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这样的事情, 是人的本能,有没有人上课都差不多, 也就是迎春多受点罪少受点罪的问题。让珍珠上心的, 是王熙凤又让平儿给她们姑娘送来了一个叫菱花的丫头。没有身契!!
等带菱花过来的平儿一走, 司棋就与珍珠对上了眼:就算是姑娘出嫁, 不好陪嫁单数,可是这临时末晚的送个人过来, 还连身契都没有, 不能不让两个丫头犯思量。
“姐姐好。”菱花见两人没有理自己, 有点怯生生地向两人问好。
珍珠先回了神,就是再不喜这个后来加入的丫头, 也得喜欢了——不管她有没有身契交到自己姑娘手上, 都已经是迎春的人, 带到镇国公牛家,就与迎春是一体。教她姑娘屋里的规矩有些来不及了,只能粗粗地说上一说。
就在珍珠开始给新来的菱花上培训课的时候,进屋与二姑娘说完话的司棋已经又出来了,对着菱花道:“姑娘说了,你与莲花都是二等,你先跟着珍珠吧。再姑娘问一声,咱们陪嫁到镇国公府,都是一人四套新衣,你得了没有?”
菱花仍是怯怯地点了点头:“已经得了。”
司棋脸上露出了果不其然的表情,将手里的荷包向菱花一递:“这是姑娘赏你的。到了镇国公府,别想着出头不出头的事,只管服侍好姑娘,才是你的本份。”
那菱花听了司棋的话,小脸先是一红,跟着就白了起来。她能让二奶奶挑中,自然不是蠢的,知道这是房里的姐姐们不信自己。姐姐们跟了姑娘多年,她们不信自己,可让自己何时才能在姑娘跟前得脸?
没有人管菱花怎么想,珍珠叫莲花过来带人下去安置,又让她照好了门,才重新进屋,正听司棋与自己姑娘说话:“只当二奶奶得了太太的话,再不插手的。谁知最后倒安了人进来。”
珍珠见姑娘杯里茶水尚温,也就不给添水,只道:“二奶奶可是肯吃亏的人?想是知道司棋定了亲,还是亲上做亲。这不就提前将人给姑娘补上了。”
司棋不由嗤笑:“这可真是心疼小姑的好嫂子。”
在外人面前,王熙凤这一手可不就是光辉的正面形象?人家是姑娘的亲嫂子,看小姑成亲只有三个丫头,心疼小姑给补齐成四个,谁还能说出什么不成?
不过珍珠却觉得王熙凤这件事做得,真说不上高明。人人说王熙凤有十万个心眼子,可是她生性太好赌气。总是头脑一发热,就用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原著里让张华告贾琏就是一个例子,为了出一口气,倒是把贾琏恶心了一下,可是自己事后还不是又要让人杀了张华收尾?
今天这事也是一样——就算是迎春再逆来顺受,也是要出门子的人。按这个时代的说法,已经不算严格意义上的一家人了,还要做出这样往人跟前安插人的举动,可不是交好该做的。
说不好听的,镇国公府与荣国府就算是联了姻,也不过是庶子庶女罢了。各门各户,各过各的日子,难道王熙凤还指望着通过那个菱花掌控了迎春,再用迎春掌握了人家镇国公府不成?
别说迎春嫁的只是个庶子,就是她嫁的是个嫡子,没个二十年功夫,这打算都是做梦。以王熙凤那急功近利的性子,也未必想得出这样长远的计划,所以她将人送过来,还真的是给迎春添堵的,说不定想着迎春咽不下这口气,说与邢夫人听了,让邢夫人也堵上一堵。
想通了的珍珠,接过司棋的话:“正是这样。二奶奶心疼姑娘跟前的人不够使,姑娘自然是感激的。”
不说司棋,就是迎春都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打量珍珠了。她也不恼,只笑着道:“姑娘放宽心吧。咱们要去的可不是什么小门小户,也是国公府邸呢。不说是新送来的人,就是奴婢与司棋,怕是也要先学了人家府里的规矩。再说,即是送到姑娘身边的,就是姑娘的人。姑娘看着不好的丫头,打也打得,骂也骂得,卖也卖得。难道还有谁天天为了一个奴才,过了镇国公府与姑娘理论不成?”
司棋先于迎春笑了起来:“这话说得明白,看我不好生带带那位菱花姑娘。”
迎春也放下了心事,柔声道:“你还是毛燥了些,即说是珍珠带,就让她带着好了。”
司棋就噘了噘嘴:“姑娘如今心里眼里只有一个珍珠,把我理也不理了。”
迎春让她逗得更是止不住乐:“快住嘴!你这样的话,竟不象是我的丫头,反象是宝玉的丫头了。”
珍珠与司棋一想平日宝玉的说话,可不就是这个调调,也都乐了起来。珍珠这世只在迎春房里,平日连个脚踪也不肯往宝玉房里送。倒是司棋有时会替二姑娘送些东西,想是听过宝玉如此说话,今日学了出来。
笑够了,珍珠就又与二姑娘商量起送嫁妆之事来:“到那日让司棋带了莲花并刘柱家的,先与嫁妆一起过去。这边我带着菱花服侍姑娘,可使得?”
