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在加上那一堆的军事条例,还是那种动不动直接上板子,上鞭子, 甚至有可能砍头的条例,那真是,看的他背心汗都出来了。得,他感觉他这会儿也要和儿子一样,从头学起了。
好在他这样的年纪,不对,是说上辈子那样年纪过来的,对于纪律这东西还不算陌生,从小到大,旁的不说,学校那些个早间操之流总是有的,虽然他也没上多少年的学。可有基础就是有基础。怎么的也不至于左右不分。
可就是这样,焦裕丰刚到兵营里的头一个月,那日子也过得相当的艰难,只觉得处处都有眼睛盯着自己,处处都有笑话自己的人。说好的武人最直爽呢?说好的兵营最纯洁呢?
好在这兵营里的事儿三爷爷已经和他说了不少,这上官又是贾家亲信部下,才算是让他度过了这最初的磨合阶段。等着他稍稍适应了这军营里的事儿,看明白了一些道道,借着他就开始出手了,首先这各种军械的账本子,他直接重新做了调整,一本出入账清楚的,就是个不懂行的过来,也能看出个好歹来。
靠着这一点,上头倒是对他另眼相看了几分,或许是觉得这不是个靠着关系、半点本事没有来蹭官职的,上官对着焦裕丰脸色都好了几分。就是下头的大头兵,在看到他书写流利,算账清楚的时候,也多了几分敬畏之色。可同样的,他得罪同僚了。
为啥?呵呵,这兵营里多少铁料出多少兵刃都清楚了,那那些管着原料的官怎么贪污?连着一张牛皮做出了多少盔甲,损耗了多少都能清楚列出数字了,他们这混日子,折损消耗大的事儿岂不是就包不住了?
说白了,就是焦裕丰这一手,直接将这些人的饭碗子敲打的快要散架了呀,你说他们看着焦裕丰能有好脸色?可偏偏这事儿还不能说开了,不然这错的全是他们,这样一来,你说他们对焦裕丰是个啥心情?
反正吧,这账本子出来没多久,已经被焦裕丰用自身的行动能力压下去的各种小话就又起来了,牵着他从没有从军经历却突然空降的事儿,反反复复的折腾,弄得焦裕丰一次次的上火。
好在他也不是那没本事没脑子的人,来了这么久,靠着贾家的名声,焦大以往的战绩,拉拢了一批人脉关系,在这小小的营地里也不算单薄了。即使有人说话,他也算是能稳得住。再有这军营里也不是没有心正的,所以这官做的还算稳当。
可是焦裕丰自己知道,这事儿吧不给个说法,这以后反反复复的,还不知道会扯出多少事儿来,与其拖着,弄到最后闹大了,还不如赶紧的,趁着刚起头,将这火苗给压下去。
于是接着休息的时间,他出钱,从村子里的人手里,收了些野味,在家请了军营中交好的一些个底层小官,比如什长啊,百将、把总之流。在半醉半醒间,将自家做冰屋的事儿给说了说,然后一脸感恩戴德的说:
“原本这事儿,我大伯得了个官,已经是了不得的恩典了,不想去年那边疆用这法子得了胜仗,
让上头又想到我们伯侄两个了。呵呵,我大伯这年岁大了,又已经得了好,你们说,这次的好处,可不就是想到我了嘛。弟弟我也是没想到啊,这不过是寻思着救灾想出来的巧方,居然能有这么大的用处,我这。。。人在家中坐,喜从天上来。呵呵。不怕你们笑话,刚开始知道的时候,我都吓了一跳。就我这样的,当个猎户,还算凑合,居然有一天还能当官了?差点没直接去祖坟看看,是不是冒青烟了。。。”
这话他说的有趣,听得人虽然这会儿已经回神了,知道他这一次请吃饭是个什么意思了,可这事儿毕竟头一次听到,能知道这么个内部消息,这些底层的小官们,也很有些兴趣,自然附和着笑了起来,甚至还有几个心性活泼的,在一边撺掇他多说些。
“真去看了没?有没有冒青烟?”
