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的声音响了起来,他焦急却还强撑着装冷静的面色在间隙中闪过,然后是慢慢伸过来的一只手。
“玉儿别怕啊,我会保护你的。”
之前自己都有猜测过火灾中是谁进来救自己,现在确定了,真的是水溶。
明明知道眼前只是一个梦境的虚幻,可黛玉还是将手放了上去,一下就被对方紧紧地握住。
然后是更猛烈的地动,一片地震山摇,“轰隆”地一下子,黛玉只觉眼前一黑。
等她能见到光明的时候,还是在那个殿堂之中,不同的是自己像是灵魂出窍转变成了旁观者。
只能眼看着水溶搂着自己的躯体跪在原地,看他一遍一遍试过自己鼻端,面上是一片的茫然。
细细小小的声音响起来,在动荡的殿堂里晃荡:“来人啊,周围有没有人?救人啊……”
这还是黛玉第一次见向来无所不能的北静王这般狼狈的模样。
他衣袖已经透出红色,英俊的脸上带上擦伤,不同于之前的意气风发,现在就像是枯槁的木偶。
原来这个就是自己的死法吗?黛玉想起之前在安定寺火灾时,隐隐约约听到王景的声音。
黛玉缓缓抬起手腕转转上面的念珠,自己能有读心术这等神奇的能力,也许他们也另有奇遇。
怪不得水溶白天会那般惊恐地想要远离,只是为何他会说自己是天孤煞星?
随着黛玉心思动荡,周围场景开始转换。这会儿黛玉到了外边,天清地阔,花卉繁华地盛开着。
面前是一个冰雕玉琢的小孩子,长得分外乖巧,肉乎乎的脸蛋圆滚滚的手指头,还抓着一块糕点。
黛玉瞧着倒是觉得十分可爱。
那孩子坐在亭子上,四爪的金龙在衣服上盘桓着。他胖嘟嘟的脸上带着迷茫,半天又咬一口糕点,瞧着让人心生怜惜
黛玉还在猜这是谁,就听一阵小跑的声响,然后是大声的嘲笑:“你怎么还敢出来?我听嬷嬷说,你是天孤煞星,不能出来的。”
听到天孤煞星这4个字,黛玉心头就是一动。她细细看了下小孩的脸,想从上面找出一丝熟悉来。
面前这个胖乎乎的小圆团像是愣了一下,他眼里都是茫然,又抬起手咬了一口糕点。
跑来的是一身锦绣的小孩,瞧着要更小一些,童稚的声音里是不加掩饰的恶意,“嬷嬷说了,你和谁在一起,谁就会死掉。”
黛玉这才能确定面前的是水溶,她上前了一小步,不等那孩子再多说什么,旁边又慢悠悠走来一个人。
最后那人瞧着要更大些,一脸的文质彬彬。
黛玉微微顿了下,这张脸似曾相识,之前在预知梦中说要对林家下手的就是这张脸。
他笑起来的时候,瞳孔就拉得长了些,沾染了隐晦:“怎么能这么说呢,四弟会伤心的,他也不是故意的。”
小水溶手上顿了下,糕点粘在他脸上,瞧着蠢了些。
那人微微一笑,还在继续道:“四弟你不要想多了,你母妃发生这种事情,不是你的错,这只是个巧合罢了。”
这话说的假情假意,对方还小,黛玉都能看出他的幸灾乐祸。
只是可惜她现在处于旁观者的角度,哪怕是站在水溶面前也护不住他。
小水溶听得母妃这两个字,原本懵懂的面上变了下,眼里带出些狠色。
他从亭子里站起来,居高临下伸手往前一砸,手中的糕点就直接撞到面前两个衣着整洁的孩子身上。
下面的年纪还小,立马就原地蹦跶了起来,没能忍受口水和糕点的污秽,两根眉头都皱了起来。
小水溶瞧着自己砸中了,就将声音抬高了些,远远朝着后边喊了一声父皇。
面前两个孩子后退几步,只最后抛下一句“你就是会害死人”转身走了,徒留水溶一人在原地。
黛玉缓缓蹲下身,这时候自己说什么对方都听不到看不到,只能默默看着他站在原地。
看他眉眼里一点点冷了下去,瞧着有些长大后冷漠的模样。
——
黛玉从梦中睁开眼睛时,外边天色已经微微亮了起来。光芒从窗沿那儿投了进来,撒下一片明亮。
这次的预知梦比之前丰富太多,像是涵盖了过去和未来。
黛玉躺在床上默默回想了会,面上只觉微微发热,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门外的侍女听到声响进来伺候,黛玉这才发现她们换了一批人,紫鹃明怡都不在了。
为首的侍女瞧着年轻,又带着一脸的严谨,自我介绍后又给黛玉解释道:“姑娘原本的侍女还在休养,由我们暂时服侍姑娘。”
而她后边的心语连着跳了出来:等她们培训好后,就再来接替
黛玉只略微点了下头,她知道母亲这会对自己身边的人最是警惕,定不假手于人。
“这次秋宴,各家适龄的公子小姐都会参加。”
侍女一边为黛玉选出一件件配饰,一边细细普及:“荣府也会去,同时流传北静王会到场的消息,只是不能确定正伪。”
侍女的声音自带严谨,而一听到水溶,黛玉就想起梦中的情景。
面上的触感温热仿佛还在似的,黛玉微微抿了下唇,就听得旁边嘎嘎嘎的叫声响了起来。
鹦鹉还缠着绷带,本来是没事鹦。
却偏偏会做出一瘸一拐的样子博人怜惜,黛玉明明见它扑腾着翅膀往瓜子飞好几次了。
这会儿鹦鹉蹦跶着两只腿在窗沿上,两只圆溜溜的眼睛转来转去。
它冲着黛玉挤眉弄眼的,口中嘎嘎嘎笑道:“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这声音拿腔拿调,听着倒有几分水溶的模样。
第67章 秋宴准备
这个鹦鹉居然还会挤眉弄眼地说话!
