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路上,格朗泰尔滔滔不绝地向爱波妮介绍着安灼拉,在他的嘴里,安灼拉坚定、无畏、自律,是他的指路明灯和生活向导,爱波妮从来没见过这样把自己的朋友当做偶像崇拜的人,她虽然读过原著,但对这些geming青年的感悟并不深刻。
直到生活在他们中间,她才切实地感受到在他们身上活跃的希望和精神。
安灼拉躺在自己的床上,他的房间非常朴素,只是满满地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爱波妮随手收拾了一下,试探地叫了他几声,他都没有醒,她用手稍微试了一下他的额头,看起来并不烫,那么没有发烧了?
所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和时空的波动有什么关系吗?爱波妮心头一动,想到了和第十处断掉的联系。
安灼拉发出一些模糊的声音,爱波妮赶忙走过去,俯下身凑近他:“怎么了?你要什么?”
安灼拉又不吭声了。
爱波妮瞪着他看了半天,没办法,不要和一个病人较劲,她看着他,发现他紧闭双目的样子显得更加严肃了,不由得伸出手,轻轻点了点他的眉心中央:“你为什么就生病了呢……真的和那里有联系吗?”
她这边自言自语,声音也许略微惊动了沉睡的年轻人,他又开始说话了,这一次声音大了些,爱波妮也听得更清楚了。
“A……”
“什么?你要什么?”
昏睡中的人无意识发出呓语:“爱丽尔……”
爱波妮一听之下,吃了一惊,立刻倒退了两步。
只是有一点模糊的印象就算了,现在连名字都叫出来了。
他竟然真的记得!
第62章 贫民窟里一玫瑰(八)
安灼拉醒来的时候,发现那个曾经见过一面的姑娘怔怔地坐在自己的床边, 呆呆地看着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 他还记得这个姑娘的名字,尽管马吕斯只说过一次,但这个名字仍然像刻在了他心里一样。爱波妮, 起这个名字的人一定很喜欢那些格调不是很高的风流小说, 这个名字是那些小说里的常见名字。
爱波妮不知道他正在心里想自己的名字, 见他睁开眼睛, 赶忙站了起来:“你……您醒了?我听到格朗泰尔先生说您生病了,所以来看看您。”
安灼拉勉强坐起来,他很少和女性来往,此时不免流露出一丝学生气的神情,他垂下眼皮,看起来像是害羞一样:“小姐,很感谢您来看我。”
这话说得太官方了,爱波妮也束手束脚起来, 她想起了刚才安灼拉在梦中的话, 不由得问道:“您还记得……刚才您在梦里说了些什么吗?”
安灼拉皱起了眉头:“我说了什么吗?对不起,我并没有什么印象。”
“我是说了一些得罪您的话吗?”
“不不不, ”爱波妮赶忙摇头,“没有,只是一些胡话罢了,您也不必放在心上。”她探头朝窗外看了看,天色有些暗了下去, 安灼拉和马吕斯一样,住的地方也有许多其他的住户,门外渐渐响起了一些嘈杂的声音。
“我该走了。”爱波妮说,她想了想,没有走向门的方向,反而向另一个方向的窗户走过去。
安灼拉:“……为什么要从窗户走?”
爱波妮站在窗口,回头朝他狡黠地笑了一下:“您不想让别人知道,您在和巴黎出名的女盗匪头子来往吧?”
出乎她的意料,安灼拉一笑:“为什么不?”他坦坦荡荡地反问,“您也是法兰西的公民,难道不是吗?”
爱波妮第一次看到安灼拉笑,他笑起来和平常严肃的模样完全不一样了,令人一瞬间从面对天神的严肃变成了身处阳光中的麦田,轻松愉悦。
她的嘴角也不自觉带上了微笑:“多谢,我就知道,您果然是不一样的。”
说完这句话,她干脆利落,身子一弯,已经翻出了窗户去,像是一只轻捷的燕子,翩然飞舞,最后留下一句余音袅袅的话:“公民先生,希望下次见到您的时候,我们都不要太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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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往往不尽如人意,不希望见到彼此狼狈样子的人,果然会在最狼狈的场景里相见。
他们再一次见面的时候,两人都是再狼狈不过。安灼拉金色的头发满是灰尘,脸上也出现了伤痕与鲜血,而爱波妮攀爬在街垒间,寻找着她的弟弟小伽弗洛什,她穿着一身方便行动的男人衣服,但已经破破烂烂,露在外面的皮肤显得苍白又伤痕累累。
“啊,公民先生。”爱波妮首先发现了安灼拉,他的巷战看起来已经进行到了尾声,警察和自卫军逐渐占据了上风,他们开始围堵这些热血的年轻人。
但安灼拉仍然没有屈服,他像是一尊坚固的雕像,一点都没有溃败的迹象,仍然顽强地站在那里,仿佛永远不会被击溃。
看到爱波妮过来,他略微瞪大了眼睛:“……您怎么在这里?”尽管肉眼可见,这一场geming即将失败,但他的语气仍然十分严肃:“这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我的弟弟在这里,难道我不该来吗?”爱波妮反问道,“伽弗洛什在哪里?”
