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对这个世界的大多数普通人来说,「鬼」本身就是只出没于怪谈中的存在,那些“会在夜晚出没吃人”“被阳光晒到会死”“紫藤花是驱鬼良方”的传闻全都是为了增加怪谈惊悚感的设定而已。
这样一桩离奇案件里,本身就是受害人的透稍微变更了几句说辞,轻轻松松就了结了这桩案子。
杀害小孩子们的凶手已经被她杀了,太阳一照连灰都不剩下,何况就算鬼没死,然后这些只是普通人的警察意识到凶手的不简单,他们也没能力对付这种跨越另一种生命层次的物种。
小鸟的身体就如那些大夫所说,保住了命已经是万幸,她幼年至今一直营养不良,也就是最近半年吃得好一些,如今濒死之际被透从死神手里硬生生夺回来,身体也变得破败了。
在条件跟后世比起来差了十几倍的简陋医院里住了两个月才放出院,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三个小孩的墓前垂泪不止。
变得虚弱的身体让她连放肆大哭的能力都没有了。
她跪在墓前哭着,就在身后几步外的透静静看着。
和一直照顾着三小孩的小鸟比起来,不知见过多少生离死别的透是真的没有这么强烈的伤感的,甚至在神野区灾难发生前,她连恐慌和哭泣的情绪都消失了很久,何况只是相处了半年时光的这些小萝卜头。
说句不好听的,穿越到这个世界中,透唯一在意的也只有自己的这个前世而已。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等小鸟发泄得差不多了,透在后面提醒,“你的身体忌讳大喜大悲,这次是特例,以后不要这样了。”
跪在墓前的小鸟闻言擦着眼泪,轻轻嗯了一声,顺从地起身,对着墓碑倒了声别,这才跟着透离开了。
“事情就是这样,很抱歉,老板娘,以后不能继续留在店里帮忙了。”
居酒屋的门前,拎着行李一身风衣远行装扮的透站在那里跟店老板打招呼,转头看向一旁低头不语的小鸟。
“小鸟的身体损伤太厉害了,一直留在这座城里肯定是没办法好转的。我打算带她去大都市那边碰碰运气,那里是达官贵人的聚居地,有着国内最好的医疗条件,说不定有养好她身体的方法。”
她这个说法镇上的人都能理解,毕竟妹妹遭遇了这样的祸事,家人有能力怎么也要去看看的。
“我明白,明白的。”老板娘已经抹着眼泪,“你们姐妹俩真的是太苦了,好不容易找回了小鸟安定下来,偏偏还发生了这种事,你这个当姐姐的还不知道往后要费多少心。这些点心和干粮你们带上,路上饿了就吃一些,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了。”
其实除了干粮外,店老板还给了钱,透拒绝了。这年头谁都不容易,她原本以为只是个普通的大正时代,结果却是个隐藏有鬼物的平行大正,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个什么模样。
小鸟的身体不适合长途跋涉,因此透安排着前往东京的路程里,都是直接坐的车,长途大巴车有之,私人包车也有之,一路辗转混搭着前进。谁让这个年代的日本经济才发展起来没多久,很多偏远一些的城镇还有人是用脚赶的路,东京都的第一座地铁建设许可书还在政府的办公桌上呢。
也因此,途中在某天投宿于一家旅店的夜里,透很“幸运”地碰到了第二只鬼。
“什么鬼?眼瞳里有字?”
相比起之前遇到的那头除了力气大点就没什么特点的鬼,眼前这一只更厉害点,居然拥有个性……哦,超能力,让她稍微意外了一下。
但也只是稍微一下。
旅馆是这个时代很流行的仿西洋式建筑,巨大的玻璃窗外是一轮浅金色的满月,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走廊,倒映出一个少女隔空高举着一个狰狞鬼物的剪影,明明女孩的手都垂在身侧,那只被举在半空的鬼却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样疯狂却徒劳无功的挣扎着。
“……下肆?”清甜的嗓音读着眼球中大写汉字,音调里无悲无喜,“下级行四的意思吗?这样说来,鬼其实也有组织?”
透以为鬼的存在就和妖怪一样,都是随机出来的独行生物,但眼前碰到的这一只告诉她并非如此,这让她起了兴趣。
于是,这只被念动力禁锢无法挣脱的鬼物就被稍稍往下放了放,得到了女孩的仔细垂问:“你是隶属于哪个团体的鬼?你们鬼圈里有多少组织?最厉害的是什么样子?都告诉我的话,可以考虑这次放过你。”
这种反人类的超常势力,透不可能放过情报收集。在普通人类都将其当成怪志传说看待的时候,说出来的情报准确率可以想象会有多低,现在碰到一个还凑合的,应该能打听出不少东西吧。
然而就在她话音刚落,抓着那只鬼都没开口之际,不远处一道爽朗的男子嗓音直接强行插入对话。
“鬼都是独居生物,是没有团体这个说法的!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组织的话,它们全都隶属听命于一只鬼!”
