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金星唱礼,红孩儿和贞英充作使者。等悟空和绛珠指天立了盟心誓,便把玉帝亲笔撰写的婚书呈上,由二人象征性地署上名字。
“礼成!”
两位新人原先很是坦然,如今倒扭捏起来,各自红着脸不敢瞧对方。
老君看的好笑,正要举筷夹片碧藕,忽觉腰带被人一扯。
贞英慌忙把手背到身后,被赶来的哪咤抱进怀里,“小妹,这是怎么了?”
妹妹贪玩想要瞧热闹,他便找悟空求了个人情,顶替观音大士那捧珠龙女,把贞英安排做了玉女使者。
反正一开始那金童是想找他做的,哪咤嫌丢份回绝了,如今便算和妹妹置换一下。
老君低头看腰上葫芦,见三太子看坏人似的瞧自己,拔了塞子倒出一粒药丸:“吃了能长高。”
贞英撇撇嘴,“要变美的那个!绛珠娘娘吃过的那个!”
她可是听说了,绛珠娘娘以前很丑的,吃了老君的丹药才成了现在的模样!
那小仙娥还偷偷与她说,王母娘娘以前也很丑的。
老君看一眼哪咤,“三太子有回被罚到兜率宫烧火,不是给你带了一颗吗?”
兄妹俩一齐露出心虚的表情。
悟空才携绛珠和牛魔王一家认过亲,逗着红孩儿叫了好几声“婶婶”,一抬眼便见到老君处堵着两个混世魔王。
贞英原先还想胡搅蛮缠,一见绛珠走来,忙把那骄横的刁蛮模样藏起。
绛珠见那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揪着衣角,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样,不由诧异看向老君。
老君是最随和好说话的人,不应该啊。
哪咤叉着腰一副讨说法的模样,这兄妹俩一个白脸一个红脸,当真教人没法子。
老君叹一声,抖出一颗养颜丹。
贞英咕嘟吞下肚,甜甜道:“谢谢李爷爷!”
绛珠一眼认出那药,和悟空目光一对,深感啼笑皆非。
这宴也不知吃了多久,直到果核狼藉、杯盘一空,玉帝与王母率先告辞,众人便陆陆续续走了。
小猴子们奏乐忙活了半日,身上虽累,心里却美滋滋的。
大圣奶奶可真是好看,比那座上所有的仙女都好看!
而且还会种果子!
悟空各自分送几缕仙气,算作这一番辛苦的报酬。又一挥手整理了桌子,另摆上许多仙果琼浆。
“外人都走了,咱们关起门来尽情吃喝玩乐。”
悟空对绛珠眨眨眼,回头又道:“小的们,今日不醉不归!”
这花果山的猴子猴孙,全随了悟空姓“孙”,属于有名目的猴属,早被悟空在那生死薄上划去了。他们的寿数长,很多都在闹天宫时被悟空连累,受了很多次天兵围剿。
悟空虽是石猴所化,因这数次共患难的情谊,也把他们视作亲属。
绛珠知晓他的心意,温声道:“我也会善待他们的。”
水帘洞内早铺排一新,全是悟空亲手布置。他把那红烛点上,呆呆瞧了好一会火苗,这才红着脸低低一笑。
绛珠摸摸那石床上厚厚的软褥,见帐子上隐秘地绣着些花生、石榴籽,不由嗔他一眼。
红烛,罗帐,美人。
那含羞带嗔的妩媚眼风扫来,悟空的心如擂鼓般跳动。
他挨着绛珠坐在床边,伸手轻抚她的脸颊,见那双含露眼眸中水波粼粼,隐隐露出一丝仓皇,不由在她鼻尖亲亲。
“莫要怕。”
绛珠勉力克制住颤抖,将他衣襟紧握,“我不怕。”
红罗帐迤逦而落,烛火摇曳几下,又害羞的静止不动了。
外间席上还在不住地划拳猜枚、斗酒投壶,吵嚷哄笑惊的山鸟不敢归巢。这嘈杂声隔绝在瀑布水帘之外,内间的人不闻一丝杂音,耳中唯有彼此衷心倾诉的爱语。
一夜雨疏风骤。
荣国府。
紫鹃和小红醒的早,麻利地把自己收拾好,便捧着水盆往主屋去。
谁料鸳鸯已经到了,正坐在廊下看天。
“可是老太太吩咐你来收……收帕子?”
