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无情吹过,刘协心里拔凉拔凉,找到了郎君的貂蝉,比七年前更加犀利难搞。
也许是氛围太奇怪,令人心神不宁,沉稳的老臣荀绲打圆场道:“天色不早了,陛下备受惊吓,是该好好休息一番。幽州牧走以后,陛下时常想念,今日能再次与仰慕的人相见,这才失态了些,毕竟陛下还小,这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
荀谌意味不明的视线瞥过自家六十高龄的爹,眼眸纠结中带着复杂。
父亲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老人家荀绲打了个哆嗦,一不小心揪下了自己的胡子!
貂蝉将他们安置好以后司马防对貂蝉说道:“马腾背叛了吕将军,与冀州袁绍一起妄图掌控陛下,以号令天下诸侯。现在马腾已死,马超的儿子一路往东面去了,也不知道是要去投靠谁。”
“司马侍郎是想要让我将刘协送回长安吗?”貂蝉哈哈笑道:“我现在可不是与吕布一伙儿的了。”
“幽州牧说笑了,你在世人眼中,一直都是吕将军派遣出去的人,吕将军是你的旧主,没有他,也就没有现在的你,难道你想要背弃旧主,行谋逆之事吗?”司马防锐利的视线仿佛会刺伤人,言语之间带着惊人的压迫感。
“现在你的治下还算安稳,可一旦你接到陛下的事情流传出去,四周的诸侯们都将伺机而动,到时候别说是曹操、袁绍等人了,便是张绣、刘表、刘焉,都要将矛头对向你!到时候没有吕将军的帮助,你如何对抗这么多诸侯的联手?你若背叛吕将军,将军手中的百万雄师也将以剑锋对准你所在的三州!”
“说笑的是司马侍郎吧?”貂蝉轻笑:“别唬人了,事情哪有那么严重,既然消息传出去不利,那便封锁消息就好了啊!”
“您说是马腾与袁绍联合要挟持汉帝,现在你们却到了袁术的手中,这里面的含义你当真不知道吗?”貂蝉以指叩击桌面,沉声道:“袁绍与袁术联合了,这对兄弟可真有意思,之前还打生打死,你死我活得斗,现在又联合起来抗击吕布。”
最有意思的是袁术,又打曹操又坑吕布,两头作战,贪婪的心思暴露无疑,不把自己作死不罢休。
“既已做了三州之主,幽州牧还不明白这天底下没有永远的兄弟与同盟,有的只是利益相关吗?”司马防冷笑。
“我知道啊,不知道的难道不是您吗?”貂蝉反刺了司马防一句,为这次谈话画上了句号。
“您别忘了,我也是这天下诸侯之一,吕布从来都不是我认准的主公,我也没兴趣给其他人打工,”貂蝉目光清正,眼中一如既往的清冽透彻,没有野心,没有**,但是她说出口的话却是那么狂妄:“您也别拿道德绑架来威胁我,这招对我来说没有用,司马侍郎是聪明人,我想你也知道什么叫顺应局势,若您不听劝告头铁去刚,小心碰得头破血流!”
貂蝉摆事实讲道理,从不说一句重话,自从与文士们待一起久了,她逐渐体会到了能哔哔绝对不动手的妙处。
一时哔哔一时爽,一直哔哔一直爽!
哔哔是个好习惯,愉悦地哔哔有利于身心放松,她就喜欢其他人敢怒不敢言,被哔哔噎住气到不行的样子,那比她抡拳头把人揍服更加令她感到爽,而且还有逼格!
有逼格的哔哔,是哔哔的最高境界!
司马防听出了貂蝉言下之意,在她威胁中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貂蝉,再也不是七年前的她了,七年前她无欲无求,心如浮萍没个定向,而现在的她,已经落在了实处,有了目标,有了前进的方向,其他人再也无法影响她,更无法撼动她的心绪。
这个本就不是池中物的女子,已然破茧而出,腾飞云霄,再不是旁人能够轻易拿捏的存在。
完了,吕将军这是为自己培养了一个劲敌啊!
司马防惊骇万分。
吕布将袁绍视为劲敌,殊不知袁绍只是一道开胃小菜,真正对这天下虎视眈眈的人是幽州牧貂蝉!
司马防与荀绲不同,他没有儿子在貂蝉手底下做高官,自知底气不足,为此,他不得不全心全意站在吕布的角度质问貂蝉:“看来幽州牧是打定了主意与吕将军为敌了?”
“没有啊,”貂蝉无辜脸:“我没打算出兵长安,司马侍郎误会我了。”
司马防一噎,高声问道:“既然如此,你待如何安排陛下?又为何不将陛下送回长安!”
貂蝉摆了摆手:“司马侍郎,阵营不同,没什么好说的了,你站在吕布下属的立场来考虑事情,我的下属们则站在我的立场来考虑,虽然我没觉得刘协能给我什么帮助,不过既然我手底下的人都那么高兴,我总得做个表态不是?”
