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自然不明白她这一番心思,温柔含笑向她伸出手来,“云儿,我们走吧。”
“也不知道是谁定的时辰。”宁云将手递上,与他交握,打了个呵欠,“半夜登基,当真有特色的很。”
润玉含笑不语,深藏功与名。
十二匹天马所驾的龙撵落到承天台下。
众仙俱已集齐于此,恭迎圣驾降临。
润玉携了宁云的手,步步走上承天台。
此时漫天星辰繁烁,恰似这朝觐的仙官,只中天天心处,空空如野。
承天台筑以九五之数,九阶为一层,一共五层,宁云照礼该在第四层停下来。
只是,她当停下来,润玉却仍然不放开她的手。
“走。”他注视着她,一个字凿地有声。
隔着旒珠,宁云看见他坚定的神情,微微一顿,终是随他步上了最高层。
拜天之礼,三跪九叩。最后一叩拜起,便是礼成。
天心处帝星微闪。
接下来,按制便是该由天帝册封天后。
润玉握紧宁云的手,垂下眸,灵力涌出,脚下的天机阵光芒渐起。
“上神宁云,高门神胤,相识微时,不以余微渺清寒,许以婚约之盟,申以同心之誓,相伴相随,不离不弃,严霜风雪,未尝背离。
先时,余运舛时乖,父母背弃,常得其开释宽慰,指点迷津,鼓励劝勉,殷切和柔,感怀于心,不曾或忘。
云卿以忘川度化之功因封水神,夙兴夜寐,事必躬亲,普降甘霖,慈惠万方。
云卿秀外慧中,冲敏纯善,外有治世之能,匡济之功,内有箴谏之贤,徽柔之质,上敬父母,下济三途。
聘以天后之位,与本座同朝并礼,共掌天下,御旨懿命,俱同本座。”
宁云听到开头,还想他保守君子,居然做出公然念诵情书这么浪漫的事,太出乎意料了,但听着听着渐觉不对,不免睁大眼睛。
她正待开口,就听见润玉继续道——
“天后为本座此生至爱,余珍之、重之、爱之、敬之、亲之、怜之,言有尽,而意不足以表余之情。此生与云卿相伴,乃是余之至幸。
今以天帝之名,宣以元灵之誓,润玉与宁云永结同心,天寿同享,天命相连,生死与共,至死不渝。”
宁云张了张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她注视脚下的光华闪耀的天机阵,对着他幽深的眼眸,“云亦愿同君同心同德,天寿同享,天命相连,生死相随…”她眼中盈出晶莹的泪,“至死不渝。”
天机阵光芒大盛,缕缕金色的丝线自两人身上蔓延,缓缓靠拢。
这一刻,她仿佛看到了很多,又仿佛什么都未曾知道。
宁云仿佛感应到什么,来自天地、来自日月、山河、风云、草木,有某种悲悯之声,于冥冥中呼唤。
她只觉得一起变得虚无缥缈,灵魂轻盈得仿佛下一刻便要飞出,然而他与她相握的手,如此的真切,如此的牢固坚定,仿佛抵过了洪荒的侵蚀。
一滴泪自眼中滑落,被润玉的手轻柔的抹去。
宁云送给润玉那串镇心石中飘出点点绯色的光晕,缭绕在他们周围。
那些金线终于纠缠到一起,从此两人的命运将何于一处,永不分离。
一瞬亦或许久,一切渐渐重归于宁静。
典礼结束,众仙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散开。
“以草木和应龙的寿命相较,”宁云被润玉勒紧在怀里,眼泪止不住的落下来,让她有点不好意思的,“我觉得,你吃亏大了。”
“怎么会,润玉能得与云儿此生相伴,是再幸运不过。”润玉声音里透着欢喜。
他看着天心的帝星旁,冉冉升起与之相连的星辰,双星并耀,交相辉映。
那颗星星再也不会飘忽难寻,让他惶恐焦心,他能感到至此以后,他们当真休戚与共,性命相连。
他终于改变了她的天命,至此让她属于他一人。
他轻柔的替她拭了泪,指着天空的双星,笑意盈盈,“况且云儿你看,若非云儿相助,新生的帝星岂能有这般光耀万丈,你救济忘川的功德分与了润玉一半,可会觉得吃亏了?”
“你这是瞒了我多少事!”她娇怒道,“方才,方才你差一点就成了天底下第一个,在登基大典上殉情的天帝,你知不知道!”
就差一点!若非镇魂石被激活,他就会被她带入鸿蒙了。
提到此事,润玉不免长眉微蹙,将手串取下捧在手心,“云儿,这到底是什么?”
