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郭靖过了十六岁生日,李萍询问过石慧之后,就拉着郭靖在郭啸天的牌位前给父亲上香,然后让他出发去杀段天德报仇了。
这么多年来,李萍一直记挂的就是这件事。
郭靖自然不是一个人出门,杨康收拾了行李与他同行。
“小鹰终于要飞了!”石慧和李萍站在客栈前,看着两个少年骑马离开,忍不住道。
“阿慧,靖儿和康儿可以应付段天德那狗贼吗?”李萍有些担忧道。
郭靖和杨康才出发,她却突然有些后悔了。培养郭靖长大成人,为父报仇是她多年夙愿。可是看到郭靖离开,她又开始害怕,怕郭靖不能为父报仇,还将自己搭进去了。
“大姐放心便是,以阿靖和小康的武功,足以对付那个狗官了。”
这些年石慧一直有关注段天德的情况,虽然答应了李萍要留着他的狗命,等郭靖亲手报仇。可是,石慧也不能坐视段天德继续勾结金人作恶。
石慧暗中破坏了段天德的数次谋划,渐渐的段天德也就落魄了。不过就算知道段天德不难对付,石慧还是反复交代了杨康一些事情。
段天德这些年无论谋划什么都会失败,渐渐地不仅在金人眼中没有了利用价值,就是上官也弃了他,总觉得段天德晦气,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如今段天德虽然还挂着军职,却早已经落魄。当郭靖和杨康找上门的时候,段天德是吓得面如土色。
想他当年率人对付郭杨两家,何等嚣张。仗着官军身份,人多势众,一刀几乎砍下了郭啸天半边身子,以至于郭啸天血尽而亡。可是如今在郭靖手下却走不过十招,可见当真是世事无常。
郭靖郑重地将郭啸天的牌位取出来,放在段天德面前,准备以段天德生祭亡父。
或许段天德一生做过的坏事太多,郭靖和杨康打上门的时候,他并不知道两人是什么人。可是看到牌位,他立即想到了十六年前牛家村的血案。
段天德看到牌位,顿时生出几分求生欲望,哀求道:“大侠饶命,当年之事,我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那件事并非我的本意,而是受金国六王爷指使。”
“金国六王爷?”郭靖有些犹豫。
“别听他瞎说,段天德确实与六王爷完颜洪烈有勾结,当年六王爷为了追杀丘道长才到牛家村,有了后面的事情。不过六王爷早就被我师祖杀死了,这家伙死的可不冤枉。”杨康伸手将手上的刀递给郭靖,“出门前,娘叫交代了,夜长梦多,出手利落些。”
“不、六王爷对付你们两家并非为了报仇,他是——”
段天德话没有说完,郭靖已经一刀砍了下去。
郭靖摸了摸脸,憨笑道:“康弟,你说的对。反正仇人是完颜洪烈和段天德总没有错,那些狡辩之词不听也罢。”
“……你出手之前就不能提醒我一声吗?”杨康抹去溅到脸上的血珠,嫌弃道。
“可是你让我不要听他狡辩啊!”郭靖不平道。
“好了好了,收拾一下,带上东西就走吧!我们还要去牛家村祭拜郭伯伯呢!”
郭靖闻言,如梦初醒,收拾了一下东西,与杨康离开了段家,直奔牛家村。如今大仇得报,郭靖总要去父亲坟前祭拜,告慰亡父在天之灵。
杨康长相俊美,一身白衣,手执折扇,倒像是出游的翩翩佳公子。郭靖的长相偏于老实忠厚,穿着一身青衣,好似书童一般。两人回了牛家村,天色已经太晚,便决议在村里住一晚,第二天早上去祭拜。
李萍和郭靖每年都回牛家村,原来的故居也收拾了出来。李萍眷恋故居,留了银子给邻居,帮忙收拾照应。
到了郭家,郭靖就将杨康的马也牵了过去,安置在院子里。杨康几乎没有回过牛家村,正好奇地四处打量。
“康弟,要不你休息一下,等一会儿我做饭。”郭靖一边喂马,一边叫道。
“做什么饭,这里都没人住,哪有食材?我看前面有个酒馆,不如去酒馆吃好了!”杨康随口应道。
杨康说完,突然听到隔壁一声惊呼。隔着篱笆,却见院中有个红衣少女,往屋内跑去。
“阿靖,这隔壁住的是谁啊?”