透闻声转头,说话的男子已经走近了光亮范围,月光照出了来人一头黄红色相间的长发和火焰形的厚重眉梢,火炎纹的披风下可以清楚地看到其腰间别的着一把太刀。
明治时期就已经下了禁刀令了吧,这个人还明目张胆地挂着刀啊,这两个时代的警察管治好宽松。
以上心理活动只是一秒不到的一闪而过,透在打量男子期间对方已经继续开口。
“小姑娘,你提出的问题我都能替这只鬼回答,所以千万不要放过它,一旦它逃了,不知道又有多少无辜的人遭殃了。”
无论气息还是显露出的身体素质,都远远超过这个时代的普通人,身上带着一股身经百战的味道,不过这乱入的人到底是谁?
透还在想这个问题时,举在头顶的鬼却更加剧烈挣扎起来。
“鬼杀队!你是猎鬼人!”
这两个关键词让透瞬间明白了来者的身份,既然有「鬼吃人」的都市传说,当然不会缺少「人杀鬼」的反转故事,「猎鬼人」就是以此而生的。只要有鬼频繁出没的地方,就一定会有猎鬼人出现除害。
明白这一点的透往后退了两步,直接把抓到的这只鬼送到男子的面前:“给你杀,我想看猎鬼人是怎么杀鬼的。”
对方在愣了一下后,很快笑着应下,一刀出鞘,那只鬼就被砍了脖子,脑袋应声而落。
很快,它的身体从伤口处出现逐渐湮灭的痕迹,就像那一天被太阳照到的那只鬼一样,整个身躯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日轮刀,是由终年接受日光照耀的特殊玉钢打造而成的长刀,和太阳一样也有灭鬼的功效。毕竟一般的武器是杀不了这些能不断再生的鬼的。”男子笑着解释,像是想起什么赶紧道,“我叫炼狱杏寿郎,是鬼杀队的一员。虽然不知道小姑娘你刚刚用了什么方法控制住了鬼的行动,但能看得出你很强啊,要不要考虑一下加入鬼杀队?”
透没理会他的招揽,径自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到门口时才停下看他:“炼狱先生,我妹妹体弱,这个时候还在睡。所以一会儿说明鬼的情报时,麻烦你注意一下音量,别吵到在里间休息的她。”
明明看着也就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说话声音也是娇娇甜甜的,可她面无表情说出要求时,却莫名地让炼狱杏寿郎感到了一股压力,有些类似他们当主的那种感觉,也是说话温柔,可没人敢忤逆他的话。
透在居酒屋做大厨的这半年可没闲着,工钱加各种外快可是挣了不少,因此住旅馆也是挑的上等房,定的房间有卧室也有客厅非常方便。给这位炼狱先生倒了一杯茶,透就听他讲解起有关鬼的情报来。
“最初,鬼其实只有一只,名字叫鬼舞辻无惨,它也是由人变化而来的,后来机缘巧合变成了吃人的鬼。后来它把自己的血液分给了其他人,那些接受了血液的人类就也变成了鬼,鬼舞辻无惨也就成了始祖鬼,也是最高位的支配者。所有的鬼身上都有它的血,鬼的实力强弱更在于拥有无惨血液的多和少,也因此所有的鬼都受它控制……”
炼狱杏寿郎给透讲解了很多鬼的事,什么隶属于始祖鬼的「十二鬼月」;刚刚被杀掉的就是「下弦六鬼」中的肆鬼,眼睛里会被刻下汉字数字,下弦的鬼只有单眼有字,上弦的是两眼都有字;所有的鬼都被下了诅咒,不能说出有关鬼舞辻无惨的事,甚至连它的名字都不能提,否则就会遭遇毁灭……云云,一大堆的消息。
但透只关注了一点。
——所有的鬼都是因为鬼舞辻无惨而出现的。
“鬼不会老不会死,不用特殊手段它们能一直活下去,靠吃人变强大,它们拥有恐怖的再生能力,就算脑袋被暴力打烂也能重新长好,只有阳光、日轮刀、紫藤花这三样是公认的克星。……通行姑娘,你有在听吗?”
“在听。”透回道,“谢谢炼狱先生告诉了我这么多。这几百年来鬼杀队为了除鬼真是辛苦了,为了消灭那头始祖鬼付出了很多呢。”
“说来惭愧,我们鬼杀队确实是杀了很多鬼,但实际上已经有一百多年没有猎杀到上弦级的鬼了,更别提找到鬼舞辻无惨了。”杏寿郎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作为鬼杀队中的柱一直四处游走,却至今都没碰到一头上弦鬼,真是着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