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云南战役失利开始,许皇后与宝络便知道,昭德帝不在宫中的消息,怕是瞒不了多久了。
果然,随着一封一封加急战报送到京城,朝中的大臣们一叠声地求见昭德帝,想让昭德帝出来主持大局。与此同时,后宫之中,也有人对昭德帝的病情产生了怀疑。周贵妃、冯德妃、惠嫔、庄嫔纷纷来求见昭德帝,并直言希望能够为昭德帝侍疾……
“母后,公布父皇去了云南的消息吧。”凤仪宫中,宝络对许皇后说道。
“可是,这样一来,势必会引起朝廷与后宫的动乱……”许皇后迟疑着道。
她哪怕政治嗅觉再不敏锐,也明白,在战事不利的情况下,宫中没个主事的人,意味着什么。
原本若是战事顺利,宣布昭德帝身处战场的事,只会激发前线将士们的士气,昭德帝自身也会获得更大的荣光,可是现在……
“此事若是能够隐瞒下去,自然是继续瞒下去的好。可是母后,咱们已经瞒不下去了。”宝络定定地看着许皇后,她的话语中,仿佛蕴含着一种镇定人心的力量,稍稍安抚了许皇后的情绪:“现在,越来越多的人已经对父皇的‘病情’产生了怀疑,在这种时候,您若是再隐瞒真相,只怕朝中的那些臣子,以及后宫的那些妃子们,就要以为是母后-囚-禁了父皇了。”
“幸而现在,父皇在边关病危之事还无人知晓,即便那些朝臣们知道了父皇不在宫中,想来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什么事。”
许皇后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宝络的说法。良久,她才叹了口气:“若是你父皇在云南有个什么好歹……你哥哥一个人孤军奋战,可怎么办啊!周家这杀千刀的,皇上对他们家那样优容,他们竟然做出这样背主忘恩的事来!”
“想来,周家人应该不知道父皇也在云南,才会拖延大军的粮饷和药材。周家人自始至终针对的都是太子哥哥。”
就是不知道,若是周贵妃得知,差点被她害死的不是太子,而是昭德帝,会是什么反应了。
“母后放心,早在当初得到战报之时,我已派人去向国师求了药,快马加鞭地送往云南。国师的本事,您也是知道的,他肯出手,父皇定会好起来的。”
尽管宝络希望昭德帝尽快驾崩,这样一来,悬在他们母子头上的利剑便也算是彻底被除去了。但宝络明白,昭德帝不能死在这种时候。否则,外有云南王虎视眈眈,内有居心叵测的各路皇子妃嫔,太子一时半会儿又赶不回来,她们母女立时便会陷入极为危险的境地之中。
所以,在营救昭德帝这件事上,宝络比谁都着急,也比谁都用心。
不出宝络所料,在众人得知昭德帝身在云南的消息后,举朝一片哗然。
朝臣们都没有想到,昭德帝竟会做出这种事来。偷偷摸摸地跟着大军去了边关?这也就算了,问题是,昭德帝亲自指挥的这场战争,为何会打得这样难看?如果说,这场战争是太子指挥的,一时不敌云南王,还能说是太子没有经验,可换成昭德帝,虽然不能说是身经百战,但也不至于连个云南王都拿不下来吧?
不知不觉间,昭德帝在朝臣们心中的威望,又下降了不少。
与此同时,后宫之中,得知了这一消息的周贵妃瘫倒在塌上,满头虚汗,双目无神,口中不住地呢喃道:“完了,完了……皇上怎么会在云南呢?若是被皇上知道哥哥做的事,我们周家,就彻底完了,皇上定然容不下我们的……”
墨竹担心地看着周贵妃:“主子,您怎么了?您要振作啊!”
这些劝慰的话,周贵妃一句也听不进去。一种巨大的绝望和恐惧感笼罩了她。
“不行,本宫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过了片刻,周贵妃总算是回过神来,站起身来,走到书桌前:“本宫要给哥哥写一封信,将这一情况告知哥哥。既然咱们周家已经错了……”
她狠了狠心:“不如将错就错!”
墨竹捂住了自己的嘴:“主子,您是想……”
周贵妃冲着她比了个“嘘”的姿势:“什么也别说,心里明白就好。本宫现在,已经无路可退了。”
……
远在边关的昭德帝并不知道,他的好爱妃已经在筹划着要取他性命了。
此时,他服下了国师亲手调制的药,好不容易醒了过来,只是,身体还十分虚弱。
“现在……战况如何了?”