“镇魂石,你听说过吗?”宁云歪了歪头,“你先前不是总做噩梦吗?我寻了一位智者,他告诉我说,那是受了别的世界——就像我上辈子的世界那种——影响,如果不小心魂魄都会受伤,我就寻了这个,之后你果然没有做噩梦了嘛!”
润玉不由的一愣,心下不免有些后怕,他固然害怕那些梦,却又依赖期盼着梦境带来的启示,不过,他看着中天相映生辉的星辰,如今已经不同了。
他叹了口气,他的姑娘又没有说实话,“云儿,方才镇魂石中飘散出的,明明是你的气息,你还做了什么?”
“就是心尖血嘛,我有没有寰谛凤翎,不得做点别的法器,”宁云小心翼翼、心虚气短的瞥他,继而想到方才的场景,不免又有了信心,仰首挺胸,“要不是这个,我们现在可都飞灰湮灭了!我跟你说,你可不能翻旧账啊!”
润玉一时五味杂陈,看她色内厉荏的样子,当真不知怎么才好,好半天才无奈的微笑着开口道:“润玉还什么都没说呢。云儿只要记得,从今之后,你我命运相系,生死相随便足以。”
宁云被他噎得,眼泪都逼回去了,他这是想威胁她了?
然而,她还真的被他挟制住了。
她自己无所谓,却不能不将他的性命放在心上。
“那——”她眼珠一转,“我以后什么事都不瞒着你,你也不准瞒着我!”
“好。”润玉含笑点点头,“云儿有问,润玉必不会隐瞒半分。”
“不行!”宁云才不会上他的当,“要主动坦白!你知道我在意的事是什么的!不能避重就轻,不能言语遮掩,必须前因后果都讲清楚,不能牵强附会!”
“好。”润玉仍然欣然点头。
“那承天台这件事,”宁云仰头盯着他的眼睛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策划的!”
润玉轻柔的叹了一声。
“怎么!才答应的事,就要反悔?”宁云眉梢一落。
“不是,”润玉抬手招来了祥云,“只是…此时说来话长,润玉需得想一想,从何处说起,典礼举行了半日,想来云儿也累了渴了,我们回璇玑宫再说,好不好?”
润玉这般温柔,宁云不免为自己咄咄逼人有些不好意思,“那我…也有一些事情,想告诉你。”
“好,”润玉揽着她,看着她澄净的眼眸,心中缱绻温暖,“不必着急,云儿可以慢慢道来。”
不用着急,他们还有一生的时间。
宁云靠在他的肩上,咬咬唇,有些话落在心里,反而有些说不出。
“润玉。”她轻声唤他,这个名字缭绕在唇间,舌尖,心尖,让她变得柔软,心生暖意。
“嗯。”润玉垂下头,微微抬起眉峰,星眸宁静专注的看向她。
“我答应你的,做到了。”她没头没尾的说道。
在润玉微微诧异的眼神中,她但笑不语。
每天多爱他一点点,
日日复月月,
月月复年年,
年年复此生,
其爱绝非淡薄,
余生共君长久。
君知否?
(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篇结束,感慨万分。好像有很多话想说,一时又不知从何处说起。
写的时候想了很多,中间过程中有一些改了最初的设想,但最终结局却始终没有变化。
最初开始的时候,想写一个值得的姑娘,虽然她有很多各种各样的问题毛病,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温柔女性,但是,喜欢她,是值得的。
一生来说,大概值得二字最为重要。
只要值得,所有的付出便不再是枉然,不必觉得可惜。
两个人,性格上比较互补吧,润玉会包容一点,女主会强势一点,包括行事作风上,润玉周全,女主大气。
还有,我觉得很重要的,宁云是这样一个姑娘,对错分明,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她也始终这样告诉润玉,绝不会为了安慰,或者顺着他,就觉得仿佛被错待的就要报复世界。
不是这样,真正的无愧于心,也许很多时候会看起来吃亏或者没那么爽,但是内心的宁静和坦荡是一件幸福的事。
原剧中的润玉虽然在兵变时候说他无愧于心,但其实不是的,正因为他是本性善良,严于律己的人,才无法欺骗自己所作所为是对的。
观众许多觉得,他“黑化”的很有理由,但剧中的他自己显然并不这样认为,正因为道德标准很高,所以无论对上月下仙人、对上旭凤、对上彦佑的时候,还有最后,他都认为自己是不对的,心中有愧的,始终无法得到快乐幸福,画地为囚,囚禁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