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最近在查共工一族灭族之事,目的似乎不只是想为之平冤。
先前涂山族长给润玉的匣子里,就装着一条线索,只是能不能找到关键的证据甚至证人,却也无法保证。
她耳边听着舒窈的游说,心里却想着润玉的事情,自然不免走神。
“你在想什么呢?”舒窈看出她在走神,拍醒她,十分直白的问道,“是在想夜神吗?”
“嗯。”宁云毫不羞涩的点头,虽然在想正事,不过的确是想润玉没错。
“你们这样真好啊,”舒窈感叹道,“很少夫妻这样相爱的,很多很相爱的情侣,成亲之后,反而不如先前了,就是吧…”舒窈可爱的歪歪头,“可能我感觉错了,总之有时候有点奇怪。”
“怎么奇怪?”宁云蹙眉问道。
“你们很爱对方,”舒窈边想边说,“但是,就我看到的啊……我也不知道对不对……总觉得你们之间相处的有点……过分小心?有点小心翼翼的?”
“他…夜神……好像有点怕你……”舒窈看着她,犹豫的说,“你……有点……拘谨?内敛?谨慎?”
“不是这样……我也说不准,”舒窈挥挥手,推翻了自己方才的说法,“不知道怎么说,总之,感觉有点奇怪!对了,你们吵过架吗?”
“算是吵过吧,”宁云想了想答道。
“那谁先道歉?”舒窈好奇。
“没有道歉,就这样算了啊。”宁云无所谓道,“毕竟,我们不可能在所有事情上达成一致嘛。”
“这也是,这样也很难得啊,”舒窈点点头,“总之吧,也许只是我感觉错了,其实我还没见过你们这样的夫妻,就是我爹爹和娘亲,很相爱的,却还是没有你们之间那样,好像看不到底的深情。大概是,你们太珍惜彼此,才会小心。
“不过,夫妻之道也是千千万万,本没有固定的答案,只有自己的答案,也许像你们这样,相互谦就,就是你们相爱的方式,并且能长长久久下去。”最终,舒窈走前这样说。
宁云在她走后,一个人坐在庭院的石桌前想了很久。
其实,她说的没错,有些问题的确存在着。
从前,他们什么话都会说得清清楚楚,但自从锦觅历劫那件事后,或者更早一些,从…九霄云殿的受刑之后……
她感觉到润玉瞒着她的事情越来越多,而她自己,也瞒着他一些事情,许多无关的小事可以无所谓,但越是要紧的事,便越相互隐瞒。
润玉越发不露声色,她时常欲言又止。
如今这些事,不只是说清楚那样简单。
他们如今就像一张弓,在两端拉扯着绷紧,却又都恐惧崩断,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甜蜜与温情的背后,是隐秘的担忧、小心的隐藏和患得患失的恐惧。
有的问题,如果不能解决,他们就永远无法和解。
宁云看了看自己的手,神仙的身体的确很好,有时候她自己都觉得这种透润十分好看。
也正因为如此,稍有些瑕疵就变得显眼。
她右手背上有一道细白痕迹,其实也并不难看,就像是瓷器的伤痕,不细看并不明显。身上的痕迹也大多如此,因为衣衫掩盖,更无人知,九霄云殿之事,终究留下痕迹。
她不提,先是觉得无所谓,后来是因为润玉。
润玉从头到尾,从未提前过一回,但偶尔夜里,她能感到,他指尖轻柔的拂过伤痕,床笫之时,他用唇舌一一描画过那些痕迹,大概那些伤痕,也一道一道刻进他心里。
有些时候,伤在自己身上,似乎反而不觉得疼。
她也有心疼他的时候,所以也能明白,只是毫无办法。
要是没有那么相爱就好了,离开的时候可以更加豪迈潇洒。
“云儿,”润玉挥退了身后的跟随的仙人,快步向她走过来,温和的责备,“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风口上,也不加件衣服。”
宁云看着他,忍了忍,还是扁扁嘴,露出不高兴的表情。
“怎么了?”润玉连忙拢住她,情绪因她焦灼,“出什么事了吗?还是有谁让你不开心了?”
“就是你!”宁云轻哼道。
“我……?”润玉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睛,“润玉有什么做的不妥的地方?”
“我都饿了!你怎么才回来!”她到底没把话讲透。
“是润玉的不是,”虽然明明赶着饭点回来了,润玉还是眼都不眨的诚恳道歉,“是我一时忘了时间,回来晚了,云儿下次要是饿了,便不必等我。”
宁云自己坐得忘了时间,随便找个理由而已,此时一看天光尚早,更生气了,“你明明没晚,晚饭膳房都还没送来,为什么要道歉啊!显得我十分无理取闹!”
