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番鬼哭狼嚎,可是铁了心的府尹才不管别人哭还是笑,只要他自己不用哭就行。
带了贾政父子三人的府尹,十分有礼地来到宁国府,言明自己就是来祭拜节妇的。还说是因为自己办案疏忽,才致使公堂之上的话流传到了民间,所以自己定会寻出逼死节妇的真凶,再来向节妇谢罪。
他出言就是节妇,显然是把外头的传言一笔抹杀,好歹让宁国府的诸人心下好受了些,也就没怎么难为他,只请他早日还乾坤一个公道。
等着府尹离开,秦可卿房里的大丫头宝珠,哭泣着向主子们禀明,自己主子尚无所出,自己愿意为其摔丧驾灵。贾蓉顾不得她只是奴仆出身,一迭声地叫好。就是贾敬与尤氏也连连点头称善。
惜春在一旁眼泪不干:“若不是我比她长一辈,此事原该我去做。”
尤氏怕贾敬骂她,忙自己先开口批她胡说,才算是把惜春给劝下了。只是自此惜春也不管自己哥哥还摆在那里,只管每日里给秦可卿上供烧纸之事。贾敬也不管她,把贾蓉也分出来随他姑姑行事,贾珍那里由着已经从顺天府回来的贾蔷支应。
期间贾琏来来过宁国府一次,想着由宁国府出面,撤了对荣国府害命的控告。贾敬看着他冷冷地问道:“你来我府里,你父亲可知晓?”
见贾琏答不出话来,贾敬不由得向他啐了一口:“呸,认贼作父的玩意儿。你父亲的东西都要让人给抢光了,未必人家还会还给你?你不说为你父亲出头,反帮着对头给你父亲添堵,只跟着人家跑腿赚两个小钱。却不想想那东西原本都是你的!呸,没用的东西,还不如蓉儿有些血性。快离了我这里,小心我让人大棒子赶你出去。你父亲舍不得,我可舍得。左右我珍儿还给我留了个孙子,有些指望,你父亲还指望什么!”
一席话说得贾琏脸上青白不定,不敢再出一声,灰溜溜地回荣国府报信儿去了。此时荣国府已经大乱,顺天府尹走了没多久,礼部来监督荣国府改制的官员已经到了。来了就让人摘了荣国府的匾额,换上了将军府的牌匾。
贾母对此束手无措,只好让贾琏给林如海去信,希望能借他这位当今心腹之力,保下贾政官职。谁知道信还没送走多一会儿,宫里又来人传了皇后懿旨,要接林如海女儿进宫教养。甚至言明不必带什么东西,只把姑娘从扬州带来随身的、自用的一件不落地带上就行了。
至此贾母再支持不住,嘴里叫了一声“完了”,彻底昏了过去。
又陪着贾赦一起,看着府里如何改制的贾琏,再一次接到了去请太医的任务,心里不由得怨气升腾:一向都是这样,有玩乐,有赏赐了,人人叫的是宝二爷。有为难事儿要处理,有跑腿的事要支应,个个唤的是琏二爷。难道自己真的如敬大伯所说,竟然只是这府里跑腿的不成?
可是躺倒的是自己的祖母,再是心里有怨气,他也不得不自己父亲意味深长的目光之中,出门去请太医。人来时,才发现对门的宁国府外门厅若市,来往的无不是冠带紫衣之辈,比前两日贾珍之事刚发时,排场还大些。
顾不得看人家的热闹,两府里现在已经势同水火了。他带着太医给贾母诊治过后,小心地把人送出去。刚回来又被自己媳妇叫住:“太太说了,让你还是去顺天府那里走一趟,好歹打点一下,别让老爷在里面受罪。若是有一分可能,使多少银钱都使得。”言下颇有些得意之态,似乎笃定就是为了从中打些偏手,贾琏也会走这一回。
谁料这话正与贾敬所说“只跟着人家跑腿赚两个小钱。却不想想那东西原本都是你的”对上了,让贾琏一时急红了眼:“老爷,老爷。圣人金殿上都开口了,这府里该当家的老爷正是我父亲。他老人家正在前头招呼礼部的人,关顺天府什么事?!还使多少银钱都使得,先拿两万银子过来,使着再说。”
王熙凤眼睛一立,开口也没了好声气:“平日里多少事儿,不都是二爷办的,怎么这事儿就推托起来。再说若是用银子,只管去帐房里支就是,做什么我得先拿两万两银子出来。”
贾琏看傻子一样看着王熙凤:“去帐房里支?你想没想过,若是真的老爷当家作主了,那公中的东西都是咱们的,凭什么要给二房使?他们这些年也赚得足意了,很该拿些出来。何况还是他们自己的事儿,凭什么让公中出钱?那赵姨娘是我父亲的妾吗?”
