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之助:“……”
九央:“当然可以。”
蜂须贺下一秒立刻站到九央身后,双手按上轮椅背后方便人推行的手柄,柔声问:“主人,如果您觉得我推行的速度过快或者过慢,请一定告诉我,好吗?很惭愧,我对于如何照顾主人的经验不是很多,有不当的地方请一定指出,方便我改正,好吗?”
九央噗嗤笑了,她浑然不在意地说:“放心,我适应性很好。”
蜂须贺不赞同地皱眉。
九央接着又说:“好好好,如果我感到不适,一定跟你说。”
蜂须贺蹙起的眉头慢慢舒展开,他抬起步子,以中等速度开始推轮椅,除了最开始加速的那几秒,后面几乎都是匀速前进,一路上他还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有可能颠着九央的地方,生怕让九央不舒服。
狐之助就这么看着蜂须贺抛下它,头也不回地走了。它呆了好一会儿,心里陡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想法——它是不是……被当成争宠对象了?
然而下一秒,蜂须贺停下轮椅,转头看向狐之助,有些不悦地说:“狐之助,请快一点过来,不要让九央大人久等。”
蜂须贺记得它……狐之助感觉自己快感动得哭出来……它为什么要对一件平常的事哭出来?
狐之助小跑着跟上九央和蜂须贺。
在接下来的路上,蜂须贺除了和九央说话,再没给狐之助一丁点儿眼神,哦不,在蜂须贺心疼的抱着轮椅、抱着轮椅上的九央上楼的时候,他还是睨了它一眼。
那眼神仿佛在说:既然知道审神者腿不好,为什么不提前改造本丸?居然还将本丸核心、审神者的起居室设在小楼的顶层!真是没用!
狐之助脸木得快做不出第二个表情。
它有什么办法?它能说在见到九央前一分钟的时候,它才知道它要带新审神者吗!!!而且正常审神者的起居室都在顶层!
在一方欢声笑语一方沉默不言的氛围中,两人一狐总算来到顶层,蜂须贺推着九央坦坦荡荡的进了审神者的房间。狐之助看了眼步子都不停一下的蜂须贺,圆圆的眼珠子里波澜不惊。
“审神者大人,这是您的刀帐,它将会记录您所有的刀剑男士,以及它联通着这座本丸,您将您的代号写在刀帐内侧扉页,即可成功激活刀帐和本丸。”狐之助尽职尽责地介绍。
“好。”九央恋恋不舍的目光艰难的从蜂须贺身上拔下来,二话不说,将“九央”两个字写在刀帐上。
直到这时,狐之助才意识到这一点——这位新审神者,是不是就叫“九央”?她是不是把她的真名告诉付丧神了?
狐之助心里一阵窒息,但转念一想,它又缓了过来。
付丧神知道了审神者真名,可以神隐审神者。这对审神者来说,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因为被神隐后的审神者将会失去自我,变成付丧神的傀儡。
但放在这位大佬身上,付丧神别一开口说想神隐她,她转头就把付丧神打个半死,还神隐个鬼哦。
狐之助提起的心脏还没彻底放下,就听见蜂须贺含怒的声音。
“去死?死死死吧?咒谁?”他薄唇紧抿,滔天的怒火倾泻而出,“时之政府?好一个时之政府!”
狐之助奇怪地咦了一声,跳上桌面,顺着蜂须贺的视线,看到了刀帐外壳上的本丸编号——
QS4448。
第3章
狐之助当时心里就“卧槽”了一声——
不就是个本丸编号!一个随·机的谐音不那么好听的本丸编号,值得这么生气?
但瞅瞅蜂须贺脸上真情实感的怒火,它聪明的咽下腹诽,一声不吭。
蜂须贺转头对着九央,脑子里第一个想法便是一气呵成的“臣属下跪、向主君请求”,但想到九央之前的叮嘱,他忍住怒气,后退一步,让九央不必仰头看他,接着铿锵有力的声音响起。
“主人,我会向上面申请,申请为您换一个本丸居所。”
九央正爱不释手的翻来覆去的看刀帐,闻言诧异万分:“为什么?”她顿了顿,温声细语地问,“什么惹着你不高兴啦?”
狐之助不由轻轻瞥了九央一眼,审神者真不知道蜂须贺生气的原因?
