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刺出那一剑用的是青城派的剑招,但是石慧还是从他的内功和轻身功法猜出了对方的身份。以刚才那人的出手绝不是那一派的年轻弟子,青城派余沧海是个矮子,嵩山派的左冷禅自诩武功天下第一,便是要抢《辟邪剑谱》大约也不会这般藏头露尾,想来想去也就是那位君子剑岳不群了。
石慧说完,手中扣了两枚铜钱打出,却见两个老者从墙上落下,守住了门口。林平之刚要拔剑上前,却被石慧按住了。
“两位可是日月神教?”石慧笃定道,“没想到魔教的消息也挺灵通。贵教亦有《葵花宝典》在手,竟然还会觊觎《辟邪剑谱》倒是令人惊讶。”
那两个老者倒也没想隐藏身份,其中一个秃头老者阴测测笑道:“交出《辟邪剑谱》留你们母子一命。”
“什么时候,魔教的人竟也愿意留人活口了?看来,我们母子今日的运气似乎不错。”石慧轻笑道。
日月神教被称为魔教绝非空穴来风,动辄灭人满门,也并非全是正道诬陷。只不过所谓正道中人倒也未必比魔教仁慈些,不过更善于给自己寻些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
“《辟邪剑谱》就在这袈裟之中,你们有本事就过来取便是了!”石慧冷笑道。
她是不愿意将《辟邪剑谱》继续留在林家,以免遗祸林家后人。可是这《辟邪剑谱》如何送出去也有一个讲究,若是随便来一个人就能抢了去,林家和福威镖局岂非成了别人眼中的软柿子,以后如何立足江湖?
两个魔教中人对视一眼,便一左一右冲了过来。
“平之,看好了!”石慧与林平之出门的时候,并没有带兵刃。虽是赤手,然双掌翻飞,两人却也丝毫无法近身。
莫说近身,便是想要趁机挟持林平之亦是不能。
既然要给林平之看,石慧也没有急于收拾两人,正好用这送上门的两人,为林平之演示一套掌法。一直将整套掌法打完,石慧才出手击毙其中一人,让另一人带着尸体滚出去。
林平之只看的热血沸腾,心驰神往,只想着若能学了他娘的刀法和掌法,又想着什么自宫才能练的《辟邪剑谱》呢!
“娘刚才用的就是青城派杀我们福威镖局镖师的摧心掌,你好好学了,他日正好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孩儿明白了。只是娘,为何要放一人走?”
“如今,江湖上人人都当我们福威镖局好欺负,想要凑上来咬一口肉,若是不震慑一二,福威镖局日后也不需要继续经营下去了。”石慧道,“留一人性命,才好将今晚的事情传出去,让魔教的人掂量掂量福威镖局是不是真的那么好惹。再说了,将两人都杀了,难道还要我们为他们收拾不成?”
林平之想着之前石慧杀了青城四秀三人,却留了侯人英带走尸体回去报信,没有说话。
因旧时习俗,人死之后停灵以七七四十九日为佳,考虑到季节等因素,有时候也会提前。林震南和一众镖师的尸体已经开始腐坏,由石慧做主停灵七日便准备下葬。
灵堂已经设好,福威镖局也有出去报丧。然而前几日除了分局的人,竟然无人敢上门吊唁。直到出殡前一日,华山派岳不群第一个带着弟子上门吊唁。
华山派距离福州千里之遥,岳不群能够这么快上门吊唁,不可谓不“感人”。
这位君子剑在外名声极佳,只那份演技也称的上出神入化了。
灵堂之上居中是林震南的棺椁,他的左右则是这一次死去的镖师。棺前的供桌上除了贡品,居中的却是一件放在托盘中的鲜红色袈裟。
岳不群进门,令弟子恭恭敬敬献上了礼品,亲自上了三柱清香。目光落在那件袈裟上,目光暗了几分。
依礼,客人上门吊唁上香,家属还需上前答礼,石慧牵着林平之上前拜谢。
“听闻青城派要对福威镖局下手,岳某立即派了弟子前来报信。没想到那不肖弟子还是到晚了,实在是惭愧。”岳不群一脸黯然地抹泪道,“听闻林兄之事,岳某心中实在是悲痛。”
“岳掌门有此善意,我林家感激在心了。”
岳不群的目光落在了林平之身上,颇为慈爱道:“想必这位就是林家公子吧?岳某看这孩子眉清目秀,筋骨秀丽,他日定能承继先祖威名。”
“蒙岳掌门看得起,不过是个半大小子,哪里能知道以后是什么样子。只希望他能挑起福威镖局这幅担子,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岳不群还想说什么,门外却报青城派上门了。
岳不群带着弟子站到了一旁,却见余沧海带着青城派弟子大摇大摆走了进来。看了一眼灵堂上的棺椁,并无跪拜上香之意。
石慧往前走了两步,直视着余沧海道:“余观主为何而来,你我心知肚明。你只需要在先夫灵前三跪九拜,上三柱清香,《辟邪剑谱》我上首奉上。”
“师父,她定然是骗我们的。”侯人英小声道。
“当然,余观主也可以试一试硬抢,若是硬抢,就不知道岳掌门是不是会袖手旁观了。”
余沧海看了一眼身旁的侯人英。侯人英会意,从一旁的林家人手中接了三根香,准备上前进香。
“等一等!”林平之出声道,“随便上来一个阿猫阿狗上香,我林家就要送上《辟邪剑谱》,那《辟邪剑谱》岂非太不值钱了。”
“林公子想要如何?”侯人英怒声道。
“这上香之人总要有点身份,你不过是我娘手下败将,没有资格。余观主倒是面前合格!”