鸳鸯笑而不语,听着屋里有了起身的动静,便扬声道:“宝二爷和奶奶可是醒了,奴婢们进来伺候。”
里头二爷叫声“进”,鸳鸯推开门,先让紫鹃和小红进去。
银盆搁置在木架上,两个丫头这才敢往榻上瞧。
谁知宝二爷勾上帐子,露出来的两人照旧穿着昨日的喜服。
那衣衫有些褶皱,显然是昨夜和衣而卧,那它压皱了。
可别是两个主子……
鸳鸯心里打个突,朝紫鹃看一眼。
紫鹃扶着黛玉出来,拧干帕子递过去,道:“二奶奶,洁面吧。”
悟空也往一旁洗脸,眼角见鸳鸯往榻上被子里瞧,摇头低笑一声。
老太太那些陪嫁来的丫鬟,以赖嬷嬷为首,或多或少都犯了些事,上回抄赖大家,连着她们也一并发落了。
如今这一个鸳鸯姑娘,是什么事都要做,也顾不得避讳。
黛玉昨夜睡得沉,睁眼见自己躺在他怀中,心里正羞涩,也不开口说话。
“妹妹,咱们换了衣裳去给老太太请安敬茶。”
黛玉是新婚,衣裳颜色鲜艳,发髻也换了妇人发髻,头上带着赤金镶红宝的簪子,瞧着比平日华丽许多。
两人携手往上房去,见贾政正和老太太说话,却不见王夫人身影。
贾政道:“你母亲病的厉害,今日吃不得你们的茶了。”
黛玉和悟空对视一眼,先给老太太奉茶,再请贾政用了。
小夫妻听了一番训诫,便又往荣禧堂去看王夫人。
儿女成婚能有九日的假,贾政不用去衙门当差,便往书房里和清客们说话。
鸳鸯这才把那话报了。
老太太沉吟良久,笑叹一声:“宝玉成日想着和他林妹妹成婚,真娶回来又不晓得人事,当真是孩童心性。”
但既然已成了夫妻,该懂的还是要懂。
“背着人,把这事悄悄告诉凤丫头。”
凤姐听了很是笑了一阵子,每回见着宝黛二人都莫名发笑,惹得黛玉起了疑心。
悟空安慰道:“她为咱们高兴呢。”
老太太亲自把那避火图送到了黛玉手上,又教贾政给儿子讲讲男女大伦。
如此过了数日,鸳鸯才终于捡到了喜帕子。
黛玉实在羞得厉害,看了那避火图,连床都要分。悟空也不勉强她,却坚决不肯分床睡。
幸好如今水到渠成,闺房中另有了一种乐趣。
转眼到了腊月。
十九这日,宫里忽然传来消息,说是贤德妃夜里被痰迷了窍,就这么薨了。
家中各人皆是一懵,落泪哭过一回,又预备着要进宫哭临。
还没收拾好,彩云匆匆跑来,王夫人也没了。
老太太敲敲拐棍,幽幽叹一声。吩咐了各处报丧,又留凤姐在府中料理,其余的人都往宫里去。
连着没了两个人,荣国府很是消沉了数月。直到天子下了抚旨,施恩荣国府,又把凤藻宫小殿下交给贵妃表妹薛嫔抚养。
宁国府的爵就是孝期犯禁才削的,老太太原还怕小夫妻血气方刚耐不住,谁知道两人竟一直恪守礼节,并不曾逾矩,这才渐渐放了心。
母孝期间,悟空按律丁忧,也不必出门应酬,只管在府里陪着黛玉。
平淡日子过得飞快。
一晃便除了孝,天子倒还记得他,又念着贵妃的旧情,亲自召他来问话。
若要积攒政绩,最好是外任几年。
贾母和林如海都是上了年纪的人,悟空不愿黛玉挂心,自然还是留在京里的好。
“臣想做个刚直言官,为皇上耳目风纪。”
他想知道点谁的秘密,不用土地公当眼线,伸伸耳朵便全知道了。短短一年就成了御史台头号硬茬子,看谁谁抄家。
不论别人暗地里怎么骂悟空,左都御史却很是欣赏他。
这样有能力又忠直不阿的后辈,这些年已不多见了。
他是将要致仕归乡的人,有心把这班交到贾宝玉身上,便去和林如海说话。
两人你来我往试探几回,心里各自有了底,又乐呵呵一起品茶。
年前左都御史上本乞骸骨,皇帝朱笔批了,也准其所奏,把那不及弱冠的贾宝玉点为从一品左都御史。
悟空走马上任,即刻就上了一道折子。
京中各官人人自危,深怕是弹劾自己。等了数日不见有人倒霉,他们多方探问之下,才知道是封为其妻请封一品夫人的折子。
腊月里事忙,凤姐难得有一日忙里偷闲,和平儿对坐闲磕牙。
平儿所生之女已五岁,取名惠姐儿,正和巧姐儿、荀哥儿在院子里打雪仗,欢声笑语不绝。
“林妹妹这一胎来得晚,却诊出个双胎,老太太和林姑父乐了几个月,如今还没歇呢。”
平儿慢慢剥着花生,把那淡红的包衣去掉,堆在碟子里等孩子们吃。
“无论男女,总是子孙旺盛的意思。”
凤姐瞧着那三个漂亮孩子,乐道:“子孙繁茂是好,就是淘气起来也着实气人!”
不过林妹妹性子沉静,宝玉也越发稳重了,应当不会是个皮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