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飞魄散,当真是魂飞魄散,银光点点飘散,无人阻止。
宁云侧身蜷在榻上只觉得心不断的、不断的下沉……
缓缓睁开眼睛,眼前是层层叠叠的荼白的衣袖,有一只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恰到好处的温暖,覆在她的手上。
宁云视线上移,终见到那熟悉的如清月皎洁的容颜,“润玉…?”
“嗯。”润玉轻轻应了一声,有些担忧又有些心疼,“可是做噩梦了?”
宁云缓缓的眨了眨眼睛,委屈一点点的泛上来,眼泪顿时盈出了眼眶,滑落下来,“爹爹和临秀姨死了……”
润玉急急忙忙的将她搂进怀里,连连安慰,“没有的事,云儿,岳父没事,临秀姨也好好的,他们都好好的,我们回去就能看见了。我就快找到回去的办法了,很快的。”
宁云转身把头埋在他的肩上。
有时候,明知道有些道理,但却在对着某个人的时候,无论如何也无法忍住。
如果,醒来的时候他不在,如果,他并不曾提起,她大概不会哭这一场。
润玉抬起双臂将她揽得更紧些,不断的轻抚她的后背,轻吻她的发顶,想给她一些安慰。
她埋在他怀里,哭得整个身体发颤,眼泪渗过衣纱烫在他的心上。
“她,”宁云呜咽着忍不住同他说,“穗禾就听见爹爹松口锦觅的选择,就为了报复旭凤不喜欢她,就把爹爹和临秀姨杀了。”
那时穗禾记忆中留下的情绪,甚至是愉悦而畅快的。
今天不该就那样处决穗禾,润玉想,真是太便宜她了。
“都过去了,”润玉抚着她的肩,“都已经过去了,岳父还有临秀姨都好好的,我们回去就能看见他们。”
……
哭过之后,宁云埋头在他的肩上,良久闷声道:“你该多吃点,肩膀太搁硬了。”
润玉松了口气,知道她不好意思,觉得可爱,压着笑意应道,“我知道了。”
宁云发泄了一场,心情好了很多,顺手拿了润玉的袖子擦眼泪,被他拉住手,拿丝帕给她擦脸。
她仰着脸乖巧的任他动作,“这么晚了,你怎么没在璇玑宫休息?”
“今天发生这样的事,我怎么放心?”他虽然请天帝玉寻了洛湘府旧日的仙侍,但这里毕竟还是冷清的只剩她一个人。
“那我们是心有灵犀。” 她需要他的时候,他就在身边。
宁云点点头笑起来,望向他,明眸如水。
润玉逡视着锦觅的脸,抿了抿唇,实在没法主动亲上去。
太奇怪了。
“我一定会尽快找到回去的办法。”最终,润玉将她按在胸膛,十分郁闷的开口。
明明想要亲近自己的老婆,却像是出轨,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你有没有去问过玄灵斗姆元君?大佬…我是说斗姆元君,她怎么说?”宁云贴着他的胸口,嘴也没闲着。
大佬毕竟是大佬,虽然曾经坑过她,但毕竟没坑着,知道的也比他们多许多。
况且,他们显然是不属于这方世界的,就算为了所谓顺应天道,斗姆元君应该也会想让他们离开才对。
润玉嘴角抽了抽,他自然不可能没去见过上清天这位尊神。
——“生非生,死未死,天机一线,普渡众生,缘来有因由,解之则缘散,功成身退,方为慈悲。”
说实话,他现在对“天机一线”和“普渡众生”实在很有阴影。
“你去见了?斗姆元君说了什么?”宁云撑起身来,看着他好奇道。
润玉抿了抿唇,还是把原话复述给她。
这位尊上说话一如既往让人头秃,宁云若有所思,“感觉好像和我有关系?”