“回禀父皇,云南王与贼人勾结,阻断了我大夏的粮草与药材,幸而儿臣已另调了一批粮食与药材来。在云南边界处待命的武安侯截获了一批见血封喉弓箭,并拿着父皇钦赐的令牌,从邻省调来了援军。很快,咱们就可以反击了!”
“好!云南王狼子野心,朕绝对饶不了他!咳咳咳咳!”
本该是一句气势十足的话,却被昭德帝说得有气无力。
太子一面轻拍着昭德帝的背,一面服侍着昭德帝喝下了药汁:“父皇,您就放心吧。云南王竟敢如此暗算于您,儿臣若是不能替您报了此仇,枉为人子!”
“方才你说,我大夏的粮草与药材,被人,咳咳,阻断了?”昭德帝虽然眼下身体状况算不得好,却也没有忽略太子说的话。
“是……”太子迟疑着道:“负责押送粮草与药材的周大人不知为何,迟迟未能将粮草与药材送到,这才让我大军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父皇生了病,也没有药材可用。若不是妹妹在得知父皇的情况后,紧急派了人去国师处求药,只怕父皇现在还醒不过来呢……”
“废物!咳咳!周禹生这个废物,朕要免了他的职!”
就在此时,一名斥候来报:“回禀皇上,太子殿下,方才末将截获了周大人送给云南王的一封书信,请皇上过目!”
昭德帝瞳孔一缩,手颤颤巍巍地身上前,试了几次,都没能拿稳那封信,不得不求助于太子。
在看完那封信后,昭德帝额角青筋挑起,周身带着一种极强的戾气:“周、禹、生!朕待周家不薄,可周禹生竟然背着朕通敌叛国,要朕的命!哈,哈哈哈!这才是朕的好臣子呢!”
第86章
尽管昭德帝已经醒来,太子和蓝承宇也设法调来了需要的粮草、草药和援军,但这一仗,打得仍然十分艰难。
在被削藩之后,云南的兵力的确下降了不少,只是,不知为何,云南的士兵们像是知道朝廷的弱点一般,尽管朝廷的兵力是云南兵力的几倍,仍然不能在他们手中讨到好。
再加上,云南王占据着地利、人和,朝廷的士兵中有一些并不能适应云南的气候环境,昭德帝与太子,再度陷入了苦战。
朝廷大军远道而来,时间拖得越久,对他们便越是不利。
某一日,昭德帝服过药睡下后,蓝承宇对太子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日前,微臣刚刚截获了一批以见血封喉为材质制成的弓箭,不如让微臣和少量精干的士兵带着这批弓箭,去偷袭云南王。只要能够围住云南王,想来可令他们自乱阵脚。”
太子思考了一阵后道:“不可。偷袭云南王,不是你想的这样简单的。先前你能成功的围住西凉王庭,后又如法炮制,以这招牵制住北戎王庭,说到底,是王庭兵力空虚,再加上西凉王、北戎王没有防备,才让你成功得手。这种事看起来简洁奏效,实际上却是运气和实力缺一不可。”
“据孤所知,云南王自幼隐忍惯了,生性警惕,步步为营,看似还有人暗中相助于他。咱们如今在他的地盘上,想要擒住他,逼得云南军自乱阵脚,成功的可能性恐怕很低。”
“难道,咱们就与他们继续这么僵持下去?”蓝承宇还是第一次,打得这么憋屈。
“您虽设法调来了粮草,可毕竟有限。再则,这些日子咱们始终不能取得什么战果,将士们的士气也开始低迷了起来。若是再这么拖下去,咱们怕是只能无功而返了。”
“所以,咱们只能另寻他法了。”太子沉声道。
这是他在战场上第一次亮相,他也没准备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到了他这般地位,不进则退。若是此番大动干戈,最后却劳而无功,威望会受到影响的,绝不仅仅只有昭德帝,他这个太子,也逃不开。
“殿下,可是有了什么策略?”蓝承宇狐疑地看着太子。
他向来知道太子胸有韬略,只是为人低调,轻易不会拿出来显摆,但他不会因此而看轻了太子。此时,见太子似是有了什么想法,他自然也愿意听一听太子的意见。
“寻常情况下,咱们自然抓不住云南王的破绽。可,若是以孤为饵呢?”太子转过头,认真地看着蓝承宇:“你说,以孤为饵,有几分把握,能够诱得云南王深入?”
“这……太子殿下身份贵重,如何能以身犯险?”蓝承宇眉头拧紧,想也不想,便一口回绝了这个提议。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太子却是坚持地看着他:“想要赢得胜利,自然要付出些代价。”
“……”
“除此之外,你觉得还有什么法子,能够诱云南王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