这行字从面容严谨的侍女泽兰头上一个一个跳了出来,黛玉瞧着一时好笑,又咳了下忍住了。
“姑娘可是身体有所不适?”
看泽兰一脸认真,黛玉摆摆手,含笑上前将鹦鹉提拉了起来,“从哪里学来的话?你又自己溜出去了?”
鹦鹉被提溜着翅膀也不动弹,只将圆溜溜的眼睛睁地大了些,掐媚地蹭蹭黛玉。
——
等伺候完梳洗后,侍女泽兰随着黛玉一道出门。
一方面是为了准备秋宴的服饰,一方面最近的事情太多,黛玉也想出去看看放松一下心境。
高盖华顶的车轿叮叮当当在路上往前开着。
黛玉从纱窗往外略瞧了一瞧。
外头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商贩,有的甚至以秋宴为引子,顺便推行起自家东西来。
有小丫鬟从车前帘给侍女低语了几句,侍女并不隐瞒,转头又向黛玉禀告道:“后边有人跟着车轿。”
黛玉略微扬眉,心中思绪一下子起来了。难道是幕后之人想对自己下手?
不等她继续想下去,侍女低眉垂眼地接着道:“侍从已经将人遣走。对方看上去并无恶意,倒像是守护。”
侍女只是平静的阐述事实,而黛玉思路转了个方向,只略微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想必是水溶留下来保护自己的人手,之前没被发现。
现在自己这边也多了人,倒是直接将他们当做威胁驱走了。
想想水溶发现自己护卫被遣回时的反应,黛玉莞尔笑了下。
比起不知情况的侍女和委婉的黛玉,鹦鹉就没有那么含蓄了,它直接“嘎嘎嘎”大笑出来。
鹦鹉边笑边翻腾着在桌上滚了一圈,从边沿掉下去的时候翅膀一展,扑腾着顺门帘就往外飞去。
想必是要去当面嘲笑水溶。
黛玉摸清鹦鹉的心思,这会平息了心胸的笑意,只继续往外瞧着。
路边各家店铺名号整一,而前头一处刻着“薛”字的牌匾正摇晃着下坠。
她留神张望了下,才发现那是一处当铺,里面的东西正在陆陆续续地搬出来。
“那可是薛家?”黛玉出声问了一句,这看着像是在清空店铺了。
她还能看到墨色的心语在摘下的牌匾上跳来跳去。
自从家主过世后,行当便一日不如一日
如年我们这也没了,只说要现银
薛家怎么落到这个地步
“京中有消息在传,薛家和荣府要结亲了。薛家正在清收手下的产业准备。”
泽兰的回答快速又利落,还顺带扩散了些:“史家也正在准备连亲。”
黛玉想起之前金玉良缘的传闻。就不知道这次的消息是真的,还是有心人特意放出来了。
不过这也不再关自己的事。
她只略微点了下头,看着薛家的牌匾被拆了下来。自己车轿从唉声叹气的店家身边驶过,将他们抛在后面。
见黛玉往外看着,侍女泽兰无声地示意车轿放慢些速度,好让自己这个临时的小主人能够看得更清楚。
这是黛玉第一次见过她,不过泽兰之前早就听说过黛玉的名声。她可是从一群人中脱颖而出,才得以贴身伺候。
侍女小心瞧了眼黛玉艳逸侧颜,伸手规规矩矩将桌上的甜点摆地整齐些,又特意往黛玉那边移了下。
黛玉没有注意到侍女的心思,她目光往上欣赏蓝白交加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