“隔壁就是你家啊,没有人住!”郭靖狐疑道,“你和干娘从不回来,屋子都荒废了。本来娘还问干娘要不要一起收拾出来,不过干娘却说不用了。”
“要不是有我,我娘就要断却七情了,怎么还会在乎什么故居。”杨康随口道。
第65章 平安康泰(十)
杨家故居,石慧没有在意,杨康从来没有住过,自然也不会在意。杨康与郭靖不同,李萍将牛家村当做根,每年带郭靖回来,时常嘱咐,多次说过将来想要落叶归根回来养老,方便为亡夫扫墓。
可是石慧已经取代了包惜弱,没有恋旧之心。明面上更是投身道门,放下过往。石慧不会和儿子提及故居的意义,杨康自然也不在意。在杨康心中,他从小长大的有间客栈才是家。
想到方才看到的那个少女,仿佛受惊的兔子一样跑进屋子里。杨康心想或许是什么落难之人见隔壁无人住进去吧。杨家的房契地契都不知道丢到那里去了,也算是无主之物,谁都能住的。
这么想着,杨康也没有继续去考虑隔壁住的什么人,一手搭在郭靖肩膀上,催促道,“马喂好了吗,我们先去吃饭吧!”
“康弟,不用这么着急……”郭靖被他推着往外走去,有些无奈道。
“吃饭皇帝大,怎么能不着急!”少年的声音随风送出,仿佛空气都弥漫着青春的气息。
杨康和郭靖跑去酒馆,自然没有发现隔壁那红衣少女跑进屋子里,很快又扶着一个男人走了出来。
“念慈,人呢?”男人有些急促地问道。
若是石慧在这里应当可以认出此人就是包惜弱的丈夫杨铁心。只见他头发花白,身体佝偻,面容沧桑,不到四十看起来却像个六十多岁的老者,可见这些年也吃了不少苦头。
“义父,刚才真的有两个少年在这里。”红衣少女是杨铁心的义女穆念慈,此时穆念慈见隔壁院中已经没了人,有些焦急道,“我听到其中一个少年叫另外一人康弟。”
杨铁心听到穆念慈的话,顿时有些激动,嘴唇微微颤抖。
郭杨两家的篱笆之间有一扇小门,杨铁心推开小门,走到郭家院子里,就看到院中系着两匹马在吃草,却没有什么少年。
“念慈,那两个少年多大年纪,长什么模样?”杨铁心急切地问道。
“约莫十六七岁。”穆念慈应道,“天色太黑,我没有看清楚长相,其中一个好像穿着白衣。”
杨铁心顿时有些失望。
“义父,他们的马在这里,肯定还在村子里。”穆念慈见杨铁心失望,忙道,“要不,我去村子里找一找?”
杨铁心摇了摇头:“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我们还是在这里等吧!”
杨康和郭靖进村子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村头有个小酒馆,小酒馆虽然小,却是五脏俱全。
“客观,可要用些什么?”小酒馆的老板是个双腿残废的男人,他有个十来岁的女儿在旁帮忙招呼客人。
“来一壶好酒——”
“康弟!”郭靖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大叔,有什么吃的来一点就好,我们不吃酒。”
“小梅,下两碗面,切一碟羊肉。”
时人嫌弃猪肉腥臊,而耕牛不好任意屠宰。自宋仁宗起,因皇帝酷爱羊肉,上行下效,宋人尤其是达官贵人都喜欢吃羊肉。
“为什么不让喝酒啊?”杨康不满道。
“干娘知道了会生气的。”郭靖一脸认真道,“你难道忘了上次的事情了?”
杨康脸上一红,郭靖说的是他八岁的时候偷喝酒,不小心喝醉的事情。因为喝醉之后发酒疯,摔了不少东西,酒醒之后,被他娘罚蹲了八个时辰的马步。
从那以后,杨康就再也没有找到机会偷喝了。本以为这次出门没有人管着,倒是忘了还有个将长辈的话当做圣旨执行的郭靖。
“你怎么每次都只记得这些糗事?再说了,我娘现在又不在,只喝一点会怎么样啊!”
“干娘说了,在你成年之前,绝对不许喝酒。还有就算成年,你敢喝醉,也会收拾你的。”郭靖提醒道,“惹怒了干娘,可是非常可怕的。”
说起这个,郭靖也不由有些害怕。平日里,石慧最是温柔可亲,可是生气的时候,也非常可怕。想到之前见到干娘收拾那些惹事的人,郭靖就将干娘当做了世上最可怕的人。
“那你可以喝啊,你叫一壶喝啊!”
郭靖摇了摇头:“康弟不能喝,我怎么可以让你看着我喝呢!”
“不喝就不喝!”杨康有些生气道。
不想和义兄说话,杨康下意识移开视线,打量起这个小酒馆,这一看却让他看出几分东西。
“康弟,你有没有觉得这个酒馆有点奇怪啊?”论聪慧郭靖确实不如杨康,所以除了读书识字,他只专心武功。但其他东西不学,每日耳濡目染看杨康学,到底长了几分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