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已经懂了先一步退出去。
贾敏这才拉着黛玉起了来。
黛玉感到母亲这时候手上的微微颤抖,知道她心里也不稳定,只是强撑着。
她不动声色加重了支撑贾敏的力道,直接往门外走去。
身后的侍女以扇形簇拥着出了府邸,一路人都没人敢拦着。
一人高的花瓶玉器也从林府马车后面遇上来,缓缓移到荣国府面前。
在荣府门房茫然地看着玉器移动,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而随着林府车轿出了大门,“哐当哗啦!”的声音猛地响起来。
玉器直直被摔碎在荣国府门前,发出巨大的响声,震的人心都抖了一下。
门房全都被吓了一跳,目瞪口呆下又急急往里通报。而路上行人纷纷侧目。
这声势太大,直接又掀起京内流言——
“你们听说了吗?那么大的玉器,直接摔碎了?”
“割袍以断义、碎玉以分离。这是要决绝的意思啊。”
“荣府到底是怎么林家了?居然在上门后还闹成这样?”
这个疑惑倒是解决的很快,在流言传出去没一会儿,顺天府的人就上了门。
它们毫不留情,直直冲着荣府史府去,点名要抓史湘云和薛宝钗。
这个消息传出去的时候,哪怕原因是含糊的,都足够让她们在京城圈中“扬名”。
“从来没有听说过,闺中的女儿家居然惹上了官司?”在宴会上,众位夫人也是聊起这个京中热事。
有人往旁边笑了下,狭促道:“南安太妃不是也认识史家那位?实在是令人吃惊。”
南安王太妃难免想起上次在荣府中见过的两人,一时也没能猜出她们能干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不过顺着这个思路,她倒是想到了在宴会上碾压全场的黛玉。
自己当时可还给了她手环,算得上是有交情了。
“不过点头之交。”
南安太妃随口一句,起了另一个话头:“林家正在京上。下次聚会,不如将帖子寄过去?”
“看这阵仗,林家怕是要在京中留任了。”
要是能从这个得到突破口,和林家交好,倒也是一条捷径。
周围的夫人们思付点头,都微微笑起来:“我也知道,听说林府的女儿是个难得的。花朝宴的第一,正好一道见见。”
——
贾政听到顺天府上门捉拿的消息,一时又急又气。好在为首的是贾雨村,受过自己的恩惠。
这会儿他只能忍愧迎了上前,起身赔笑:“这都是孩子家的事情,怎么还正经上门了呢?”
看贾雨村只是笑着不说话,贾政面上恼羞,可少不得还是要护住自己家亲戚,只连声唤人上茶。
贾雨村伸出左手端起桌上的茶水,这才慢悠悠开口:“林府可是报了官的,贾大人你也知道。林大人是要高升了,谁敢不给他这个面子?”
这话听着严重,不过也是搪塞。
林府主要是将名声传了出去,对于闺中的女儿来说,这一步算是狠的了。
而这次上门,却是他自己的心思。
贾雨村微微低头看自己依旧刺痛的右手,想起哄骗了自己的贾琏王熙凤,面上冷冷一笑。
他当初发誓过会报复,现在机会上门了。
“不过是误会罢了,如海可是我妹夫。”贾政哪怕再不情愿,还是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要真让人将宝钗带走了,那荣府的面子里子可是全丢了。
贾雨村面上只是笑,时不时随口应和几句,倒像是在消耗时间似的。
等到自己侍女在外边出现的时候,贾雨村才恍然起身。
“既然如此,那看在贾大人的面子上,这就算了。”
反正林府也不是要抓人,贾雨村还算是配合它推动了一把,倒是顺便将自己的事情完成。
贾政不知他怎么突然就转变了态度,不过这会儿也不好深究,连忙一同起身送贾雨村。
等到目送他出去了,贾政一直压抑的恼羞就成了怒。
王家人实在是太不令人省心了,事情一出接着一出的。
他疾步往后院去,还没到王夫人院里,就听前边喧闹声起了来,一个个小丫鬟从里边冲出来。
“快去找大夫!”
“太医呢?快快备轿。”
里面是乱糟糟的一团,贾政呵斥了一声,就听得小丫鬟急切禀告。
“二奶奶小产了,平儿姐姐在叫大夫呢!”