“哪儿啊,我这刚说出口,就让我大伯一巴掌拍脑袋上了,说是这是官家的恩典,和祖坟有啥关系?还说我这是赶上了好时候,要在前朝,这出了主意的别说好了,还得防着别人为了抢功劳灭口。”
“要这么说也是啊,就是立功,那也是在太平盛世,更划算些。我以往也曾听说过类似的,说是早年有个人改进了啥弓箭之类的,结果这东西还没送上去呢,那改进的匠人一家子就没了,可见这人啊,还是活在太平年人命更值钱。”
有人沿着焦裕丰的话,忍不住也跟着八卦起来,还说的头头是道,让边上的人听得很有些入神。可这话头刚说完,就让边上的人给瞪了一眼,然后就有那机灵的接口说到:
“要这么说,焦大郎,你这9品官来的。。。算是军功了?那是不是小了点?你那大伯不是8品嘛。”
“你也说了,我大伯是8品,这都已经赏过一回了,这一次自然不会再高了,不然这一功两赏,估计上头也不肯啊。”
“那可不能这么说,你大伯那,不是算救灾的嘛,和军功可不是一个路子。要我说,你也该有个8品才是。”
“对,救灾是救灾,军功是军功,按说你这比那救灾更高些才对。那可不仅仅是杀敌,还护住了咱们自己的同袍呢,这功劳可不小。要我说,就是去军械所,当个主事都是能的。”
“我可不敢想,那可是7品了,要真给我,那我家祖坟都能着火了。”
“哈哈哈。。。”
这会儿就是再不明白的这下子也明白了,这焦裕丰喊他们来吃饭,为的是啥?还不是为了让他们将他空降的缘由帮着说出去,压一压如今这兵营里乱七八糟的闲话嘛。
要说以前,他们不知道的时候,虽然和焦裕丰关系处的也算不错,对他能读能写也算佩服,可要说对他一上来就是个8品没一点想法,那肯定不是。只是这些人更加的圆滑,知道这样的人只怕多半都是有背景的,既然人家也不是无能的,又没有侵占他们的利益,自然也不愿意多事儿。
可这会儿知道,人家这也是筹功所得,那就不一样了,军营里别的可以不认,可这军功却一定是认的,抢人功劳什么的,更是大忌。既然人家焦裕丰都说的那么清楚了,那他们自然也要表一表态。
只是这会儿人焦裕丰一句没说营里的闲话,他们这怎么表态?自然是将功劳说的重一些,表示一下对他这份功劳的认可了。看看,其实都没笨蛋对吧。
焦裕丰更不是什么笨蛋,他既然已经铺垫好了,那今儿自然要将事儿给彻底掰扯清楚。
“我知道,我这刚到军营,不懂规矩,肯定是。。。可我这不单单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大家伙儿好啊。你们是不知道,我这不差账不知道,一查账,嘿,都傻眼了。能做出十套家伙事儿的料子,居然只出了五套,这剩下的五套去哪儿了?这要是
不弄清楚,万一外头有个什么官司,牵扯到这些军械的头上,我这脑袋可就不保了。你们说我能不上心?再有一个,咱们这样的,一年多少抛费,兵部都是卡着尺寸发下来的,若是能在这些事儿上俭省一二,那营里的伙计们旁的地方自然能更痛快些,比如一个月多吃上一顿肉?或者这衣裳多发两身?大家伙儿都不容易,能过的好些,为啥要浪费在这里?只肥了那么一两个人,还不见好呢?”
焦裕丰这话说的那是相当的有水平。不但是说了自己的难处,还将这单对单的单线矛盾,直接扯到了集体矛盾上。都是最底层的官,直面的就是最底层的需求,这样的说法这些人自然是认同的。最起码那些什长就立马点头了,毕竟他们可没有小灶饭吃,是和下头的兵丁一个锅灶里舀饭的,这伙食问题感受最深。
“要这么说还真是,咱们这日日操演,最是好费力气,若是能多点荤腥,下头也能少喊点苦。”
百将和把总其实日子也不算好过,多半也都是寒门出身,对衣食二字最是敏感,知道这原本能过的更舒坦的日子,因为那些个贪的,直接被折半,心里能舒坦?他们好歹也是官,和焦裕丰的品级比也不差,自然更敢说话。其中一个一拍桌子,虎着脸说到:
“我说这些日子,怎么就这么不消停呢,合着这是老弟你断了他们的黑手,让他们没的贪了。干了这样缺德的事儿,不赶紧的藏好了尾巴,居然还敢跳出来找事儿?我看他们是脑袋上的家伙事儿不想吃饭了。”
“这是欺负我们不识数还是怎么的?往日还真是不知道,这些人胆子这么大,居然直接对半的贪。”
“咱们这一个营才多少人?他们都敢这么干,要我说,只怕旁的地方这黑手还不少呢,若是能清理一二,那咱们这日子该多美。我听说,上头想要多几架床弩,多弄点马,都一直没批下来,就因为没银子,这要是。。。”
这是谁啊,这么会配合,这么一个大萝卜调出来,这是想刮起风暴怎么的?你说啥?搞得太大?就是大才好啊,大了,他这个起头的小罗罗才不会被人主意到,这以后才安全,不然要是让那些巨贪知道是他搞出来的账本子,这以后。。。还有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