,你就该跪舔的,啊?!”对方的思维已经完全错乱了,郁璃不知道他是在发泄还是真的出现了幻觉,他指着前田藤四郎,疯狂地辱骂着。
深色的皮肤上出现了黑色的纹路,本来平凡无奇的五官扭曲在一起,做出一个无比狰狞的表情,那一刻,他像极了恶鬼。
郁璃不适地后退了一步,他身上嗜杀的血气愈发浓重,他已经脱离了人类的范畴。
直面对方恶意的前田藤四郎颤抖了两下,那些糟糕的记忆又一次浮现在脑海,让他本就因失血而惨白的脸庞愈发虚弱。
郁璃看了他们一眼,心知无法善了,一战在所难免。
她看准了斜前的一把打刀,似乎是加州清光,打刀刀刃上面虽有缺口,却是这座庭院里唯一一把看起来比较完好的刀剑,当然存于其中的付丧神早已死去。
“为什么!为何老天对我如此不公?既然你们不愿意来,那我就折磨你们的所谓兄弟们,一天带不回稀有刀,我就一天碎一把,反正我有的是这样的垃圾,”他充满恶意地狞笑着,“你不知道他们看起来有多有趣,小蚂蚁们抱团在一起,可笑地求饶,面对我的命令一点都不敢反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同伴一个一个地死去,哈哈哈——反抗又如何呢,瞧瞧这可怜样儿。”
“可是,获得稀有刀的方式并不唯一啊。”郁璃有些疑惑,她仍企图用逻辑去理解,“真如你所说的那般,那你完全可以选择离职,又为何要呆在本丸里,和你‘讨厌’的付丧神彼此折磨呢?”
对方似乎被她的话戳中了某些痛处,他怒吼一声,突然猛地冲向她。
郁璃踱步而起,仓促避过来到斜前。
她拿起了这把打刀加州清光,随即架起手上的刀,做出迎战的姿势。
“呵。”从她的身后远处,忽然传来了一声轻笑,“当然是因为,无论在哪里,他都是个可笑的loser罢了。”
第15章 以战止杀
郁璃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为自己,更为得救了的乱藤四郎他们。
时之政府的救援人员,终于赶到了。
金色的光直接撕裂了黑暗,将本丸隐藏起来的秘术被强行破开。
暗红的天空被明亮刺目的光穿透,锐利的光芒宛若锋利的刀剑,将天空一分为二,某种类似薄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
愤怒状态中的敌审神者痛苦地呜咽,郁璃抓住机会,手腕一抬,挑开了对方一击,却迫于对方非人的力量而后退了几步。
“您没事吧?”灵气罩的时效到了,前田藤四郎不顾危险地冲过来,将她护住。
郁璃忍不住为他冒失的举动皱眉,带他连退几步,稍微远离了战场。
适才出声的人凌然而立,一双往日带笑的桃花眼满是厌弃;“好恶心的家伙啊,弄成这副样子,真是该——千!刀!万!剐!”
爱刀之人,皆无法忍受这样对刀剑的肆虐。
更不用说这些都是有着人类身躯的刀剑付丧神了,对很多审神者来说,他们是远胜于其他的重要伙伴,绝不可以轻易践踏。
而这里,是刀剑的屠杀场,是刀剑的噩梦和地狱。
酿成一切的罪魁祸首,是本该与他们最亲密和依赖的审神者。
郁璃理解这个督查使的怒火,正如眼见面前凄惨的景象,一向冷静的她也忍不住感到浑身发冷的寒意和从内心深处蔓延开的心疼。
是刀剑付丧神对审神者的宽容,让这个不人不鬼的审神者愈发过分,甚至以一再欺凌和伤害付丧神为乐。
宽容、善良,从来都不是错误。
神明的温柔从来不是人类可以任意践踏的理由。
她所能做的,是将刀剑直指向对方审神者,直指向那颗肮脏又卑劣的心,而不是去责备付丧神的忠心和退让。
她相信,一定是忍无可忍、恕无可恕了,才让天性中藏着忠心的品质的刀剑付丧神将刀剑指向了自己的审神者。
这些倍受伤害的付丧神,即使是如此地怨恨着审神者,也从未想过伤害别人,当他们负伤却依然挡在陌生的审神者面前的时候,郁璃就知道,他们的心还没有跟着一起烂掉。
没有在黑暗中堕落,没有因命运的惨淡就去埋怨他人,或许这样一颗澄澈又宝贵的心才是感动她,让她能够绝无悔意地想要保护他们的理由。
这些付丧神,和他们已经疯狂的审神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因为自身遭受了貌似不公的待遇,就去轻易地伤害愿意包容他的人,从不考虑自身的原因,以恨面对恨,以仇恨对抗仇恨。
最终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可悲的样子。
“241257,我、督查使「寅亥」以恶意碎刀虐刀,辱神之罪判处你——死刑,你可有意见?”