迎春点头无话。这样的事情,按说应该是由自己的父母或是兄嫂早早安排好的。可是邢夫人不理这些,王熙凤要建省亲园子:听说因二老爷已经请了旨,正月十五娘娘省亲,顾不上这些。而被老太太委托筹办婚事的尤氏,毕竟与迎春隔得远了,不好插手这些。
竟要由着自己的丫头为自己打算。心里忍不住地悲凉,迎春已经红了眼圈:“要是没有你与司棋,我可怎么办?”
珍珠心里也不是不为自己姑娘悲哀的。可是婚期已近,总不好让姑娘悲悲戚戚地上花轿,不由得鼓舞了起来:“姑娘说得是什么话。我们与姑娘从来都是一体的,姑娘好了,我们才好不是。再说多少难事咱们都过了,还差这一点不成。等姑娘过了门,过起自己的小日子,就都好了。”
司棋也在旁边跟着劝说,才算是把迎春的伤心压下去了。
也没有时间给迎春伤感,已经有府里的姐妹、宁国府、族中各房纷纷来与迎春添妆。姐妹们不过是自己一书一画,只黛玉不好亲至,让雪鸥送了一对金镶碧玺的步摇,再就是宝钗亲来,竟送了一套珍珠头面。
宝钗一走,迎春就要让司棋将这头面给邢夫人送过去,列到自己的嫁妆单子上。司棋有些赞叹地道:“这宝姑娘真是大方,怪道人都说薛家珍珠如土金如铁呢。”
珍珠有些不以为然。实在是她收的那些穿越文中,养殖珍珠几乎成了女主们的标配,对珍珠新奇不起来。司棋见她那要笑不笑的样子,自己先乐道:“我知道了,你定是因宝姑娘送的与你重了名,不高兴呢。”
珍珠白了她一眼:“你只见了宝姑娘的,可是忘记了林姑娘当日给姑娘的头面?听说就是太太从公库房里,也没找出一样的来呢。”
司棋连忙道:“是,是我眼皮子浅了。竟忘记我们珍珠姑娘与林姑娘最是要好,看不得林姑娘让人比了下去。”
迎春在一旁道:“姐妹们送的都是情意,哪儿有为了价钱多少定情份多少的?再说林妹妹这次送来的碧玺你们也不是不知道,这样均净大粒也是难见了。快都送到太太那边去吧。”
珍珠倒劝道:“也不必过急,谁知道还有没有人送好东西过来。不如再等等,一块给太太送过去,一起上单子好了。”
就如珍珠所料,尤氏是在宝钗之后送了添妆,也是一幅头面,不过是青金的,多少有些老气,想是她自己压箱底的东西。再有就是王熙凤终于拨冗亲来添妆,不光有一套华丽的八宝头面,还有一千两的银票。
“这是我与你哥哥的一点心意。因我事忙,妹妹出阁也没帮上什么,还请妹妹不要怪我。”王熙凤依然是一张巧嘴,说出来的话只听着亲近,再看不出是做过临时添人之事。
好在迎春已经让珍珠等人劝得解了心结,面上真诚地道了谢:“多谢嫂子惦记着。嫂子是为了娘娘的大事,我要是为这个怪嫂子,可成了什么人了。”
这样真诚的话,倒让王熙凤又想起自己生日时,迎春送的那套小衣服来。不过她是个做了什么,咬着牙也要做完的狠角色,不一时就把那点心绪压下去了,与迎春或长或短地说起了各处的添妆,还有婚礼那天的安排来。
随着前一天六十六抬嫁妆送入镇国公府,亲迎接着到来。在噼哩叭啦的鞭炮声中,珍珠跟着二姑娘迎春,一起跨入了镇国公府的大门。
镇国公府的规制与荣国府相差不多,门口也是石狮蹲距,匾额高悬。不过今日因府上有喜事,各方贵客接踵而来,所以中门大开,花轿直入内院。
“姑娘小心脚下。”随着喜娘的提醒,珍珠亲眼见到一个火盆摆在路中。手下意识地扶紧了自己姑娘,珍珠已经分不出心去观察镇国公府了。
迎春得了提醒,脚步迈得大了些。看得出镇国公府无意为难,要不火盆稍大一点,迎春步子再大也是难迈。无意为难就好,珍珠稍稍放下了一点心事。她们姑娘是来做庶子媳妇的,最怕的是主母有意无意的敲打。
拜堂、送入洞房,这些珍珠算是全程参与。也没觉出有什么热闹,可能也是她心里紧张的缘故,生怕自己一个做不好,给自己姑娘丢了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