蜂须贺气得攥紧手指,他没有立刻接话。按理来说,主君向他提出疑问,他该马上回答才是,但……
他的瞳孔里映出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少女,少女年龄看起来不大,也就将将成年,她淡金色的头发柔顺的披下,或许是因为头发太长了不好打理,也容易压在椅背上,所以长度刚好及肩。
温和的没有丝毫烟火气息的眉,不带一丝凌厉的圆圆的杏眼,小巧挺翘的鼻梁,未语先笑的唇,共同组成了少女温婉雅致的面容。再配上少女那身纯白色绞银纹的连衣长裙,一眼望去,再心浮气躁的人,都会在少女周身无形的静谧氛围中沉静下来。
然而下一秒,几乎所有注意到少女的人都会开始心痛——
白色的长长的裙摆下,是空荡荡的一片。
蜂须贺的眼睛多厉害,他在见到九央的第一眼,就意识到:从无边沉睡中唤醒他的人,他的主人,他温和可亲的主人,自膝盖以下……
什么都没有。
他想要一生效忠的人,在和他相遇之前,失去了小腿、失去了足踝、失去了脚掌。
显现于世、与主人相逢的快乐,哪里抵得过他珍之若重的主人曾经的痛苦?
我为什么不早点儿来到主人身边?为什么让主人独自承受这样的痛苦?为什么没有在悲伤发生前竭尽所能的阻止?
蜂须贺平静的面孔下是一阵阵的钝痛。
他的主人啊……
其实,身为付丧神的他无法决定什么时候和主人相遇,其实他只能在原地等待审神者的召唤,但所有的“其实”,都不能抵挡他心里的悔恨。
过去主人的悲伤蜂须贺没有参与,也更无从挽救,但现在的,还有未来的人、事,他可以完完全全的参与进去,他将站在主人的身前,为主人遮风挡雨鞠躬尽瘁。
所以他在最初的惊愕后便收起了所有不愿意展现在主人眼前的负面情绪,所以他能心里滴着血面上带着笑的跟主人聊天。
他是虎彻真品,他天生便是主人忠诚、能干的左右手,他降临世间的意义便是为主人解决烦恼,而不是给主人增添困扰。
然而就在蜂须贺做了这样的决定后,时之政府,时之政府居然先以毫无诚意半点儿没改造的本丸欺辱主人的残缺,后以刀帐上那嘲讽至极的编号诅咒主人。
这如同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拍在他的主人脸上,更深深扎根在他心间。
蜂须贺忍不了了,他近乎无礼的自作主张,想先主君一步做出取舍——放弃这座“没有半点儿不同”的全新本丸,扔掉这本晦气的刀帐。
就算,他有可能会作为舍弃这座本丸、舍弃这本刀帐的代价,被时政强行留在这里,和主人分离。
【您想换本丸?可……虽说不是不可以,但既然要换本丸,初始刀也请一起换了吧,毕竟初始刀和本丸之间的联系比较紧密,不太好分开。】
光是在脑海里推测,蜂须贺都为“可能和主君分离”这件事感到窒息,但是啊,如果舍掉一个他,能让主君的处境变好,无论让他做什么,他在所不惜。
“主人,这个编号……”
蜂须贺才刚开口,就已经清晰的尝到了嘴里的苦涩。
他愿意和主君分离吗?当然不!可是……
“蜂须贺你也觉得这个编号好吗?”
蜂须贺霍的抬头,睁大的双眼里是满满的不可置信。
九央轻轻合上刀帐,纤白的手指指向刀帐封面的本丸编号。
“编号应该是随机的吧?随机都能随机到我喜欢的号码,我的运气果然一如既往的好。”
欢快的笑脸,纯然的欣喜,无一不透露着九央的喜悦。
然而这一切落在蜂须贺眼里,却只有无边的痛楚。
主人为了他,居然做到了这一步吗?蜂须贺既感动于主人为他做出的让步,又心痛于主人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的口是心非。
他的主人啊……
再度涌上心间的感慨,慢慢在蜂须贺心头牢牢留下印记——主人这么好,这么善解人意,他要好好保护主人,保护主人不受任何伤害。
他的眸子闪烁,嘴唇刚刚动了动,就听到狐之助跟个傻子一样直白的问了出来。
“审神者大人,您不觉得这个编号的谐音很难听吗?”小小的狐之助坐在桌上,抬头问道。
“哪里难听……”
九央下意识说,接着,她突然想起母亲说过的一句话,目光在貌似好奇的狐之助和面上透着隐隐的怒气的蜂须贺脸上转了一圈,一捶手心,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她先伸手揉了揉蜂须贺的眉心,让他不要生气了,然后才说道:“唔,我从前生活的环境和现世不一样,一些风俗习惯也不一样。”说着,她拿起刀帐,摆在蜂须贺面前,“就比如说这个编号的谐音。”
“‘去死吧’。”
“在我看来,‘死亡’是一件好事。它可以让我这样的人对死亡、对生命的感悟更深,加深我的修行,丰盈我的……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