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其中的黑暗,霜叶已经在工作里得到了深刻理解。
只是,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人能完全左右自己的工作,对于她本就不算干净的手,这点肮脏不过是多了一块不嫌碍眼的污渍。
海港吹向陆地的咸风照例喧嚣,无法控制地将伫立在货物旁的每个人身上的衣襟都吹得飒飒作响。
然而站在那堆成年男人隐隐引导着中心地位的唯一位少女,她身上却仿佛拥有着天然的过滤器,唯有经过她身周的劲风才变成了温顺绵羊,无形地徐徐拂动着风扬柳絮般的轻柔。
霜叶平静的银色眼眸逐一从跟前瑟缩到一排、形容狼狈的少年们身上扫过,忽地冲面前与之交易的男人开口道:“这次的人,比起预定的数目少了很多啊。”
港黑有着特定时间里为组织定期输送新鲜血液的习惯,而这批血液的来源,则多是来自于贫民窟里的孩童、无家可归的孤儿,以及从各地流落到人贩子手里的商品。
听闻霜叶的话,对面的交易负责人当即露出了谄媚又佯装可怜的笑容,解释了起来:“大人,我们也不想的,现在这段时间的行情不太好,我们只能尽量送来这个数……”
“不对吧。”
就在男人企图蒙混过关的时候,身后传来了打断了他的声音。与此同时,伴随着来人话语的传递,黑发少年皮鞋轻踏在混凝土地上的脚步声,亦像是要将人的侥幸心思沉沉踏在脚下。
“难道不是因为,你将原本属于港黑的那批货,又抽出了大半转卖给了另一个客户么?”太宰朝这个位置缓步走来,语调游离地笑着朝他叮嘱道:“背着港黑同时收两分钱,这样可不太好啊。”
比起霜叶温和的言辞,他的语句显然无情辛辣得多,在他的眼里,只将眼前即将送入港黑的孤儿们看作了冰冷的货物,全无对待生命该有的敬畏之态。几乎是他话音刚落,身后带来的部下便齐刷刷地对男人竖起了枪口,上膛的声响惊得后方的少年们又是一阵瑟缩。
然而,抵在枪口前方的男人才独独是压力最大的那一个。他完全没有从太宰眼里的笑意感受到此人的情绪,只觉得有无边的恐惧攀爬上自己的脚心,企图钻入骨髓里啮咬。一瞬间,他的冷汗就直冒下脸庞,结结巴巴的、似乎想要狡辩的样子:“这、这都是没有的事……我……”
太宰没有耐心聆听他无意义的辩解,直接就抬手打断了他:“你可以猜猜看,到底是谁出卖了你?”
在恶魔若有若无的心理暗示之下,男人的脑海下意识就想起了某个人物:“不可能,他不会……”
话一出口,他就知道糟了,整个身子瞬间僵在了原地。
太宰好似被这出滑稽的喜剧剧目给愉悦到了,从喉间滑出一阵闷笑声。
“可惜,我们对于胆敢损害港黑利益的人,是绝不姑息的。”太宰不顾此人的求饶声,抬手让人将他带下去。
接下来等待他的,大概将是无法轻易往生的痛苦煎熬吧。
霜叶从头到尾沉默着将他的作为看在眼底,直到场面重新归于安静,她才开口向那个黑发少年发问:“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只见太宰一步步向她走近,饶有兴致地低头凑到她的耳旁,微微勾起一道难以捉摸的笑容。
“当然是因为,终于钓到了一条大鱼啊。”
少年人的黑发被吹扬得稍许凌乱,而他隐匿在风中的幽晦笑意,却莫名地覆上了某种不详即将开启的征兆。霜叶来不及细想,只得撞入他的那双鸢眼里,感觉自己仿佛要被对方给一同拽入到无法挣脱的深渊。
作者有话要说: 一开始搞事我的智商就开始不够用了,仿佛遭受了降智打击(拔头发)
嗯哼哼,我要把你们的智商全部都吸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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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池袋特产贩卖机
事务所顶层的首领办公室里。
听闻两位得力部下的总结汇报, 端坐在办公桌前的黑发男子逐渐陷入了沉吟。
他将十指交叉稳固地抵住了下颔, 那双整洁的西式手套搁在单薄的唇线附近,衬得整张脸庞宛若雕塑般的苍白神秘。房间里的时间不知过去多久,才听见属于他低沉的嗓音徐缓响彻在静悄悄的环境里。
“也就是说, 我们港黑交好了价钱的那批货物,有一半都被不识相的人截走咯?”
