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郑皇商为宫中供货的时候,偶尔会带一些木制饰品进宫来,说是给宫里头一些主子把玩,或是留着赏人。因那木质饰品并不起眼,再加上底下的宫人们都知道郑皇商是周贵妃一手提拔起来的,那些人便没有多为难郑皇商,由着郑皇商将木制饰品带进了宫中。”
“那郑皇商倒也谨慎,一次并不多带,只带一两个。前前后后的,一共带了三次。若不是有人记下了此事,告诉臣妾,只怕臣妾还想不到,郑皇商带进来的那看似不起眼的东西,实则是这等要命的物事呢?”
“你可有证据?”昭德帝道。
“臣妾有人证。当年,有几名小太监和小宫女是看着郑皇商将毒-物带进宫来的。皇上也可以将郑皇商召入宫中来,好生审问一番。”
“将那几人带上来,再将姓郑的商贾也给朕带进宫来。如今,他可不是什么‘皇商’了!”
众人都没料到,这件事竟起了这样一个波折。
谁都知道,郑商贾是周贵妃的人。倘若“见血封喉”真的是郑商贾带进宫里头来的,那么,此事与周贵妃可就脱不了干系了。
不少人都在偷偷地打量周贵妃,只是周贵妃一向是个沉得住气的,从她面上,根本看不出什么来。
过得片刻,惠嫔口中的几名太监宫女果然被带了上来。
那几人显然被吓得不轻,当时想着郑皇商不过是带了几个木制饰品进宫,没什么紧要的,他们又收了郑皇商的孝敬,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郑皇商给放入了宫中。若是早知道郑皇商当日带入宫中的是毒-药,打死他们,他们也不敢给郑皇商放行。
如今,事情既然已经败露,他们自然是要先将自己给摘出去。渎职之罪,与包庇郑皇商图谋不轨之罪比起来,自然是前者轻一些。
“郑商贾是否曾携带过一些木制饰品入宫?”昭德帝命人将装了一点剧-毒-汁液的木制饰品给这些奴才看,他们仔细端详了一阵后,连连点头:“不错,就是这木制饰品。”
其中一名记性颇好的太监站出来道:“奴才记得,郑皇商……郑商贾第一次将木制饰品带入宫中,是二皇子殿下满周岁的时候。因着听说那木制饰品是郑皇商给二皇子殿下捎带的小玩意儿,奴才还特意多看了几眼,想着二皇子什么金银玉饰没有,怎么会看得上这等东西。”
“第二次……第二次是在李娘娘刚被册封为荣华的时候带进来的。奴才们虽然好奇郑商贾孝敬主子们为何喜欢用些木制饰品,但到底不好多问。最后,那饰品究竟有没有到荣华的手中,奴才们就不知道了。”
“郑商贾第三次将那饰品带入宫中,是借着孝敬太后娘娘的由头带进来的。因郑商贾前头已经带过几次了,奴才们想着,兴许主子们就喜欢这样的东西,便也没有多问,直接给郑商贾放行了。”
为了将功折罪,这名太监将自己记得的倒豆子似的对昭德帝说了出来,其余的太监宫女还时不时的给他做个补充。
末了,那些太监宫女们还抹着额上的汗道:“若是早知道郑商贾竟藏着这样的祸心,奴才们是断然不会坐视他将东西带进宫的。”
“好,好得很,有人几次将这毒物带入宫中,朕却被蒙在鼓里!”昭德帝脸色十分难看:“贵妃,这郑商贾是你一手提拔上来的人,他将毒-物带入宫中的几次,也是在你掌管六宫事务期间,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臣妾失察,请皇上责罚。臣妾原先看着郑商贾是个好的,这才将他推荐给皇上。谁知,他竟包藏祸心,有负皇上之望。未能看透此人的秉性,轻信此人,是臣妾之过,这一点,臣妾绝不推脱。”
“朕只问你,郑商贾带入宫中的那几只木制饰品,究竟有没有送到你的宫里去?”昭德帝看着周贵妃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没有,一只都没有送到臣妾处。臣妾也不知道,郑商贾究竟将那几只饰品送去了哪里。”
周贵妃的话语极为真诚,昭德帝面上的怀疑却仍没有消退。
“你实在是太让朕失望了,贵妃,朕已经不知道,朕还能不能相信你的话了。”
周贵妃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若是皇上不信,只管派人去搜查臣妾的长春宫,还臣妾一个清白。”
“贵妃娘娘手眼通天,只怕早早的便将那些木制饰品转移到别的地方了吧?”惠嫔凉凉地道:“比如臣妾处,再比如,李荣华处。”
因郑皇商是私自夹带这几样木制饰品进宫,不曾做过登记。中途过了多少人的手,确实难以查证了。
“父皇,惠嫔说的有理。李荣华被红杏指认,本就有一定的嫌疑。不如,同时搜查贵妃和李荣华的宫殿吧,免得冤枉了谁。当初那郑商贾一共带入宫中五只‘见血封喉’,如今,咱们却只见到两只。还有三只究竟藏在何处,咱们还不得而知。若是不尽快将那三只给找出来,儿臣总觉得头上像是悬着一把刀。”宝络忧心忡忡。
谁人能保证不受伤?谁人能保证受伤的时候身边儿不会有人对自己做手脚?
