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去!”黛茜踮起脚,应得又快又大声。
她很快想起来家里还有个老父亲, 转头把托尼的裤子拉了, 赶紧道:“还有我的爸爸一起好吗?”
“得等你长大才行。”托尼道。
“我什么时候长大?”黛茜问,“我已经好大好大,爸爸。我上幼儿园了。”
“等你长到两米那么高。”老父亲道。
那可能一辈子也长不大了。
这么一句话, 当然是开玩笑,但托尼的态度是真的。现在不行,就是不行。
“不行吗?”黛茜问。
“不行。”做爸爸的还是坚持,没有半点儿要改变主意的意思。
黛茜看看即将起身返程的托尔,有些失望,昂扬的情绪低了头,像被霜雪打了的绿植,慢慢地道:“那好吧,爸爸,我一定会快点儿长大的。”
托尔哈哈大笑:“放心吧,我的耐性好得很,寿命也足够,会有带你去阿斯加德的一天。”
他又把黛茜的头发揉乱,站起身一个立定跳远,就跳出阳台,将将坠落时被从天而降的巨大彩虹桥纳入,像已经见了好几次的科幻大片名场面那样,一转眼就消失不见。
托尔回家了,彼得倒是在斯塔克家睡了一晚。
这让黛茜在沮丧中恢复了点儿高兴。
彼得·帕克在三年里稳占小雏菊宝宝第二喜欢的位置不动摇,当然不是没有原因的。
神说要有光,世界就有了光。
黛茜是托尼的独女,想要个大哥哥,就有了哥哥,又会哄小孩,笑得又好看,一点儿错处也挑不出来。
吃过了晚饭,黛茜趴在书房的地板上画画,彼得和托尼各占一张桌子,一个看数据报告,一个写选修课作业,安静得只听见书页翻动和画笔滑动的声音,倒也和乐,像真的一家人。
三个人都穿着印了大熊宝宝的睡衣,手一动一动,大熊宝宝的耳朵就一抖一抖。
团子专心地在画画本上作画。
她画一个穿着裙子的小孩,头发很长很长,腿也很长很长,个头自然很高,几乎要超出本子的边线。
这是黛茜在画长大以后的自己,身高两米,是可以带着爸爸去阿斯加德的大人。
就算是现在,黛茜也觉着自己是长大了。
她已经能做成许多的事情,还能够认识很多字,怎么就不能跟着托尔去阿斯加德。
一个真正的大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黛茜不知道。
这个问题思来想去,一直打个呵欠困了,要到床上睡觉也没想出结果。
今晚不是托尼来哄睡孩子,彼得主动提出要给黛茜念故事,这样的差事就给了他。
“你想听什么故事?”彼得抱着几本书坐在小床边,瞧着那柔软被包里裹着的宝宝,挑出一本《虫虫超人》,问,“读这个好吗?”
“皮。”黛茜不想听故事,在被窝里蠕动蠕动,像个胖胖的毛虫,挨到彼得身边,认真地提问,“你是大人吗?”
“我当然是大人。”彼得笑道,“再差一点就要成年了。”
大人就是成年人。
那还得再等十多年,黛茜才能成为年龄上的大人。
“怎么样才能当大人?”黛茜又问。
她脑袋里总有些独特的问题,所幸身边的大人都很愿意听小孩说话,从来也没有把童言稚语不当回事,都帮着思考。
“当大人要会独立完成许多的事情。”彼得道,“要自己做成许多的事情,自己穿衣服,自己吃饭,自己完成作业,自己寻找工作,凡事都要依赖别人,那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大人。”
“大人都做些什么呢?”团子轻轻地道。
彼得列举了几样,她都一一记在心里。
彼得本来是要讲故事的,结果睡前的时间,都用来回答了黛茜的问题,等他打开故事书,黛茜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
睡着的样子真是可爱,只觉吵醒了宝宝,让那张透粉的酣甜的睡脸不复存在都是种罪过。
彼得把黛茜的被子拉拉好,想起身回自己的房间,但无意中瞄了一眼已经打开的《虫虫超人》的故事书,忽然觉得里头的插画还蛮好看,故事也写得不错,于是仍旧在椅子上坐好,津津有味地看了下去。
托尼应该是家里最晚睡的人。
他打算到吧台去喝两杯酒,舒缓下神经,好让美梦更漫长些,经过彼得的房间,发现房门还敞开着,走进去一瞧,床上根本就没有人。
“先生。”贾维斯轻声道,“彼得睡着了。”
智能管家说这话的时候,托尼已经到了黛茜的卧房门口。
额发柔软打着卷的青年闭着双目,趴在宝宝小床的床沿,以书作枕,睡得正香。
想来是彼得看黛茜的故事书看得入了神,结果睡意来袭,一下子没能打败瞌睡虫,就这么趴着睡着了。
他如今这样高,微微弓着腰睡,也不感觉辛苦。
“根本就还是个毛头小子。”托尼默默地看了彼得一会儿,低声叹道。
彼得从来也没放弃过加入复仇者联盟的念头,时不时会小心地试探他的意思,那种掩饰不住的憧憬,几次三番在言语间表露无遗,托尼不是不知道。
托尼遇见彼得的时候,彼得还是个孩子,也就一直把他当做孩子看待,忽然某一天惊觉,这个孩子长成大人了,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昨日与今日,天差地别,是人的感觉这样迟钝,还是时间瞒天过海。
结果此时此刻,瞧见那熟睡的侧脸,托尼想,这根本就还是个孩子。
长到两米也是个孩子。
“把他弄回房间去睡吧。”托尼对跟在后面悄无声息溜进来的笨笨道。
机械手臂:??????????
