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看着,这是一场不容犯错的盛宴。傅墨森用最小的口型,低低地唤了一声“言夏”,脸色慢慢沉下来。
宾客之中出现不速之客,这让他没有把握,不自觉地挽紧言夏的手。
言夏艰难回神,她的内心很忐忑、很慌乱,先前的放下和决心,在看到那双眼睛时风雨飘摇,瞬时化为乌有。
她想不到赵熙会出现在订婚宴上。
望着他的那一刻,言夏看到那眼睛里竟有一股悲伤。
真是可笑,一定是她看错了,他怎么会悲伤呢?他在听到她说要订婚后一点反应也没有。
“大家都看着呢。”傅墨森小声提醒,声音越发寒冷。
他们站在台阶上的时间太长了,宾客们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开始有了骚动。
言夏倚着傅墨森,恢复下楼梯的速度。她没有脚踩台阶的实感,只觉得自己飘在半空中,绵软无力。
下楼梯后,她也看到了站在最前面的齐婉茹。
算是该到的人都到齐了,不该到的人也都到齐了。
齐婉茹今天穿着一身糖果色的镂空窄腰长裙,将头发梳成一个髻,她直勾勾地看向言夏,眉眼间是尖锐的警告,脸上虽挂着笑容,但笑得很轻蔑。
经过宾客中间,言夏和傅墨森上台,在主持人的口述流程下宣誓、互换戒指、拥抱、亲吻。
在傅墨森捧住言夏的脸时,他明显感觉到她的迟疑和抵触。
望见她的目光忍不住往右边瞥时,傅墨森的嘴唇立刻吻住她。
近在咫尺地对上她责怪和不安的眼神的这一刻,傅墨森猛地发觉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其套牢—他讨厌她的心不在焉,讨厌她因为别的男人而神情震荡。
而傅墨森有些故意的吻,似一锤定音,让这场原本充满不稳定性的订婚宴尘埃落定。
在大家如雷般的掌声中,言夏认命地闭上眼睛。
这样的订婚宴,她和赵熙在一起的时候也曾设想过。
他穿上最帅气的西装,她穿上最漂亮的婚纱。婚礼上有他喜欢的篮球,她喜欢的葡萄。
他们彼此脸上挂着最幸福的笑容,认定对方是此生相伴的那个人。
人活着,可能活的就是度过一次次的意想不到,牵着意想不到的那个人。
她扪心自问,就算没有傅墨森,她也不会撇下所有人和赵熙走。
第九章 逃不开的被设计
流程结束后,言夏和傅墨森挨桌去敬酒。看到马上要走出宴会厅的赵熙,傅墨森喊住他:“赵先生,请等一下。”
赵熙回头。
傅墨森拉着言夏走上前,忽略她错愕的目光,抽过她手里的酒杯递给赵熙:“虽然我和小夏没有请你来参加我们的订婚宴,但既然你来了,怎么样也得请你喝杯酒才行。来。”
赵熙瞥了酒杯一眼,伸手拿过。
两个男人一饮而尽。
言夏站在一旁,嗅到他们之间浓烈的硝烟味。
“祝你们幸福。”服务生走到旁边,赵熙把空杯子放到盘子里开口道。
“赵先生,你是真心的吗?”傅墨森挑眉,一字一句透着讽刺。
“我是不是真心的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你们自己能不能把这个日子过下去。”赵熙看了一眼言夏,意味深长。
言夏皱眉,刚想说什么,傅墨森揽过她的腰将她抱住:“这一点不用你操心,赵先生,我和你不同,我不会让喜欢的人哭。”
这时有宾客叫傅墨森。
“赵先生,我和小夏还要去其他桌敬酒,慢走不送。”
转身时,言夏看到齐婉茹就站在不远处,后者迅速侧身,收回目光,不想让人察觉她在注视。
就这么一直走到宾客中间,言夏抬眸看向傅墨森:“和齐婉茹一起背叛你的人,就是赵熙?”
他看着地上,没有说话。
言夏得到了答案。
她从来没有和傅墨森说过赵熙的名字,他望着赵熙的背影脱口而出“赵先生”,说明他认识赵熙。
而能让他说出带有恨意的话的,让齐婉茹想走过来但不敢过来、有些敏感的人,并不难猜到底和他们是什么关系。
这句话言夏像是说给傅墨森听的,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言夏苦笑摇头,这个世界真是小,她一直藏在心里不说的人,原来早就和傅墨森认识,原来就是和齐婉茹一同伤害了他的人。
……
“三年前,我得知齐婉茹劈腿的那个晚上,喝了很多二锅头。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苦涩的味道……”
“能告诉我那个时候是大概什么时候吗?”