虽说找弟弟的确也是一个原因,但安灼拉即将消逝的生命也是一个原因,如果再不能和第十处联系上,离开了这个世界的灵魂碎片没有被及时捕捉,又不知道会飘向何方。
所以,爱波妮决定最后一试,在来到这里的同时,她就同时开启了不断向遥远的另一方联系的尝试。
安灼拉当然不会知道,他听到伽弗洛什的名字,苍白的脸陡然有了一丝神采,微微露出一丝笑容:“那个小家伙……您放心,他已经逃出去了。”
和原著中略有不同,这个小伽弗洛什被安排了保留geming火种的、更高级的任务,不会在这一场巷战中牺牲掉他年轻的生命。
总算是救了一个人啊……爱波妮生出了一些满足感,她笑了:“谢谢你们……那么,我现在就是来救您的了。”
“不,不需要,”安灼拉摇了摇头,他挺直了后背,双眼闪着灼热的光芒,“能为法兰西祖国牺牲,我没有什么可遗憾的。”
他对着爱波妮展开了双臂,湛蓝的双眼直视向她的身后:“杀了我吧。”他平静地说。
爱波妮回过头去,发现警察和士兵已经围了过来,一个士兵用枪托粗鲁地将她戳到一边:“走开,小子!”爱波妮穿着男孩的衣服,戴着帽子,他们将她当成了男人。
那个士兵问安灼拉:“是您杀了我们的炮长吗?”
“是的。”安灼拉回答。
那个士兵凝视了一会儿他的面容,站在一旁的爱波妮紧张得双手握拳,她没有什么别的方法,只能疯狂地联系第十处。
快接通!快接通!
十二个士兵将安灼拉围住,中间的青年人浑身鲜血,但神情安静,十分动人,他镇静的目光使他显出容光焕发的傲气。
一个国民自卫军瞄准了安灼拉,但他随后将枪略微垂下,喃喃道:“我感到似乎要去杀一朵花。”*
爱波妮浑身都渗出了焦急的冷汗,时间在她这里忽然变得很慢很慢,一切都像忽然播放起了慢动作,只有安灼拉的一举一动在她眼里清晰无比。
她看到他嘴角露出一个傲慢地、对死亡不屑一顾的微笑。
安灼拉显然已经做好了求死的准备。
枪管们还是抬了起来,准确无误地对准了他。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爱波妮的脑海里,终于响起了那个暌违已久的声音:“……能听到吗?!能听到吗?!是我们!”
尽管还带着杂音,但爱波妮听出了那是任璎的声音,她简直要喜极而泣,但时间甚至容不得她流眼泪,她只顾得上大喝一声:“是安灼拉!带我们走!”
任璎的反应极其迅速。
几乎是在一秒之内,她就从爱波妮的声音里听出了形式的急迫,一点犹豫都没有,她按下了一个按键。
整个世界在爱波妮面前扭曲、膨胀、爆炸,最后消失在一片刺眼的光芒中。
她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来自原著
第63章 贫民窟里一玫瑰(九)
“瑟瑟……瑟瑟,醒醒!”
有人在用力地推着她、摇着她, 彭瑟瑟在迷迷糊糊中感到一阵晃动, 她混混沌沌地睁开眼睛,灯光刺得眼睛一阵生疼,疼得她直流眼泪。
一只手温柔地帮她把眼泪抹去, 彭瑟瑟坐起来, 看到了旁边的任璎, 她感激地冲她笑了笑:“你……”
刚一开口, 她才发现她的嗓音嘶哑得像是磨砂片一样,任璎很体贴地端来一杯水,她好像是做惯了这些事情一样:“先喝口水。”
彭瑟瑟抿了一小口,坚持问:“……碎片……”
任璎点点头:“你放心,我们已经把它收集回来了。”她露出一个微笑,“很快,一切都会回归正轨了。”
彭瑟瑟的心这才终于放了下来,她一下子又躺了回去, 这时才发现, 自己躺在一张很简朴的小床上,四周的墙刷得雪白, 看起来不像一个卧室,倒像一间实验室。
“这是第十处的实验室,”任璎抿嘴微微一笑,“你先在这里休息一段时间吧,你的身体情况还不稳定……等秦工程师醒来, 一切都会恢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