她恼羞成怒的抬头,对上润玉莫名又担忧的眼神,顿时泄了气,冲他挥挥手,她不是想听他说道歉,发脾气也什么用都没有。
“算了,算了,你去换衣裳,我去膳房看看,晚饭好了没有。”
她未必没有为此高兴,有这样一个人,无论何时都不必选择放手。
晚膳用毕,润玉照例煮了茶,两人聊起正事,宁云捧着杯,“人可寻到了?”
润玉点点头。
“那就要开始了?”宁云正色道,“你准备什么时候?”
“父帝的寿宴,虽然不是整寿,这一回,我们好生替他置办吧。”润玉含笑,声音清凉如泉水。
宁云眉心一紧,握住他的手,“其实你若是还未准备好,不必这样着急。”
“不,”润玉反手握住她,“现在的时机很好,我已经准备好了。明日我便请命,替父帝操办此次的寿宴。”
“说起来,这寿宴,还真不是什么好事,”宁云悠悠的想着,笑着说道,“热闹是热闹了,但一日应酬下来,疲惫得很,铺张浪费不说,祝贺也未必是真心的,最后众仙云集,大家要想做点什么,简直是绝妙的机会…形式主义害人呐。还莫不如三五好友,聚在一处,随意说笑一番,兴尽则散,轻松愉快。”
润玉展颜一笑,捏着她的手,“的确如此,满殿敬贺没什么意思,却不如与心爱之人在一起,安安闲闲的度上一日,才是乐事。”
宁云勾了勾嘴角,回握住他,“说的是。”
一切有条不紊的开始运作起来,众人忙碌中,迎来了天帝的寿宴。
第139章 寿宴(上)
仙气浩渺,诸仙驾临。
因着近年天界与魔界交好,于是这一回寿宴,魔尊亦受邀前来,此外还有花界众位芳主,以及一些隐世的仙族。
寿宴具体事宜自有负责礼仪的仙官,宁云同润玉起了大早,同去皇极宫拜见天帝。
天帝如今正当壮年,神采焕然,身后跟着两个年轻美貌的仙娥,仍是意态风流,满面桃花。
唯靠近了,方才看到鬓发微斑,眼尾唇角、鼻翼两侧出现细纹,这些岁月痕迹。
宁云私下比较了一下,觉得还是爹爹显得年轻些。况且爹爹如今喜得贵子,正是春风得意,天帝日常忧心他的帝位稳定,自然不能相比。
天帝本来是不大同宁云说话的,不过照例问候了两句洛霖和临秀。其后同润玉聊了几句政务,便开始感叹自己岁月渐晚,然后一脉慈父心肠,关心起子嗣问题。
润玉不咸不淡的应了,偶尔显出几分自然的亲近,偶尔又疏远些,礼仪周全为度。
近两年,他惯常以这样的态度对天帝说话。既不让天帝认为他完全失了父子之情,但又显示出几分自持的态度,未免过分殷勤。毕竟是已经成亲的人,不能作小儿女之态。
旭凤时辰将至,才匆匆赶来。天帝也不生气,慈和的说了他两句。
若在润玉尚还对父爱未曾失望时,天帝这样的态度未免伤人,但如今他亦明白,天帝固然对旭凤有几分真心,但如今的亲切却多是做给外人看,只不知旭凤自己可曾心里明白。
不过时至今日,这些自然没什么意义了。
四人轻飘飘的架起云,往九霄云殿去。
因为随同天帝一道前往,宁云这一回,总算也免了登那九百九十九级的天阶的痛苦。
“大殿这一回,倒是尽心敬孝。”天帝在前,三人落于其后,正要踏入九霄云殿之时,旭凤突然低声道。
“身为臣子,”润玉牵着宁云的手,头也不回踏入殿中,“尽忠尽孝都是应该。”
“如此最好。”旭凤沉声道。
酒席开筵,众仙朝贺。
其后,便是润玉同旭凤两兄弟依次敬酒献礼。
润玉献上宁云所酿的桃花酒,天帝也十分给面子的一饮而尽。
旭凤携了凤尾箜篌献曲,又邀了锦觅为他伴舞。
锦觅舞姿如何且不必论,花香满殿,曲声清越,一对容颜出色的男女,便是一道靓丽的风景。
曲终,天帝高声赞扬,旭凤顺势邀了锦觅同坐。
诸仙献寿,天帝太微望着满殿仙家,不免得意满满,如今他的治下,歌舞升平,盛世之相,又得万方朝拜,如此功业,亦已足以夸耀史册。
就在这时候,宁云手捧着一只木匣离席来到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