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能感受到一点点微妙的共鸣呵。
“我知道的……”他的声音微弱,然而下一秒便响得能够跨越尘埃,“你的痛苦,我可以理解。但是啊,你绝对不是什么渺小的、理应被忽略的人。我知道你是一个优秀的人,你也要去相信这一点。呃……快塌了……无论如何,如果无法从这里离开,你就连寻找的机会都没有了啊!
“抓住我的手,好吗?”
他的手在遥远的沟壑的另一边,立世看到了他手掌上的伤疤,有些已经是陈旧的伤了。他的手掌那么宽大,想来握住时一定很温暖。
立世费力地呼吸着,胸腔的鼓动总会带来一阵阵的抽痛。她的指尖麻酥酥的,好像缺血般的感觉。她在激动些什么呢,这种时候有什么好激动的呢。
英雄什么的……意义什么的……她根本不在乎啊。
可他的手,为什么还没有放下?
“真是的……”
她的腿已经使不上太多力气了,但她还是努力地站起。脚下是碎石,没有一块完好的地面,震感未曾减弱。说不害怕,那当然是唬人的假话。立世一点一点压下心里的恐惧,向他走去。
轰焦冻心下一喜,他的话语起作用了。然而他的这份小小喜悦却没能坚持太久,突如其来的一丝强震使得整栋建筑物猛然颤动了一下,似是要凌空拔起般可怕。立世没能站稳脚步,被狠狠丢向地面。这一次她却无法再站起来了。
在意欲振作之时降临的打击,带来的痛苦感前所未有的可怕,如同当头棒喝,令立世再也不想尝试了。
“喂……你……”
她的声音飘散在破碎的空气中,还未及传到沟壑的另一端,就已被轰焦冻的声音盖过。
“没关系,跳过来!我会接住你的!”他眼中的坚毅在日光下如同宝石一般耀眼,他用着最让人安心的语气说着立世最不敢信任的话,“相信我——有我在!”
立世的脸颊随着这些话语而迅速涨得通红,不知究竟是出于怎样的情绪才导致的。她的眼眶也微微泛红——是了,她还在哭呢。
或许这是他见过的最脆弱的立世吧,轰焦冻想。他在心里希望着她能够快些离开那块危险的区域。
他看到立世再度站起了,紧咬着牙,看来对他很生气。
“你这家伙,尽说些……”
她高高跃起,跃过满地的碎石和裂缝,刹那间仿佛翱翔在了空中。一直以来都无比抵抗的个性,在这一刻被她切实地攥在了手中,成为了她的所属物。
跨过沟壑,原本立足的半边建筑彻底分崩离析,再不复适才完整的形态。立世紧紧握住轰焦冻的手,如同意料之中的柔软和温暖。
“你果然是有个性的。”轰焦冻难掩欣喜,“对吧?”
立世的脸更红了,细若蚊音似的说了句“要你多管”。轰焦冻感觉到她手上的力气陡然变大了,差点把他的手掌捏碎。他尴尬地笑了几声,不再说了。
震感很快传到了这一半建筑。以倾斜的冰作为缓冲他们一路滑到了平地上,可还来不及喘息片刻,摇摇欲坠的教学楼向他们倒来,那些从建筑物上碎裂出来的水泥块凝成了一条大蛇般的东西,咬在他们身后不肯停下,只能不停向前奔跑,除此之外轰焦冻根本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办法了。
“喂……你……”喘着气,立世问他,“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我忘了。”
她说得理直气壮,根本没有一点点不好意思,让轰焦冻听着有点想笑。
“轰焦冻。”
“怪人果然有个怪名字。”她小声嘟哝着,“不过……那个……谢谢你……”
哎,她还是不太习惯说出这样的话啊。
轰焦冻偷藏起笑,没有再说更多的了。
被“大蛇”追赶着,他们竟误打误撞地朝着大方块的方向前进了。就在他们即将到达大方块前的空地上时,“大蛇”咔啦一声,消失无踪了。
或许这里真的是个不能用常理解释的世界。他想。
在大方块高悬着的另一半边天空下,轰焦冻看到了他一直在寻找的立世,也当然看到了那个红发的自己。
哪怕一言不发,哪怕一无所知,但只要看到面前截然不同的自己,他们心里都能多多少少明白些什么的。
立世和轰焦冻看着彼此,其实他们知道彼此并未分开太久,但却好像已经相隔了一段相当漫长的时光。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唇动了又合,最后抿为一笑。
几乎是在同时,大方块被蒙上一层浅金的光。他们的身影缥缈了一瞬,而后消失无踪。
