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凛没有直接询问,她垂眸观察着沙发上的太宰,瞥见他手指的紧紧攥起,那根本不像是呼唤的喊声低得只能是他自身的呢喃。
那不是在喊她。
那是太宰自己给予自己听的声音。
凛。
凛。
我好痛。
“……”
就在恍然大悟中,凛觉得自己的背上好似乎也被利刃划开了,火辣辣的疼,没有流出血,却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了。
迫使她不得不弯下腰,更密切地关注着太宰背上的那道伤口。
凛给太宰上药的途中,一度觉得太宰有那么短暂的时间是真的晕过去了。包扎完毕,她拿了药和水过来,刚放到茶几上,太宰的眼睛无声地睁开了。
茶色的瞳仁中还有湿润的痕迹。
“要吃药,现在可以吗?”
凛将另一手的热毛巾敷在太宰的额头上,太宰抖了一下,可怜兮兮地将脑袋垂了下来——更靠近凛,看上去就像是隔着毛巾,枕在了凛的手中。
吃完了药,太宰看上去总算不是那么虚弱到让凛心惊的地步。
凛这才有空问出:“怎么会伤成这样?”
“……托费奥多尔君的福,遇到了一点麻烦。”太宰没精打采地回答,“不光是我这边,凛应该也遇到了什么吧……费奥多尔君的疑心病真是重啊。”
凛用热毛巾帮他把冷汗全部擦拭:“既然你清楚这点,就不应该到我这里来。”
“费奥多尔君既然能做出来这样双向怀疑的事情,那么我意识到这点,来找同病相怜的凛也是很正常的事。”太宰用那样湿润的眼神望着她,他今天好像随时随地都处在脆弱到不堪一击的状态,“……凛,我想见你。”
他小心地伸出手来,苍白的脸色经在热水和止痛药中和缓了些许,太宰仍然用那样可怜兮兮的虚弱眼神看着凛:“我想见你。”
凛没有拒绝他的动作,她怀疑自己的反抗大概率会带来太宰牵动伤口的执着。
太宰牵到了她的手,缓慢地放到了自己的脸颊边,好像这种依靠会让他感到别样的安心,他嘴角微微地翘了起来。
凛的视线不经意又落在了太宰背上的伤口上:不算致命,但确实有些重,何况太宰本来就是怕痛的人,又拖延了这么久。
一股无名火窜上心头,燃烧出熊熊烈焰,凛呼吸都快了一点,她忍不住问:“你面临的那种情况,没有避开的办法吗?”
“……避开的话会更麻烦。”
太宰蹭着她的掌心,比寻常的轻浮更虚无缥缈的语调,“如果是这种为难的状况,难怪费奥多尔正好利用免费劳动力……不过,看见凛没事,就太好了。”
凛没说话。
她觉得手掌心有点痒,还有手腕的部分,都蹭到了太宰的头发。
“如果是受了伤又治愈,凛不会去买那么多喜欢吃的零食,应该是有什么事让你心情不错……”太宰明明精神不济,却还在强撑着说这些话。
凛看向他,他居然还笑了一下:“是高兴就好了。”
“……”
凛放下毛巾,劝阻道,“你太累了,好好休息吧。”
她见太宰没动静,补充说:“我会守着你的。”
“……好。”
太宰这才乖顺地答应了。
眼尾都弯起来。
凛松了口气,视线刚一移开,指尖便陡然一颤。
——太宰在她的中指上,落下了一个吻。
第77章
次日。
费奥多尔发觉凛仍然不高兴。
这种不高兴表现得相当直白,具体表现为:往日甜美亲切的打招呼这项让费奥多尔都习以为常的“例行”取消,还有来自凛本人的无视,是当面走过都能明目张胆的那种无视,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费奥多尔:“……”
就为了那种事,她还真敢这么对自己生气?
事实证明,凛真的敢,还很嚣张。
费奥多尔:“关于昨天收编……”
凛:“资料已经传过去了。”
费奥多尔:“不,那件事本身似乎有点……”
凛:“您是要跟我讨论事件本身吗?”
您。
“您”都用上了。
费奥多尔定定地看着她:“你还在生气?”
“怎么会呢。”
凛假笑营业,“看您那么理直气壮、匪夷所思的样子,我当然知道您不觉得我应该生气了,那我又怎么可能生气呢?”