它是要进来看看黛茜的。
结果出去的时候,小心翼翼拖了个沉重的躯体,转弯转得不好,把彼得撞在墙上,一下子撞醒过来。
彼得有点儿懵,带着睡意睁开眼睛,倒也没有起床气,乖乖起身,回他自己的房间去睡。
托尼第二天起床,发现自己小小的女儿有些不一样了。
这种不一样,外化的形式种种,但也不是没有规律可循。
黛茜有一段时间不玩她的小火车,今天早上开进了老父亲的卧房,车轮子在铁轨上咯吱咯吱,令得还睡着的托尼睁开一只眼来看。
“我开车,爸爸。”黛茜道。
“我看得见。”托尼道。
等到他终于起床,在吃早餐的时候想着把昨天没看完的那一点报告总结看了,节省出更多自由时间,一抬眼,发现宝宝椅上的女儿也学他的样子,像模像样拿了一份文件在看。
文件是托尼的文件,上面写着斯塔克工业的跨国合作计划,单词那么多,黛茜又看不懂。
“你在干什么?”托尼问。
“我在工作,爸爸。”团子看这上面密密麻麻的字,确实看不懂,偏偏还要逼自己认真,目光移动得就有些吃力,“我也可以工作。”
“哦?”托尼于是放了手上的文件,好整以暇地托腮看董事长小雏菊,也不阻止,接着话道,“你给我总结一下里面的话,能吗,女士?”
“我可以的,爸爸。”黛茜道。
她看了一会儿,把二十六个字母都从单词里掰出来也掰扯不清,憋一口气,终于还是漏气皮球似的瘪了下去:“我不可以。”
“你想干什么,提前十几年接过继承人位置?”老父亲问。
彼得在旁边看,已经看出黛茜是要干什么,借吃东西的动作掩了一点儿笑。
“我想做个大人,爸爸。”黛茜把文件推回去给托尼,有些挫败,“大人会自己开车,也要自己完成工作,可是我还不能。我什么时候长大呢?”
“你真的很想长大吗?”托尼道,“你长大,我就要老了。”
黛茜大吃一惊,想也没想过这回事,看看爸爸,再看看彼得,连忙把小手摆了又摆:“不要你老,爸爸。我不要长大了好吗?”
托尼自己就是霍华德·斯塔克的老来子。
他很能体会这种感受——才刚成年,父亲的头发就白了。岁月抓不住。
然而此刻面对女儿,他却不是害怕衰老,也不在乎所谓的家长的放权,只是瞧着那吃饭还要用儿童碗的小小的一只,心里想——
她还这么小。
这么小也好。
“长成大人,是要付出很多代价的。”托尼道,“责任不好承担,总要面临许多两难的抉择。”
他伸手拈掉了黛茜脸上的面包屑:“要放弃的东西太多,如果让你不快乐,我宁愿你不要长大。虽然不可能。”
“你也不用因为我的话害怕长大。”托尼一哂,眼睫扫下来,恍惚有些温柔,但仔细一瞧,好像还是那个严父,“成长得像彼得那样也不错了。”
彼得正挤果酱,冷不丁听见这话,猛地抬起头,眼里的光亮起来,张了张嘴,要说些什么,又觉得言辞干枯。
大概情感太过激烈,转移到手上,略微一用力,就见那饱满的管装的果酱噗一声,喷了一条,掉在托尼的餐盘里。
“……”托尼话一顿,“当我没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