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摇了摇头:“沈越之言全是为我,若是父皇怪罪的话,我一力承担就是。你们回去吧。”沈越的媳妇是自己名义上的妹子,沈越的老丈人是自己儿子的先生,就算大皇子对别人说,自己从来没听过沈越的那一番言论,能有人信吗?
几位皇子没有一个起身离开,他们跟着沈越办了几次事,哪件事沈越也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利。就是今天的这一番言论,也是提醒自己兄弟不要阋墙,让别人渔翁得利,他们这个时候离开,也太没有人心了。
他们不知道,这是这一跪,让他们也随着著名的“养心问政”一起名垂史册,得到了后世高度评价,被誉为“最有先见之明的皇子天团”。现在这哥儿几个还在不时的悄悄换着跪姿,减轻着自己膝盖的压力。
当今能不知道自己儿子在殿外跪着吗?可他就是不想让他们起来:一帮混帐东西,竟然敢看不上自己千辛万苦得来的位子,不让他们跪一跪,还真当自己治不了他们了是不是?
朝臣们也知道皇子位都在养心殿外跪着呢,一个个面上不敢露出来,心中却都暗自得意——别看圣人在朝会上同意了继续找各部的弊病,可是一定对皇子位也有所不满,要不怎么连大皇子也跟着跪了?
就连在上书房读书的二皇子也得到了消息,趁着中午用饭的时间,他特意跑到养心殿来,向着几位兄弟表示自己的关心:“兄弟们这是怎么了,怎么竟惹的父皇生气?等我进去劝劝父皇,也为兄弟们求情。”他们都被罚跪了,父皇也该想起自己的孝顺周全,让自己重回朝堂听政了吧?
大皇子听着二皇子明着关切、暗带嘲讽的话,面色都没变一下,甚至还微笑着向他说了一句:“有劳。”
跟大皇子一样看不出神色变化的,也就只剩下一位四皇子,他那张脸全年都不会有几种表情,现在不变简直太正常不过。别的皇子可就不行了,一个个看二皇子的眼神都恨不得直接给他一巴掌。
大皇子还是默默跪在那里,要是能省去一声清咳就更完美了。也是这一声清咳,让本来有些小得意的二皇子脸色也是一变——那几个刚才还恨不得上来咬自己一口的兄弟们,在老大的清咳之下,竟然都低下头,谁也不看自己了。
不看就不看,只要父皇肯看我就行。带着这股气势,二皇子直接就想迈步进养心殿。谁料守门的小太监竟然敢把他拦下:“回二皇子,圣人正在议政,不许人打扰。您若是请见的话,还请跪侯圣意。”
二皇子有些不敢相信:“现在已经是午膳的时候,父皇龙体要紧,哪位大人如此不体贴圣人,竟不知道自己告退请辞?”
小太监倒没瞒着:“是翰林院小沈大人。”
听说不过是沈越,二皇子浑不在意的向小太监一挥手:“你进去向父皇禀报一下,就说我听说今日父皇着了气恼,特意来开解。”
听他说得气势十足,小太监也摸不着头脑,又记起过年之时二皇子似乎也来过养心殿几回,圣人回回都是见了的,只好弯着身子,溜着墙边进去先回了高福。
高福也不敢自作主张,虚着气向着当今小声回道:“二皇子请见圣人。”
当今就算与沈越用膳之时,还在与他讨论着该怎么提高生产效率、裁减冗员、吸引百姓走出农村等事,听到高福的话,不在意的挥挥手:“没见到朕正忙着,不见。”
沈越这个时候才想起另外几位皇子来:“此事臣一人之思,怕也想不周全,还要大臣们与诸位皇子集思广益才好。既然皇子们都在外面,不如请进来一起商议?”
当今恶心狠狠看了沈越一眼,向着高福道:“去告诉那几个孽子,统统给朕滚回府里自省去,什么时候自己想明白了,上折子给朕。”
高福的嘴比沈越的张的小了点,还能轻声多问一句:“二皇子?”
当今已经把筷子放下了:“他难道不是朕的儿子,别人能自省,他为何不能自省?”
见沈越张口,当今以为他想替二皇子求情,直接挥手不让他说出口:“即是让他们兄弟同心,那就该让他们同甘共苦。老二也不例外。”
你是他老子,你说了算。沈越不会为了二皇子做无谓的挣扎,在心里想着自己该说的也说的差不多了,还得了与当今共餐的荣耀,也可以功成身退了吧?