王熙凤被贾琏的话说得有些蒙:“可那是老爷。”
贾琏白她一眼:“都说了,我父亲才是这府里的老爷。你管的是我父亲的家,名正言顺。不必觉得你那姑妈将管家权交到你手里,是多大的恩典,焉知她不是知道自己管这个家,是名不正言不顺,才拿你这个大房的媳妇做挡箭牌。”
也不管王熙凤自己能不能思量明白,贾琏只放上一句:“二老爷又不是没有儿子,让他儿子张罗去。父亲那里离不得我。”又抬脚去到贾赦跟前,培养父子感情去了。
王熙凤自己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地当中,不知道心里想些什么。平儿见她不说不动,上前小心地叫了一声:“奶奶,可怎么回太太的话呢?”刚才二爷的话她也听到了。
看着自己最信任的大丫头,王熙凤有些迷茫地问:“你说,二爷说得,有几分是真?”
平儿咬了咬下唇,终是开口道:“以我看,二爷说得有□□分是真。毕竟大老爷是真的上过金殿,据说还曾经当众让过爵。不过是圣人不允,这才让礼部来给咱们府里改制,还去了二老爷的官职。要不二太太能这么轻易地就说要搬出荣禧堂?”
王熙凤扶着平儿的手,也随着她的话频频点头:“看来咱们也得长点心眼了。”
平儿见她走的是回自己家院子的路,还以为她是想事儿想迷了,出言提醒道:“奶奶,咱们还得到荣庆堂去看老太太呢。”
王熙凤对着她展颜一笑:“这会儿子我头昏得不行,一会儿让人去街上找个大夫来给我看看,不必请太医。你也去回二太太一声,只说二爷那里得陪着礼部的官员,不好走动得,毕竟圣命不可违。”
平儿一下就听明白了她的心思,扶着她的手暗中用劲:“奶奶略往我身上靠一靠。”又提了声音,大惊小怪地叫道:“奶奶,奶奶,你这是怎么了,来人,快来人。”到后面声音里全是惊恐。
义忠郡王看着眼前的人,问道:“可都看仔细了,确实是,是郡主?”
跪着的人低头道:“昨晚不到四更,就由着暗卫将郡主悄悄地从宁国府里请出来。也是暗卫帮着,帮着郡主升天的。”边说,细汗密密地从额头渗了出来——就算是弃子,可是那也是郡主,身上流得有皇家的血脉。现在郡王要借郡主之死生事,可是万一日后想起郡主的好来,他们这些按令行事的,怕是还是落不到好。
这位爷可是越来越喜怒无常了。
果然刚才还黑着脸的义忠亲王,此时倒笑了两声:“好,好,不愧有父王血脉之人,这骨子里还是有些傲意!只凭她能想到吊死在荣国府门上这一出,原来本王就小看了她。早知她这样聪慧,不该在宁国府里把她埋没了。只是那宁国府把东西放在哪儿了,怎么这么长时间郡主都没发现?难道那东西真的不在宁国府?”
下面的人不敢答话,只静静听着义忠亲王自己在那里自言自语。好半会儿,才得了一声:“让人传出去,就说开国时□□藏的银窖,那藏宝图在荣国府里。那个宁国府,算了,总是待郡主还有几分恭敬,日后不必理会了。”
地上的人小心地问道:“当日贾敬曾在贾珍灵堂之上说过,荣国府要夺贾氏嫡脉,是不是也是为了□□藏银?那日听到的人不少,怕是传出去没有人信东西在荣国府。”
“笨蛋。”义忠亲王骂了一句:“若是那赖升不是荣国府推荐的,还不容易让人相信,可是现在赖升都把贾珍杀了,可不就是为了这□□藏银才动的手?他一个奴才,自己离不得宁国府,自是把东西交给了他背后的主子。这还用爷教你们?”
“是,是,”地上的人奉承道:“王爷英明,王爷英明。”可不是英明吗,一个谁也不知道真假的□□藏银,都能用来绊倒荣国府,谁知道下次再有人背叛,他老人家会想出什么手段来,说不得开国以来的代代皇帝,都会藏些金银不成?
只是主子有命,谁敢不从?不出一日,关于荣国府为何要害贾珍,就出现了新的版本,主题正是平姓最愿意相信的所谓藏银之事。
最先被叫进宫里的,不是贾赦而是贾敬。听到圣人询问他家里是不是真的曾有□□藏银的地图之后,贾敬是一脸的懵逼:“圣人明鉴,莫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是□□得了天下,定是盼着国祚长存,永享祭奠,又怎么会留下所谓的藏银来?未言胜先虑败,臣以为以□□英明,绝不会如此行事。就算是真的有□□藏银,也有宗人府在,不比臣的先祖更值得信任?”你家不信自己家人,还相信一个外人不成?说不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