……
那天早上她把傅墨森从店里扛回来后,他们围炉夜话,说到这段往事的时候,她得知了在那个被赵熙抛弃的雨夜,这个世界上竟有另外一个同样伤心的人在独自舔舐撕裂的血淋淋的伤口。
她终于知道了,那个雨夜,赵熙不愿意下楼,直到现在都不愿意说出口的真实理由—
他和齐婉茹发生了关系,他没有脸再见她。
知道真相以后,言夏心里最后残余的芥蒂忽然清理干净了,也放下了。
言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挨过订婚宴的,最后她拖着疲倦的身体和傅墨森一同坐上车,才感觉那些嘈杂喧闹被隔离开来。
“累了就睡一会儿,到家了我叫你。”
言夏靠了过去,倒在傅墨森的肩上:“对不起。”
傅墨森怔住,拿着安全带的手顿在胸前:“你为什么要道歉?”
言夏摇头苦笑:“我自己也不知道。”
在得知真相的今天,她觉得有一只手将她推到了赵熙的对面,原本她以为自己孤独无助,扭头后却看到身边还有傅墨森。
她不是孤独无助的一个人。
愧疚、自责、愤懑,还有各种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让她很难过。
“傻瓜,今天是我们订婚的大喜日子,该高兴才对。”傅墨森轻轻地抚了抚言夏的脸颊,伸手按开窗键,将车顶打开,“我带你去游会儿车河。”
傅墨森踩下油门,疾风吹乱头发和衣服。言夏眯眼,随手将头发扎成马尾,双手张开,感受夜晚的清静和洗涤。
傅墨森把车开到海边,看着海水拍打礁石,海鸥满天盘旋,从订婚宴出来后的烦躁和郁闷,因为眼前的这片辽阔风景而烟消云散。
言夏犯困打哈欠,海边风大,傅墨森把外套盖在她的身上:“睡会儿吧,老婆。”
言夏被这个称呼吓得清醒过来:“喂,别乱喊,我们今天只是订婚。”
“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全市都知道的合法夫妻了。”
言夏眯眼,继续纠正他的法律盲点:“合法夫妻是指领了结婚证的情侣好吗?”
“你不想嫁给我吗?”傅墨森睨她,“都说了要好好幸福给他们看的,你该不会是想让自己被啪啪打脸吧。”
言夏“扑哧”笑了,她抬眸瞅着某人:“我怎么觉得自己是被你一步一步地套住了呢?”
傅墨森傲娇地挑眉:“没办法,我是W大的风流四少之首。”
言夏笑着打哈哈,闭上眼睛想要休息一下,结果傅墨森的手机响了。她睁眼,只见他迅速把手机翻了个身。
没一会儿,傅墨森的手机又响了。
言夏试探性地问:“是齐婉茹?”
“不是。”傅墨森摇头,顿了一下说,“是父亲。”
“伯父打给你两三个电话,应该是有急事吧?”话虽这么说,可今晚是儿子的订婚夜,会有什么事这么急着找他呢?言夏百思不得其解。
“还叫伯父?”傅墨森睨她。
言夏脸红。
“来,叫一个。”傅墨森索性侧身,一本正经地要给她上这堂必修课。
他握在手里的手机还在一直振动,无形中笼罩着一层压力,这让他的调侃显得有些故意。言夏捶他:“好了,我知道了,下次我一定改掉称呼。你快接电话吧。”
傅墨森也不闹了,把振动的手机丢回口袋:“我先送你回家。”
就这样,回家的路上,傅墨森故意把音乐声调大,言夏侧耳去听,还是能听到没断过的振动声。
傅墨森把车停在他的公寓楼下,他把一串钥匙放到她手心:“这是我们家的钥匙,你先上去,不用等我,早点睡,听到没有?”
言夏还没回过神来,他温热的吻就落在了她的额头。
她从车上下来,看着他的车子离开,第一次有了家的归属感。这是和二十年来的家的感觉完全不同的全新感觉。
她往上看去,某一楼层的其中一扇窗户,是她的新家,有未婚夫的家。
言夏将钥匙插进门锁,走到静默黑暗的玄关,望着里面的一切,每一秒的感受都是从未有过的。
虽然她之前来过几次,但都不能和今晚同日而语。
言夏推开傅墨森的房门,打开灯,看到正中间的大床上放着一条崭新的浴巾,还有一套干净的衣服。
是她的衣服。
傅墨森早就细心准备好了这些。
言夏勾唇,想到傅闻的那个电话,不禁很担心傅墨森。
她洗完澡,一直坐在客厅等傅墨森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