得出这个结论的森鸥外将手背放下, 搁置在了桌面。身为统领横滨黑夜的首领,他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需要动怒的地步,只是, 他好似从这似曾相识的经历里发觉到了什么,而目露疑惑地望向了站在办公桌一侧的准干部。
“我记得,太宰君之前不是同样在追查一伙交易时指挥截断我们走私的幕后团伙么?”森鸥外不动声色地使用余光瞥他一眼,“拖这么久可不像你会做的事呢……那么,现在的进度如何了?”
“放长线才能钓大鱼嘛, 森先生。”太宰不以为意他的试探, 照常如实给出了回答:“不过, 跟这次事件有所巧合的情况在于,他们都是同一伙人哦。”
“可以确定的是, 对方组织的‘业务’明显发展得相当全面,不仅仅只是盗窃、走私,以及人口贩卖——事实上,只要涉及到人口贩卖这一带的关系网往往都异常庞大,每块土地上可以瓜分的利益就只有那么多,或许这也是他们胆敢起意将手随意伸进横滨的缘故。”
黑发少年漫不经心地在唇角勾起一道淡漠的弧度, 额前反射出轻微褐色的蓬乱碎发半遮着眼,使得外露的那只眼瞳的眸色转变得如同月球的背面般深沉。
只听见他漠然地开口说道:“不过将港黑内部的交易消息流传出去的叛徒已经处理了,这回,正好能够将他们真正一网打尽。”
森鸥外是个追求准确效益的人,当下就问:“太宰君有好想法了?”
“当然。”太宰缓慢地张合着那片几近看不出血色的嘴唇,说道:“按照预定的计划,他们已经落入了准备好的棋盘里。”
森鸥外饶有兴致挑起了眉:“在哪?”
太宰的表情不变,片刻后,轻描淡写地吐出了那个城市的名字:“新宿。”
场面一瞬间就骤变得冰冷了起来。
这不是来自首领的气场,而是来自于在场除他们之外的第三人。
凛冽无形的寒霜仿佛要冻结房间内的人与物件,饶是在场的人都是身经百战、不畏鲜血的人,沉浸在这股冷锐杀气里也仍有些呼吸窒闷的感觉。然而森鸥外端住了首领的威严,假装没有察觉到她怫然不悦的心情,还因联想到了寄存在脑袋中的某件事,而不经意地朝她发问。
“说起来,新宿这个地方,不就是荻原君最熟悉的城市么?”
他在少女冰冷的凝视下好整以暇地放松了身体,往身后的靠背躺去,面色自若地接着道:
“正好荻原君也需要负责将此次事件里损失的货物追回,不如顺便协助太宰君完成任务吧,依你身边有那位掌握地下情报的熟人,若是能发挥作用,想必这次任务很快就能迎刃而解。”
霜叶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着装优雅的黑发男人,没有接下他的话头,反而是口吻生硬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森鸥外沉稳地对她说道:“荻原君不用太过紧张,港黑没有对你在意的人出手的意思,不过是进入了公事公办的流程。”
把这话拆解开来的每一个字霜叶都不相信,遑论拼凑起来的整段鬼话。这个城府极深的男人根本不会放过手边一切可利用的资源,来达到最优解的目的,假若解答过程中需要让他付出牺牲,只要利益远大于损失,哪怕是天真无害的孩童的性命,他也能无情剥夺,Mafia里祸不及家人的规矩,在这个恶魔眼面前完全是形同虚设。
霜叶没有问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临也的存在的,事到如今提这个也没有了意义,她只是冷冰冰地问了一句:“这是命令吗?”
森鸥外的笑容不变,双眸不容置疑地锁定着她,几秒后简洁地说出:“是。”
白色风衣划破空气的波浪瞬间就传递到房间内的每个角落,看着少女毫不留情转身就走的恼怒背影,森鸥外不由露出一丝苦笑。
“哎呀哎呀,太宰君让我做这个恶人真的好吗?惹到心爱的部下生气,可是会让我很难办的。”
尤其是这个部下的实力还能威胁到自身性命、轻易摧毁组织根基的时候。
“你在说什么呢,森先生。”太宰不带丝毫感**彩的双瞳望向了他,语气平静地说道:“我不过是将最优解的方案摆在了你的面前,采不采用还是要看你的想法,不是么?”
“只不过,我会如何抉择,你也早就了然于心了吧,太宰君。”森鸥外不以为意地对他回道,顺势与那位黑发少年对上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