第333章 自残成风(五)
“不知道,老夫是否有这个资格?”堂上白幡微晃,进来一个又矮又胖的驼背。
“原来是从不做亏本买卖的塞北明驼木先生!”石慧道,“论武功,你在江湖上也算一号人物;论人品,阴险毒辣,确实衬得上《辟邪剑谱》。”
“林夫人倒是有眼光!”木高峰嘶哑着嗓子道。
木高峰自取了三支香,竟真跪下来,三跪九拜,上了三柱清香。
石慧点了点头,一旁的林管家立时送上了一个书册:“《辟邪剑谱》原件只有一件,吊唁的人却不止一个,为了好分,木先生只好委屈拿抄本了。我可以保证,手抄本与原本一字不差,明日我会将原本挂在城外,您若是不放心,自可去对照一番。”
“在下相信林夫人不敢拿假的糊弄人!”木高峰将《辟邪剑谱》塞入怀中,便迅速离开了。
这些人想要夺取《辟邪剑谱》不假,可是他们更想独占《辟邪剑谱》。然而就像余沧海顾忌岳不群在场不敢强抢一样,木高峰也不敢当着岳不群和余沧海的面抢走原本,毁掉其他手抄本。
不过,石慧相信木高峰并没有远去,或许他就守在外面,确定哪些人拿到了《辟邪剑谱》,然后想办法夺取他们手中的《辟邪剑谱》,或者杀死拥有者,以期望独占。
当然有这样想法的不会只有木高峰,只怕在场的岳不群和余沧海心中也有这样的想法。
余沧海见木高峰拿走了一本《辟邪剑谱》,虽然不知道真假,却到底心动了。余沧海看了看岳不群,岳不群似乎颇为稳的住。静默了片刻,余沧海摇了摇头亦跪下上香。
待余沧海三跪九拜,上了香,石慧也没有食言,同样将一本《辟邪剑谱》递给了他。
“《辟邪剑谱》的手抄本,我只抄录了三本。塞北明驼和余观主拿了两本,余下一本就交给岳掌门吧!这《辟邪剑谱》说到底是当年华山派流传出来的,总不能反过来把华山派落下了。”石慧见岳不群心急如焚,却端着君子剑的架子不好开口,便非常善解人意地给予了台阶。
“这——”岳不群看了看余沧海又看了看《辟邪剑谱》。
“华山派本门武功高绝,或是看不上区区《辟邪剑谱》。不过,据我所知,《葵花宝典》一直是贵派岳肃和蔡子峰两位前辈的心愿。岳掌门带回去焚给两位前辈,也算是了却一段遗憾了。”
岳不群松了一口气,完全没有意料到自己竟然如此轻松取得《辟邪剑谱》,脸上的肌肉微微放松:“如此,岳某多谢林夫人美意。”
“华山派和青城派都知道一部分《辟邪剑谱》的剑招,想来能够分辨真伪。”石慧望着灵堂上的棺椁道,“林家先祖曾经定下规矩,《辟邪剑谱》太过阴毒,严禁林家人练此剑法。未免林家子孙违背先祖遗命,明日我会将原本焚去。不管天下人信与不信,《辟邪剑谱》都将在林家绝迹。”
自林震南以下,福威镖局死了十七人,只为了一本自宫方能练的剑谱,何其可悲。她今日虽将《辟邪剑谱》送了出去,可是未来林家大约依旧免不得受其影响。
既然有无数人贪恋这份剑谱,世上又有多少人会相信,林家真能不保留这份剑谱呢?
这个江湖一脚踏进来了,想要退出却不容易。
“岳某绝对相信林夫人之言,也会将此事传于五岳剑派。”岳不群令随行弟子取出帕子包好剑谱,拱手道,“岳某也会将此剑谱带回华山派前辈坟前焚化,了却两位前辈遗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