他这会也微微吃了一惊,连脚步都顿了下来。哪怕王熙凤是大房那边的,闻言也让人痛惜。
贾政眉头一皱催促小丫鬟快去,又忍不住长叹一声:“怎么什么事情都赶在这个时候。”
宝钗也在听王熙凤小产的事情。
莺儿正手舞足蹈给她比划着,说是本来就月份小,今儿不知怎么突然就小产了。
“送几盒人参过去就是。万事自有都有定,这就是个无缘的,何必如此做派。”
宝钗淡淡回了几句,心态倒是调整转了过来。
这会儿她借着旧疾发作,只拖着留在了荣国府中。
——本来她们是在王府,可王府如今被下狱,还是要早日搬回来才好。
也多亏史湘云这不管不顾地一闹,倒是比自己承担了更多的责罚。
想起湘云被四个管事嬷嬷压着带走的模样,宝钗抿抿唇不语了。
她本来想入住碧翠阁,不过猜老太君怕是不愿,只退了一步,选了碧翠阁旁边的院子。
现在从窗户外望过去,倒是也能看见那棵黄金风铃树。
树上金色的小花一簇一簇的,在光下散发出点点金色光芒。
周围只有自己住,那这棵树算是属于自己的。迟早荣府也会属于自己。
宝钗摸了下脖颈上的金项圈,一时踌躇满志。
等第二天宝钗从房中起来,打开窗户正想好好欣赏一下外头的黄金花时,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原本金灿灿、亮闪闪、开满一树的黄金花。一夜之间,全部不见了。
外头只剩下一株干巴巴的树干,没有花簇的装扮,枝丫曲折地往四处延伸着,倒是变得诡异了起来。
宝钗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一时间荣府里流言四起。
“听说了吗?在宝姑娘住进去的第二天,黄金树的花全都不见了。琏二奶奶居然小产了。”
“我听说宝姑娘害地鲜花全都枯萎了,怕不是先前陷害人的报应?”
“宝姑娘用花让二奶奶小产了!最是可怕。”
这会正是荣府动荡的时候,流言传起来一拐八弯就扭曲了真相。恨得宝钗倒是真病了一场。
-2-
“荣府里怕是有邪祟作怪,不然怎会如此倒霉。”
“是该去安定寺求求香,正经地请个师父回来才是。”
殿堂下两个丫鬟正面无表情地对话,口中惟妙惟翘地模仿着荣府中丫鬟们流传的话。
水溶略微摆手示意她们停下,对这流言发展的速度还算是满意。
这会儿他正在大殿之上,扫过由宫人取出来的一件件衣物。
作为今上最宠爱的皇子,他的服饰自然也是重要的。
下面展示的每一件都是新装,配着精心勾勒的花边暗纹。
水溶视线转了一圈,难得有些犹豫不定。
平时他并不在意穿着,可是今儿是他第一次要上林府的日子。
前世今生第一次要对上自己岳父了。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动,就忍不住挑刺起来。
这件花纹太暗、那件颜色太亮,有细纹的过于花俏,没有的又太简单。
一时间好像什么都出了差错。水溶微微拧眉,俊朗的面上带上了冷冽,气势更是逼人。
在旁伺候的宫人都低下头去,不敢直视这会的北静王。
还是嬷嬷细细打量了会水溶,才笑着开口:“殿下可是要去拜访重要之人?”
嬷嬷是水溶母妃身边的人,看顾着水溶自小到大,是照顾他的老人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水溶如此在意仪表,一阵思索后,只想他是要去见心仪之人,这才试探一问。
林如海是玉儿的父亲,那当然是重要的。
水溶略微一想,只点点头。
果然是要去拜访心仪之人!
嬷嬷心中一喜,面上都是高深莫测的笑,“那可是要看老奴了。”
——
一身浅墨色的朝服,同色发带挽起乌发,身高腿长肩宽腰窄,看着矫健而挺拔。
他容颜是冷冽的俊美,衬托一身气质更加凛冽。
嬷嬷细心挑选后,又在一旁打量着直点头,“殿下这时候可是要笑一个这才好呢。”
她说着又将嘴角弯起给水溶示意了下。
水溶有点紧张,可还是学着她的模样将嘴角勾起,一时间他面上布满了高高在上的冷淡。
现在不仅是殿内伺候的丫鬟低下头来不敢直视,连嬷嬷也被震惊了下。
“这、殿下还是不要笑了。”
对上水溶有些期待的视线,嬷嬷想笑又想叹,只得无奈应一声。
等最后正了正腰上的佩玉,又挽了发饰,嬷嬷上下看看俱是满意:“殿下还可以带着小礼物去,之前窗上的那些花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