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叶见他明白也就不再继续废话,单手虚握着门把, 直截了当地问他一个问题:“接下来你应该不会还要再跟着我吧?”
没想到太宰却在这时露出了很意外的神情,还故意用一种类似撒娇的甜腻语气浮夸地反问道:“诶~不可以吗?”
“不可以,你给我待在这里。”霜叶冷酷无情地回道。
她知道对方的存在大概是想起到监视的作用, 但这毕竟属于杀手应该做的工作,又不是跟打游戏带妹一样让她跟在后面躺赢吃鸡就可以这么简单。说完霜叶也不留给他任何反驳的机会,轻巧地将门打开后滑身出去,在重新阖上门之前,回身对着待在里面的人悄然竖了个嘘的手势。
然后下一秒,这扇门便彻底将他们分隔为两个混淆了黑与白的世界。
黑色,代表了迥然相异的寂静与安全;而白色,很快就要经染血的手指演奏起一出葬魂曲。
走出杂物间,门外是一条空旷的走廊,地面光滑的方形瓷砖将灯光反射得更为敞亮,霜叶顺着这条走廊深入,很快就找到了一楼的公共休息处,同时这也明显代表着那是个有人声的区域。
现在是夜晚十点,正处于酒足饭饱后需要摄取适当休憩的时间,此时大脑分泌了足够多的肽类激素,使人体产生了充分愉悦与餍足的感觉,而这也是每个人的警惕防线降落到最低谷的时刻。
前方的目标一共五人,年龄分布区间在二十到三十岁左右,分别以半矩形面对面的位置围坐。最中央的麂皮绒沙发上坐着两个,左右两侧的单人沙发也各自坐着一个,还有一人将身体靠在左边与他关系较好的同伴那张松软的沙发一侧。
几人的坐姿都很闲散,似乎一点也没有察觉到死亡将近的预兆,彼此间还在大声闲谈着关于前夜几个陪酒女如何的话题。
霜叶往前走近几步来到他们身后,抬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几人的目光顿时被这道响声所吸引。还未来得及看清她的模样,最前方并排挨坐的两人瞬间就已经被身后忽现的一道银光整齐双杀。
“敌袭?!”
剩余的三人立马被眼前喷溅的刺目鲜红扎伤了眼,纷纷从沙发上站起,此刻左侧与她距离最近的两人下意识地想要拔枪制止她,然而在眨眼间霜叶就单手撑着中央的沙发背借力起跳,在半空将其中一人手中的枪支踢飞,同时手腕一甩将钢琴线缠住了另一人的脖颈,动手用力抽回琴弦,那人便顺着这股力道的惯性在空中旋转了数周,弧形血迹洒落满地。
随后完成这一高难度动作的霜叶脚尖刚落到地面就反射性的矮身一蹲,以毫厘之差的距离错开了从脑袋上方飞过的数颗9mm子弹,可惜她跟前的那位大兄弟就没那么好运了,被来自友军的子弹给正中胸膛。
霜叶果断就扯动钢琴线为他补上了最后一刀,与此同时,她拔出了枪套里的银枪,头也没回,根据刚才观察到的射击路径将枪口绕过肋下对准了身后男人的位置开了隐秘的一枪。
枪管硝烟袅袅,前后两人倒地的时间也恰好一致。
在十秒内解决五人的霜叶没有在此地流连的念头,把散发着余热的枪支插回枪套后就起身赶赴下个地图,风衣底下悄无声息迈动的步伐,仿佛死神登门前发出的一封预告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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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外一边被交代留在原地的太宰,只是在杂物室里等待了十多分钟,这份乖巧就被他自己亲手打破了,转头将霜叶的嘱咐抛到脑后,就一脸从容地动身打开门步入了走廊里。
依传言中第一杀手的行动速度,这十多分钟足够内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楼不知不觉间形成了一片死寂的坟墓,唯有顺着楼梯不断往上走,才能隐约听闻开始有慌乱的声音传来,大概这栋建筑里的人也通过接连被毁坏的监控,察觉到有敌袭的异样情况了。
太宰无视了周围若隐若现的血腥味,嘴里哼着不成曲调的歌声,脚步十分轻快地踩着楼梯台阶往上前进。
最顶层不出意外就是高濑会现任首领所在的位置,随着楼层高度不断攀升,不时能够听见有一两道枪声响起,但很快就被某个入侵者强行镇压,彻底断了声息。
来到顶层的太宰待在茶水间的隐秘拐角里安静地待了一会,等几个敌方部下从身旁跑过,他才从那处死角里出现,走进了右侧安保室的房间。
说是安保室其实也是中央控制室,里面的操作人员不见踪影,或许是注意到异常状况匆忙外出禀报,又或许是在出门时不幸遭遇了死神,在整个内部混乱成一锅粥的情况下消失了,只剩下几把空荡荡的椅子在桌前散乱摆放。
房间里没有开灯,光线昏暗,这是为了能更好的看清监控传递到控制室里的画面。不过此时正前方十几台闭路电视的屏幕都变成了黑白色的杂乱雪花,晃目光点映落少年的眼瞳里,像是夜幕里垂拱的星子般闪烁不定。
太宰不感兴趣地将视线从屏幕上移开,在室内扫视了一圈,目光最后在贴近墙面的一个电表箱上停驻。他走到电表箱的跟前站住,看了一会,忽然抬手放在箱面两个像是调校器的转盘上,边听着转盘背后推动凸轮的声音,轻轻转动了几圈。
下一秒,整个电表箱便在他的眼前一分为二,待太宰看清里面的东西以后,不由露出了个无趣的表情。
“虹膜识别加密码锁吗?”