“云儿不必多想,”润玉捏着她的手指,温声道,“我已经画出承天台的图纸给这位天帝,待仙台修好,就可以沟通天地,衍算天轨,自然就可以找到回去的路。”
“嗯。”宁云点点头,“那我也得快点。”
早日帮天帝玉补齐天命仙寿。
“那是他自作自受,云儿不必太难为自己了。”润玉道。
“我想要再睡一会儿,”宁云转移话题。
润玉叹了口气,也算知道她的意思,不过反正还要在这里待上些时日,他们不能时时在一起,让她有点事情做也好,“好,你睡吧。”
“你也回去休息吧。”宁云躺回榻上,伸手推了推他。
“不急,我等你睡着了再走。”润玉替她理了理被道。
宁云闭上眼睛,嘿嘿笑了笑,勾着他的手指,“其实我也挺想你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润玉失笑,她这没事喜欢调戏他两句的习惯,当真是改不了了。
“我知道了。”他低低的轻笑,声音在帐中回旋。“云儿,我对你…亦甚是想念。”
穗禾谋害先水神、先风神证据确凿被当庭处决,火神旭凤擅闯天界禁地被削去神籍关入毗娑牢狱,两事并作顿时在天界掀起一番波澜。
偷入璇玑宫的月下仙人丹朱不在天界,大概也是知道自己所为不妥,所以溜走了。
润玉给天帝玉提供了月下仙人备选涂山氏,天帝玉思考了许久终决定招涂山氏到天界,当面评议。
叔父这个月下仙人做得实在行事无忌了些,六界中被他乱点鸳鸯的事情,他亦时有耳闻。
先前锦觅下界历劫被月下仙人牵红线之事,也被宁云转述给天帝玉。天帝玉沉默良久,最终只低声应了一句:“知道了。”
他和锦觅隔得是这条红线吗?如果当初并未…
然而事已至此,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他如今心中也已清楚,锦觅终究是不适合做天后的。
外界不知是锦觅以九转金丹将之复活,都道旭凤本来未死,毕竟凤凰是不死鸟,旭凤又是修为高深的上神,说不定有什么保命绝学,所以,皆以为旭凤是被锦觅和润玉诱捕了。越发觉得这位准天后高深莫测,不可小觑。
故而宁云出门,越发觉得遇见的仙官仙侍对她恭敬得过分,远远相遇便垂首行礼。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宁云下遇见栖梧宫的仙侍——了听和飞絮。
在锦觅的记忆中,了听和飞絮过去与她是朋友之交,两人见了她也不躲开,反而迎上来。
“锦觅。”了听状似大大咧咧的拱了拱手。
飞絮立即以肘怼了他一下,低声喝道,“该叫水神仙上!”
“对,对,”了听连忙改口,讨好的对她笑笑,“水神仙上,不知二殿下现下如何?我们可否去探望一番?”
宁云瞥了一眼两人拢着袖的姿势,语气温和,泰然自若,“恐怕暂时还不能。”
“你——”了听眉头一皱正要说什么,被飞絮一把撞开。
飞絮谄笑道,“那不知可否请水神仙上替我们转送些东西进去?毗娑牢狱实在简陋了些,殿下向来是非醴泉不饮,非竹实不食,毗娑牢狱的食物恐怕吃不惯!”
“旭凤堂堂战神征战四方,还能有这般讲究?”宁云半真半假道,“好吧,拿出来吧。”
她若无其事的含着笑,随意的伸出手——
“去死吧!”
与此同时,了听、飞絮几乎同时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配合默契的左右夹击向她刺来。
宁云先有准备,此时纤腰轻轻一摆,飞升一跃,让两人的突击落了空。
偷袭未曾得中,其后的攻击自然毫无用处,宁云与他们对了几招,便将两人擒下。
这时候,负责天界巡守的天将也发现了情况,匆匆而来,慌忙将两人缚住。
“水神仙上可好?末将来迟,还请仙上恕罪!”天将点头哈腰,诚惶诚恐请罪,心里直把两个刺客翻转骂了个遍,不免哀嚎。
见过脑子有问题的,没见过这么找死的!
哪怕愿意找死,也别连累了他呀!
光天化日之下,这位竟然在他的守卫范围内被刺…天将悲伤的想,临渊台已经在向他招手了。
呜呜呜…他怎么这么倒霉……
了听飞絮犹在叫骂,天将心中一怒两人两刀打晕。
“仙上恕罪,仙上恕罪!”天将转过头来又是一番弯腰低头。
“我没事,”宁云温声和气的说,“我还有别的事,你将他们压回去,按一般规矩处理便是,不必上报陛下了。”
天将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虽然水神仙上很亲切和蔼,虽然水神仙上的提议十分诱人,但是他还是不敢,“多谢仙上体恤,涉及上神,体事甚大,小神不敢自专。”
“也罢,”到底不是自己的地盘,还是该按这里的规矩,“那你把他们押走吧。”
天将再次恭敬的点头,转头变了脸色,挥手让天兵将地上的两个家伙拖回去,至于不抬起来——这两个家伙害得他出了这么大的篓子,吃点苦头也是应该的。
宁云站在原地,待天将小队走远,四下无人,才扶着身边的树,低头呕出几口鲜血。
血点溅在裙摆上,看起来倒是黑白分明,十分好辨认。
若是以前,就了听、飞絮两个不够她一挥手的,但锦觅这半朵霜花如今越发粘得不牢靠,平时她连灵力都用得小心翼翼,生怕一用力就给碎了,动起手来更是碍手碍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