“见血封喉”的-毒-汁一旦覆上伤口,顷刻间便可令人毙命,实在让人不得不防。
宝络的一番话,显然说到了昭德帝的心坎儿里。
“来人,去周贵妃、李荣华和惠嫔处搜查一番。”
第46章
周贵妃神态自若,李荣华虽面露紧张之色,但见周贵妃这般沉得住气,便也按捺住了心中的焦躁。惠嫔看着这两人的互动,冷哼一声:“真不知,贵妃娘娘是真的没做此事,还是早早就安排好了,所以有恃无恐?”
“惠嫔,本宫知道,你急于找出所谓的幕后黑手,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但一切要凭证据说话。逮着一个人就说别人有罪,只会让人觉得你胡乱攀咬。你也曾因为性子急躁被皇上禁足了那么长时间,怎么,这性子如今还是沉不下来吗?”
“贵妃娘娘当真好口才,嫔妾自叹不如。只是,嫔妾有一事想要请教贵妃娘娘,既然贵妃娘娘觉得只有得了证据才能断言别人的罪证,方才,那名杀害荣妃娘娘的凶手话语中句句指向瑞小仪的时候,贵妃娘娘怎么问也不问,就信了呢?莫非,贵妃娘娘的求证精神,也是因人而异的?”
“方才,本宫也是急着想找到害死荣妃姐姐的凶手,这才急躁了些,惠嫔可不要学本宫。”
“可惜了,嫔妾就是个急性子,这一日没找到当初陷害嫔妾的凶手,嫔妾便一日无法安心。如今,一条条的证据都指向了贵妃娘娘,嫔妾实在没办法心平气和地与贵妃娘娘说话。连嫔妾都稳不住了,难为贵妃娘娘还是这般镇定。”
惠嫔的目光在周贵妃和李荣华之间打了个转:“莫非,那郑商贾真不是贵妃娘娘的人,他实际上另有其主?”
“郑商贾为皇家办事,其主子自然是皇上。惠嫔这几次三番的暗示郑商贾是本宫的人,可是对皇上的不敬。本宫不过是个引荐者罢了,哪里能管得到外头的事?”
“怎么管不到?若那郑商贾心里头真的把皇上当做他唯一的主子,他就不会做出这等事来了。罢了,嫔妾也就随口这么一问,既然贵妃娘娘丝毫不担心被查出什么,嫔妾也就不替贵妃娘娘操心了。贵妃娘娘做事缜密,向来是会为自己留下后路的。只是,不知道李荣华能不能有您这样的幸运了。”
李荣华自然听出了惠嫔话语中的挑拨之意,她虽有些紧张,仍然很是硬气地道:“我没做过的事,无论如何也查不到我头上,不劳惠嫔操心。”
“是么?”惠嫔唇角勾勒出一丝不明意味的笑容:“希望荣华你待会儿还说得出这个话来。”
“好了,都给本宫闭嘴。少说一句话,没人当你们是哑巴!”许皇后见昭德帝面上已露出不耐烦之色,便上前呵斥了一声。
惠嫔与周贵妃这一轮唇枪舌战本就已经快结束了,见许皇后发话,便顺势偃旗息鼓。
没多久,前去搜宫的人回来了:“回禀皇上,贵妃娘娘的宫中,未曾发现有什么不对。倒是在荣华娘娘的宫中,搜出了一只木制饰品。”
侍卫首领将一枚东西呈到了昭德帝面前,昭德帝一看到那东西,立刻神色大变,那只木制饰品,竟与方才的“见血封喉”一模一样!
“来人,将李荣华给朕拿下!”
“我的宫中,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是不是弄错了?”李荣华一脸震惊地看向了那木制饰品。
“错不了,就是从荣华娘娘宫里头搜出来的。”
侍卫的话,打破了李荣华心中最后一丝幻想,李荣华扭过头看着老神在在的周贵妃,突然觉得,以往慈眉善目的周贵妃,原来竟是这样的面目可憎。
“贵妃娘娘,你害得我好惨——”
她一心一意为周贵妃办事,虽然偶尔有些小心思,但对周贵妃却说得上是十分忠诚了。谁知道,如今竟落得这么个下场。
一旁的田贵人看着自家远房表姐狼狈的样子,也暗自缩了缩脑袋,看向周贵妃的眼神中多了一丝忌惮。
趋利避害是人之本能,田贵人不可能在此刻站出来为自家表姐说什么话——她人微言轻,话语没有分量不说,回头还得把自己也给搭上。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心中默道,表姐,别怪我,我也是迫不得已。若是日后有机会,我一定为你报仇,也算是不枉费你的提携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