虽是问句,但那寅亥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他已然亮出了刀。
寅亥戴着似乎是督查使标配的黑色面具,只可见嘴唇微抿的冷漠弧度,他双手握刀,架势一出,郁璃就知道这是个久握太刀、常年用刀之人。
他手上的太刀也相当漂亮,金色的刀鞘,刀身泛出银色的寒光,似乎是一振没有被唤醒付丧神的太刀,郁璃能感到太刀有灵,却好像被封住了一般,好像和未唤醒的状态又有些不同。
编号为241257的敌审神者好似被激怒了,郁璃有些不理解对方的怒点,还是说仅仅因为他现在的状态已经疯狂,不能用常理来理解。
他周身的肌肉不正常地扩张着,心脏以一种超于常人的频率跳动,血管也有爆开一般的趋势,极粗的血管宛若虬蛇地攀附在肌肉之上皮肤之下,每一下的鼓动之后他身后的黑气就会浓烈几分。
寅亥也察觉了对方状态的诡异。
他后撤两步,右手握刀,左手竟是隔空画符,对于郁璃来说并不陌生的封印咒从他口中说出,紧接着结界降成。
郁璃这才注意到,对方手上握着的是有天下五剑中最美的一把之称的三日月宗近。
即使她初为审神者,也知道三日月宗近是为众多审神者所追求的稀有刀中的难得的一把。
她似乎有点理解敌审神者为何会这样愤怒了。
一个因为无法得到而无比憎恨稀有刀的审神者,被一把著名的稀有刀打败。
大概没有比这个更加讽刺又可悲的了。
尽管他“因爱生恨”,尽管大部分的审神者对这把五花刀颇为推崇,郁璃却因某些原因而始终无法对它有好感。
郁璃认真地把她在万屋那看到的付丧神三日月宗近和自己有的几把短刀比较了一下——果然还是可爱的小少年让人比较有好感吧?
她不合时宜地这样想着。
那边的战斗已经打响。
敌审神者的力量得到了诡异的强化,但寅亥的速度和战斗技巧足以消解这一点微弱的劣势。
他巧妙地避开对方的冲击和碰撞,以蚂蚁食象的方式,一点点地消解掉对方的力气。
因为多次的失败,敌审神者一次次地被激怒,最终完全失去了章法,只知道像是野兽一般地撞击。
“呵。”寅亥轻笑,手上发力,直接刺穿了他半个手臂,血肉挂在胳膊上,黑气立刻缠绕上去,钻进了还未破裂的血管里。
“咕嘟——咕嘟——”奇怪的血液流动让他看起来愈发恐怖。
他好似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啊啊地哑着嗓子地叫着,再一次冲上前去。
然而这一回,他的目标不是寅亥。
敌审神者直接冲向了一旁观战的郁璃,在她未及反应的时候,黑气缠住了她的脚,竟让她无法动弹。
郁璃抬起了刀,然而下一刻却惊住了。
药研藤四郎在不知何时醒了过来,以他所能够的最快速度冲上前,将短刀狠狠地刺进了面目全非的审神者的心脏。
“唔——”敌审神者所有的动作都停在了那一刻。
时间好似停止了流淌,只有刀剑刺进血肉里的声音,和鲜血飞溅的味道。
“连刀柄……都贯穿进去了。”黑色的血液溅到他的脸上,药研藤四郎用仅存不多的力气,笑着,说出了审神者和刀剑同伴们很熟悉的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