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眼神控制不住实在太亮,更是招的人直想先拍拍她的脑袋。
就比如此时此刻。
园子眼睛里那股跃跃欲试的气息就过于浓厚了,她对面那老太太如果真是个普通的整,怕是要被她这股压力巨大的眼神看出冷汗了。
然而这个老太太,她其实是个人,还是个心里有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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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山村是日本濑户内海的一个小村子,离城镇很远,最高领导人就是村长。
虽然因为靠海,物产还算丰富,但正是因为代代村民都要靠出海捕鱼为生,为了感谢海神,这个村子每隔八年,就要向给予他们食物的大海送一次活祭品。
——将年轻的女孩打扮成美丽的样子,用祖先传下来的轿子把【新娘】抬到供奉神明的码头,然后大家齐齐跪拜请求神明保佑,再把这一年准备给神只的新娘子送去给他。
这个送,就是把【新娘】绑在凿了个洞的舢板上,一起推到海里慢慢淹死。
八年前,淹死的是村头老猎手的女儿,那倔老头一气之下离开了村子,住到了不远处的山谷里。
老太太当时和村子里的其他人一样,只觉得这老头事真多,献祭新娘是关乎村子延续的大事,怎么能因为一己之私就闹脾气呢?
结果八年一过,村子里适龄的姑娘就剩了两个,村长的女儿被路过的武士大人带走了,唯一可以当【新娘】的,就剩下她孙女了。
这个时候,老太太突然就有点理解老头的恨了。
但她不敢反驳。
老太太在村子里活了六十几年,送过的新娘一只手都数不过来了,她舍不得孙女,但只能叹气,然而今天,在深山碰到一个陌生的女孩时,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浮上了她的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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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木园子根本听不懂这老太太在说什么。
事实上,不止这个老太太,在她被带回了这个名叫东山村(村口有块碑)的地方后,铃木园子很沮丧的发现,她听不懂村子里任何一个人说的话。
他们的口音更像是一种变了调的土话,比园子接触到的所有方言都更加像方言,一长串的句子里,她只能靠大概的读音,推测出两到三个词的意思。
剩下的交流,就只能靠比划了。
首先,不能指望别人的善心有多持久,还是给了报酬比较安心。
园子不知道尸魂界的通用货币是啥,不过这里约等于一个灵异版的古代社会,钱不能花,不代表物品也没有价值。
铃木园子身上的饰品不少,耳钉手镯项链吊坠什么的,可惜她这些首饰贵是贵,大都贵在牌子和设计理念上了,看着精细,不一定招人喜欢。
她挑来捡去,把左边耳朵上的坠子放在了老太太手里。
那是白金的底子,碎钻镶出来的小圆球,搁在老太太的掌心里一衬,很有些价值连城的味道。
园子把她的手合上,然后将老太太的手推回她胸前,示意把这个东西给她了,然后做了个仰头喝水的动作,告诉老太太她有点渴。
老太太非常的和善,把她带到了村子里侧的一栋茅屋里让她休息,给她生了火送了水,离开前还小心的掩上了门。
园子在简陋的室内环视了一圈:她虽然号称好养活,但绝对不包括适应这种生存环境来着……
那边厢,村子里的老头老太太聚在村长家开会。
“这不行!”
村长拍桌子:“这是个外来人,冒犯了神明可怎么办?”
“瞧你这话说的,”将园子带回来的老太太名为阿真,摆着手反驳说:“你的女儿被武士大人带走了,你就不能行行好,放过我的孙女吗?”
“可是我们献【新娘】,是求海神保佑我们这个村子的血脉,找个外来人……”
“外来人怎么了?”
真婆婆气势汹汹的反驳说:“比起田野里糙着长大的海边丫头,神明大人说不定更喜欢这个外来的姑娘当他的新娘呢!”