谁知在他请辞的时候,当今直接告诉他:“明日起你去吏部办差,帮着老五先把吏部清一清。”
沈越能甘心?他想到了一个理由:“圣人,臣的大伯还在吏部任侍郎。”我是不是应该回避?
当今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你还是翰林院的侍读学士。”去吏部就是一个干活的,看清自己的位置好不啦。
沈越除了应下能有什么办法?何况在他走后,当今直接将内阁的几位大学士还有林如海一起叫进了养心殿,按着沈越所说群策群力。
对于林如海为何出现在这里,大学士们心里都明镜似的——当今这是在告诉他们,赶紧表明自己的态度,愿意不愿意按着自己的命令行事,不愿意也不要紧,直说就行,人家这里早准备好接替你的人了。
沈学士的内心尤为震荡,他是知道沈越上午到养心殿请见之事的,也知道皇子们在养心殿外跪着的事。若说那两件事与现在圣人所说没有关联,沈学士自己都说不出口。可是若说两件事与圣人所说的有关联,圣人却只字不提。
他一面心里骂着沈越实在能惹祸,一面心里有些感慨:到现在圣人还在维护沈越,可见对刚才所说之事至少信了一半,不然也不会把他们这些人都召来。
即是圣人都用心维护,那个也是自己的孙子,沈学士秉着一惯老成行事的风格,建议当今先派人去南海沿子向海商们收集一下资料:“海上风高浪大,直接派人出海,不知几年能回,还是先收集一下资料的好。”
当今听后也是点头,这的确是个稳妥的主意。可是沈越的话还不时冲击着他的脑海,总有一种时不我待的感觉:“前几年户部清欠已经完成了,国库现在还有些银子,多派人出去。沈越那儿不是收集了不少制造之书,看看有没有造船能用的上的,试着造起来。收集资料的事儿就要抓紧。”
沈学士领命后退了一步,当今便把矛头对上林如海:“朕看沈越只是编书的话,太闲了些,有些屈才了。朕已经命他去吏部帮着老五,你也提点着他些。”
林如海的眉毛都快拧成一坨了,怎么又有沈越的事?他这样成了精的人,马上就把几件事儿联系到了一起,然后想把自己摘出来:“户部与吏部互不统属,臣怕是没什么可指点他的。”
当今意味深长的看了林如海一眼:“那是个没笼头的马,你还是在旁边提点着些好。何况你还是皇长孙的先生。”说完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过头继续与别的学士们商量起分工来,全不管众学士听到圣人今日亲口说出,林如海是皇长孙先生之语,在他们心里翻起多大的波澜。
沈越不知道自己走后,当今直接召见了大学士们,回到翰林院之后,就把张义叫了过来:“明日起我怕是不能时常来督促编书之事,你给我盯牢了。”
张义很坚定的点头:“大人放心,章程都摆在那儿呢,要是还有敢伸手的,下官一定及时禀报大人。”
沈越还是不能放心,又把参与编书的十几个人叫到一起,将自己要去吏部帮一段时间的忙,自己不在的期间,大家还要尽力编书等场面话说了一回。
听到沈越去吏部帮忙,那些编书的人眼神儿都不对了,他们本是侯缺之人,能选来翰林院帮着编书,算是授了官。不成想人家小沈大人,直接就去吏部帮忙了。这做官的,哪个不知道吏部的威风?要是也能带着自己一起去就好了。
把众人的神情看在眼底,沈越向他们画出一张大饼:“诸位大人只管安心编书,沈越敢保证,诸位所编的书一成,便能福泽百姓,到时史笔留书不说,圣人也会记得大家的功劳。”
以前沈越也不是没对他们说过这样的话,有些人还觉得沈越是说大话。现在沈越以侍读学士之身去吏部帮忙,重新说这番话的份量可就重多了。编书的人纷纷向沈越表决心,一定会尽快把书编出来。
沈越却又嘱咐他们欲速则不达,这书即要传世,就要经得起时间的检验,大家一定要稳扎稳打,不能为了完成编书的任务,连验证都不做就把什么方子都收进去。
等到能想到的都说完了,他才去找那个六皇子派来的户部老吏:“以后这里从印书馆提银子的事儿,你要与张义两个商量着来。帐目一定要清楚,一文钱都得有来处有去处,不然我这里好说,户部和皇子们那里怕是不能放过你。”
那老吏都成油子了,让六皇子派过来就没想过捞油水的事儿,连连向沈越表示自己会与张义好生合作,一定不会让人虚报冒领。
不过沈越也告诉他,对必要的开支也不能一笔抹杀,不然那些编书的人想验证点儿东西都没银子,这书编到什么时候是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