司马防收敛了表情,狐疑问道:“什么意思?”
貂蝉摇头:“司马侍郎何必装傻?”
都多大年纪了,不仅装傻,还一身是戏!
貂蝉真想问问司马防:您儿子知不知道您这么能?
司马防苍老的眼神浑浊中带着亮光:“幽州牧何出此言?我与你父亲一样,全都是汉室的拥护者,是铁骨铮铮的忠臣,我们忠于吕将军,是因为吕将军是真心对待陛下,从不玩弄权术,而你呢?若是你,恐怕会做专权弄国,挟天子令诸侯的事了吧!”
说的多好听,不过是因为吕布懒得过问朝政,给了他们极大自由罢了,吕布处理政务上有多佛性,从他任命汉室老臣为栋梁就能看出来了。
倒不如说,是吕布选材方式有问题,手底下人才有限,才不得不倚赖这些由大族氏族共同利益纠结组成的长安朝廷。
司马一族,不也派遣了最有前途,且已经成年的嫡长子去为吕布效力,占据了最为重要的位置吗?
貂蝉头疼扶额:看样子是不知道了。
相比司马防的“铁骨铮铮”,荀绲则沉默地多,他收敛了自己身为帝王太傅的尊贵身份,也从不正面与貂蝉起冲突,荀绲说自己老了,糊涂了,他就真的老态毕露,佛性养生,最多也不过是与自己长子多聊个几句罢了。
不久,荀谌来找貂蝉,对她说起所得的情报:“父亲说,马腾之子马超去投奔曹操去了。”
“意料之中,”貂蝉道:“若非是马超带去消息,曹操那日也不会火急火燎南下,动机有了,有些事情也能推测个**不离十。”
荀谌不动声色打听道:“主公打算如何安排陛下?”
貂蝉笑问:“还未想好,友若有什么好建议吗?”
荀谌认真脸:“主公,汉室衰微已成定局,而天下人仍认刘姓为正统,义士聚集而来,扶汉救国,这是民心所向,亦是您的机遇,若能迎陛下而归,四方诸侯不顺您者都将为逆贼,天下豪杰也将聚集在您手下,如此比您以辩论会造势,以文报招揽人心更快。”
“你说的有道理,但是没他我一样能招揽到人才,招揽到的是为本州发展奋斗的人才,有他,我还得捧着他,招揽到的却是为汉室服务的人才,这里面的差距还是很大的,”貂蝉习惯性摸下巴,她一打响指:“我还是与奉孝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什么事情不能与他商量,非得与郭嘉才能商量?
“祭酒他也快回来了,”荀谌微笑面对即将失宠的现实,心情低落。
失宠什么的,他早就经历过了,袁绍给他冷脸他都熬过来了,现在失落,还是因为心里已经真正将貂蝉认定为主公的缘故。
汉室,父亲,还有他弟弟荀彧,侄子荀攸,他们荀氏一门忠烈,到了他这里,也不可能脱离曾经所受的教育。
束缚住荀谌的是忠,是义,是孝,是悌,他与郭嘉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他的出身。
荀谌温和的表情没有变,貂蝉感受到了什么,心下一动,急中生智一拍荀谌的肩膀,豪气道:“没事,你别怕!你爹那不好交代,有我给你撑腰呢!他吃不掉你。”
荀谌吓了一跳:“啊?”
“比起司马侍郎,荀太傅才是真正心向刘协的那个,你能来劝我迎汉帝,是站在我的立场,为此甚至不惜与你爹唱反调,心意我领了,但是真没必要让你受这委屈,”貂蝉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心细如发,自汉帝刘协与两位老臣安置以来,手底下的暗潮汹涌她并非全然不知。
尤其是荀谌这种受世俗礼教所限的君子,貂蝉可舍不得他为了这点小事左右为难。
“你去与荀老说,刘协安全问题能保证,在我这儿吃喝不愁,也没人能动他,让他放心着,”貂蝉打起直球来直击人的心底,文人说话向来是说一半留一半,含蓄而内敛,被她这么直白一提,荀谌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口。
心里头就像是喝了一杯甜茶似的,又暖又甜,荀谌整个人都从高度紧绷的状态下放松了下来。
“好,”荀谌勾起了一抹清雅的笑容,非常好看,好看得他眼角的皱纹都充满了魅力:“一切旦凭主公做主。”
回应他的,是貂蝉毫无阴霾的笑容......
另一边,跟随郭嘉搞事的司马懿回到了许昌城中,刚回来他便匆匆找到貂蝉,对她告状:“先生到了颍阳后就开始放纵了,他拿走了我的荷包,那可是您给我的零花钱!他全拿去青楼喝酒享乐,师傅,你可要好好治一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