要是普通的机械密码锁保险柜的话,分分钟就被他撬开了。
不过这个其实也问题不大,完全不需要费到一丝脑筋就能想到解决方法。
就在这时,控制室的大门忽然被人粗鲁地推开,来人是个体型富态的中年人,见到出现在里面的这张陌生的年轻面孔,他顿时惊慌地喊出:“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然而太宰却只顾着不慌不忙地探出指尖从保险柜的柜面上滑过,仿佛在隔空抚摸被盗窃者妥善保存好的财物。他的脑袋不偏不倚,完全没看来人一眼,反倒说出了一件好似与此人的问题毫无关联的事情:
“你知道吗,出自17世纪上半叶的那件镀银圣骨匣,曾经在拍卖会上被炒出过3700万的高价哦——还有那面路易斯木漆墙镜,和维多利亚古董时钟,都是价值不菲的东西。不过我想你应该是知道的吧……不然也没有这个底气请得动身价那么高的‘I’来替你灭口。”
太宰偏头朝他露出一个微笑,只是这抹笑却如同浮于水面般的浅薄,说是笑容,倒更像是覆盖在他脸上的一张虚无的假面。听完这一番话,中年男人也逐渐明白过来对方的身份,一瞬间深深的恐惧就涌上他的眼眶,“你、你是港口Mafia的——”
“对哦。你不妨猜猜看我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你跟我们那位叛徒勾结的,又是为了什么才拖到今晚才与你会面的呢,汤川先生?”太宰笑着接上了他的话。
“你这个恶魔!!”汤川忍不住抬枪对准了他,手腕举在空中微微发着颤,太宰见状不禁好意提醒了他:“你不把枪抬稳的话,准心可是会偏移的哦。”
“那样的话,可是会让我很失望的。”太宰往他的方向迈动了半步,同时将指尖对向了自己的额头,用一副循循诱导的轻柔语气对他说:“来,对准这里,反正你今晚也逃不了,不如一枪带走一个垫背的,这个买卖很划算吧?”
汤川用颤抖的手指握着枪,在他诡异的话语中不由自主后退了几步,就在汤川真的差点要一枪崩了他之前,门口传来了一道仿若月光流淌的清冷嗓音。
“我不是让你待在楼下了么。”
见到来人是她,太宰立马就跟翻书一样快地换了个表情,佯装可怜地解释道:“因为见不到你实在让我感觉很寂寞啊……太寂寞的话我可是会死掉的哦,啊,不过寂寞死这种死法好像也挺不错的呢。”
这段话的槽点太多,霜叶只能挑着吐槽了一句:“你以为你是兔子吗?”
两人旁若无人地闲谈着,然而夹在中间的汤川就没有这么好的心理素质了,当霜叶发出声音的那一刻,就全盘打乱了他的思绪。汤川的目光似无头苍蝇般的在空中乱转,在注意到霜叶指尖一圈圈缠绕的银丝时,他心念一转认出了她的身份,一股无名火蓦然就燃烧了他的理智。
“钢琴线?你,你是我上次雇佣的杀手!难道是你将我的信息暴露出去的吗,你这个背叛我女表……”
“先背叛的那个人是你。”面对已经一口咬定就是她供出信息的前任雇主,霜叶好整以暇地打断了他,“你故意不给我透露那晚的交易已经被港黑觉察,目的是为了让我们遭遇后两败俱伤,最好我再顺便死在港黑的人手里,那就没人能查到你身上了,对吗?”
说完后霜叶本身也不期待能得到他的回答,单从他骤然紧缩的瞳孔与恐慌的表情中就已经收获了答案。
正当她准备上前解决今晚最后一个目标好收工回家的时候,感受到死亡阴影笼罩的汤川立马将枪口对准他旁边的黑发少年,暴吼了一声作出最后挣扎:“不要再靠近我了啊啊——不然我就一枪杀了这边的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