是了,到了“回家”的时间。
啪嗒——
是立世怀抱着的黑伞掉在了地上。
红发的轰焦冻下意识伸出手,却没有抓到任何东西。
“啊……”
他突然想起,他还没有说出道歉。
作者有话要说: 废柴立世&焦焦:为什么我们非得看这两个人撒狗粮不可
☆、终焉
整个大脑颤抖了一下,像是熟睡时美梦却突然戛然而止般。轰焦冻和立世猛然睁开双眼, 从幻境中醒来。
眼前仍是那个王座, 卡尔维诺端坐其上看着他们,眼里闪过一瞥惊愕,但随即就被他掩了下去。他没想到这两人会这么快就从幻境中脱身, 且看起来, 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更加的紧密了, 眉眼间透着隐隐的默契。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卡尔维诺知道他们会从幻象世界走出来——当然了, 如果能够永远困在里面寻不到出路,那就再好不过了。不过这只是小概率事件,所以他真正想到得到的结果,是要让他们之间的默契关系破灭,哪怕仅仅只是出现了一条细微的裂纹,彻底决裂关系也只是一个时间问题罢了。
因为人类一直都是无比脆弱的生物啊。
他不停地咬着指甲,咬得边缘毛毛躁躁,差点快要啃到皮肉了, 可他却浑然不觉。情况已然超出了变化, 他不得不开始寻找新的办法了。毕竟,蝼蚁群聚起来, 也是能够扑倒巨象的。他绝不能轻率。
同样的错误,他已经在藤丸立香这只蝼蚁这儿犯过一次了,决不能再愚蠢一次!
“喂喂,梅尔达多。”他微抬起手,而后指向向他冲来的两人, “拦住他们。”
“承知。”
得了卡尔维诺的命令,梅达尔多微微躬身,从王座旁走下,如同变戏法般,手上多出了那把骇人的土耳其弯刀。他慢慢地从王座前的台阶走下,步伐极缓,使得他看起来像极了一块漂浮的斗篷。如果殿内的灯光再昏暗一些,立世觉得她大概会觉得害怕吧,毕竟那纤细的半个身子,看上去实在是诡异到了极点。
她悄悄咽下一口唾沫,小声问轰焦冻:“前辈,我们现在有计划吗?譬如像是该怎么打倒王座上这个混蛋之类的……”
轰焦冻沉思片刻,相当耿直地摇了摇头:“暂时没有。这个问题应当问你吧,你了解魔术。”
“可我又不是魔术师……”立世有些困惑,但随即就笑了起来,在心里偷笑彼此极差的默契,“那就只能莽撞地前进啦,前辈!”
“嗯!”
轰焦冻用冰拦住梅达尔多前进的路。他本想顺势把卡尔维诺也冻在王座上,可地面却忽然高起,凝成墙一般,将他们隔在了外面——包括梅达尔多的恶半身。
是了,轰焦冻想起梅达尔多善半身所说的,这整个世界就是卡尔维诺的巨大沙盘,能容他随心所欲地操控。
生活着的现实世界,用宝具构筑出来的世界,用魔术构筑出的幻象世界,轰焦冻一时有些怀疑,自己现在究竟立足于何处了。重重世界如同俄罗斯套娃一般叠在了一起,或许卡尔维诺就是最中心的那个完整的小人吧,他想。
所以直到最后,还是得打败他不可。
立世一脚踢飞梅达尔多手里的弯刀,又将他压向地面,给轰焦冻创造了完美的冰冻住他的时机。没有了马的他,行动受到了极大的限制,根本不足为惧了。那把银白色的弯刀在空中划出了一个极其优美的弧线后,被轰焦冻伸手接住了——他险些扑了空。
一把好刀,无论在谁手上,其锋利的刀刃都不会失去锐利的光辉。老式的西洋弯刀,对于轰焦冻来说是陌生的武器,他握紧了刀柄,斩开挡在面前的屏障。
这比他想象得轻松,他原以为会很困难的,没想到只是轻轻一划,屏障便就裂开了。他忍不住开始猜测,或许卡尔维诺能够改变的只有这个世界中的“形状”,譬如像是撤去临近城堡的森林,又譬如像是适才用以阻挡他们的高起地面,然而“强度”大概是不可操控的。木质的地板依旧是木头的硬度,而无法被变成钢板一样的硬度。
这么想的话,好像事情就变得很简单了——不过就算这样,轰焦冻也还是没有想出确切的路数。但不管怎样,这个盲点绝对会成为反转的契机。
轰焦冻本是想把自己的发现分享给立世的,可还来不及出声,他感到自己的整个身子都被束缚起来了,像是被厚重的布严严实实地缠起。原是卡尔维诺将地面再度扭曲了形状,将其变成了柔韧的条状,把他们两人都缠住了。估计是为了减少他们反抗的力度,他操控着地面将两人擎起,半悬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