费奥多尔:“……”
确定了。
就是在生气。
而且经过一晚上的发酵,好像比昨天的程度更深了。
费奥多尔试图和生气中的凛讲道理:“你先冷静一点,我——”
凛很快的反问:“你觉得我现在不冷静?”
费奥多尔一顿,竟然在这种没有任何武器威胁、身处自己领域的情况下,感觉到了一种警惕:“……那只是形容词。”
——他竟然觉得这种事足以让他产生警惕。
“一个人说出的话总会代表他内心的一些想法,可能他自己还在否认,但嫌弃与斥责已经伴随着那种话源源不绝、劈头盖脸地朝着我砸过来了。”
费奥多尔:“……”
费奥多尔:“不要任性了。”
他试图用正经的言论将这无理取闹的场面隔断,凛只是在一瞬间内短暂的睁大了眼,很快收敛,语气还是冷冰冰的:“哦,您要说什么?我听着。”
费奥多尔:“……”
他不可避免地去看凛的表情变化,不动声色地说:“太宰君昨天也受伤了吧。”
“嗯。”
“凛不觉得这件事有点奇怪吗?”
“不觉得。”
“……”
“在您面前,所有的事情都无所遁形,我太笨了,看不出来。”
“……”
别以为他听不出来这是映射的反话。
费奥多尔沉沉地吐出一口气,没等他想好应该用哪种方式来对待现在的凛,少女眼疾手快地拿出手机:“看来您是有事要问太宰君,我帮您通知他。”
费奥多尔眉心的深渊像是地狱的死神在召唤。
凛噼里啪啦按了一通键盘,神清气爽地继续维持着虚假营业的笑容:“太宰君马上就过来了,我看您也不怎么想见到我的样子,就先走了。”
说完就走。
仿佛背后有人追债。
费奥多尔徒手掰断了手边木制的沙漏支架,细微的响声“咔擦”一下,也敲在了费奥多尔的脑子里。
他望向手中断了一截的木制品,表情中的凝滞逐渐褪去:他是在完成了这个动作后,才意识到他掰断了这截支架。
……
走出门的凛很快接到了太宰的电话。
太宰:“那条短信是什么意思?唔……你和费奥多尔在玩什么游戏,为什么要通过你来通知我过去?”
凛随便概括了一下:“他应该是打算问我昨天为什么没有受伤的事,这家伙太老奸巨猾,我懒得应付,你去说。”
“?”
太宰一愣,“这也正是我想问的,所以你连我都不打算告诉吗?”
如果是那种两难的情况,为保平衡,凛应该也会受到牵连,但她却没事,难不成是有意外的某个人出现帮她了么?
“嗯哼。”
凛回应得很欠揍。
“虽然你能依赖我这点,让我很高兴,但是……”太宰语气轻盈的说着,“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凛是不是有其他愉快的时光了?”
“没有你的时光都很愉快。”凛纠正他,“而且这不是依赖,是昨天晚上处理伤口和收留过夜的费用。”
太宰顿时笑开了:“过夜这个词听起来可真美好啊~”
凛:“……”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她的死缠烂打倒打一耙技能很难应对。
“让我过去没问题啊……凛今晚和我一起吃饭吧。”太宰打着商量,“我背上的伤口还是好痛,出门的时候都很艰难呢。”
“好。”
凛急着去武器库——她可不是单纯在和费奥多尔闹脾气。
太宰闻言,甜甜地答应了:“那我就去啦,啾~”
凛:“……”
精神攻击!
这是精神攻击!
收起手机,凛迅速朝着武器库那边跑去,算算时间,费奥多尔昨晚能那么做,她虽然没有收到这边的异动消息,但总觉得费奥多尔那种谨慎的态度肯定会做点什么。
即便有骸的幻术在,万一被看出来就完了。
凛从小道绕道武器库的后门,手指还没触上门扉,听见了里面传出的、极其细微的脚步声。
“……”
几个人?
三个?
已经有人来了。
而且比她预计的时间早了太多。
凛屏住呼吸,分神了半秒:她还以为费奥多尔吃小女生的那一套,没想到这家伙这么难搞。
——看在费奥多尔以前向她提出过交往请求的份上,凛还以为能更顺利。
在这个视角,原本是不太能看清里面的情形的,凛提前在这边后门处留了个缝隙,她矮身,悄无声息地贴过去。
“……”
里面没人说话。
听气息是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