这话一落,室内顿时安静了。
真婆婆带回来的姑娘,与其说是个姑娘,不如说是个流落的公主,身上完全看不出海风、劳作、贫穷留下的任何痕迹,指头白净的像是焯了水的藕条,牙齿整齐的似乎根本就没嚼过任何粗粮。
她就是单单站在那,也远比村子里的女孩招人眼球。
“可是,”村长敲了敲桌子:“她要是有来历呢?”
真婆婆翻了个白眼:“有来历就不会这么乖的呆在屋子里了,早叫唤着我们帮忙寻找家里人了!”
村长还在犹豫,真婆婆就从怀里掏出了园子白天给她的耳坠子。
“这……”
“她身上应该还有好几个呢,”真婆婆大方的把东西推到了桌子中央:“举行【婚礼】的时候要穿祭服,这些个七零八碎的东西,就不必一同带去给海神大人了。”
村长看着那枚虽然不知道什么材质、但在烛火下依旧反射着璀璨光晕的宝石,一咬牙一跺脚,点头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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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子觉得自己的生存环境有点恶劣。
她知道没有灵力的灵魂是不会感到饥饿的,所以老太太没给她送食物,她也没觉得意外,可是到了二半夜,肚子实在饿得不行,比起睡着了,她觉得自己更像是饿晕了。
所幸第二天一早就有了食物,作为麻烦人家专门准备食物的报酬(毕竟这些整不进食),园子大方的把另一只耳坠也送给了老太太。
她还顺道打听了一下静灵庭最近的动向。
——就算还没开始劫法场,处死四大贵族之首家的义女,怎么的也该是个大新闻了不是?
然而老太太只会说土话,根本听不懂她的标准口音。
园子不禁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出去,很可能暴露自己是个旅祸,招来静灵庭的死神。
不出去,不止见不到死神,也见不到可能准备搞事情的一护和夜斗。
想到这里,她蹲在墙角情不自禁的挠了挠头发:难道就缩在这个破茅屋里当蜗牛吗?
过了差不多三天,在简陋生存环境的逼迫下,她的勇气终于积蓄到了胆敢出门的地步!
等老太太来送食物时,园子坚决的比划了个走出门的动作!
真婆婆不动声色的放下饭团,因为知道这小姑娘不会说人话,不怎么走心的哄她说:“你别出去,外面危险,山里头有狼,也有盗匪,你这样的女孩被抓到了,怕是要被欺负死的!”
园子努力分辨了半天,听懂了“危险”和“抓人”,顿时就怂了。
——难道静灵庭已经开始戒严,严查旅祸了吗?
虽然看似不出去就没有危险,但为了保证老太太能一直好心的把她藏在这里,园子又给了她一条手链算作收买。
然后可怜巴巴的蹲回茅草垫子上,鼓着脸颊啃那两个小饭团。
真婆婆安排园子的这间屋子是不上锁的,事实上,这村子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屋里关着的人是做什么用的。
别说她根本跑不出村子的范围,村子后头就是一大片山林子,开着门,偶尔让这姑娘出来转一转,反而能放松她的警惕心、安安稳稳呆到下个月祭祀开始。
真婆婆手上拿着项链,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不过一看就很值钱,可惜为了换孙女回来,这些东西都得拿来买通村长了……
她进村长家的时候,屋子里站了个身材高大的生人,真婆婆以为是带走村长女儿的那武士上门来拜访,哪知这其实是个路过的贵族家的侍卫。
他默不作声的站在正堂中央,见真婆婆进来,也不过居高临下的扫了一眼,接着在桌子上放下了一把钱财,接过村长递来的粮食和药材,转身便跨出了院子。
“那是干什么的?”
“好像是主人家在林子里打猎,有侍卫受伤了,派他来买点东西用的……”
村长一边回答,一边毫不客气的接过链子揣进了怀里。
抱着白布和药材的武士耳廓轻轻动了动,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他站在山丘上,对脚下的村落一扫而过,终于还是忽略了那些不对劲的地方,急匆匆的拿着东西去寻自己的主人了。
山林的另一边,高大的树下拴着几匹马,一位似乎跌断了腿的武士靠在树根上呻吟着,他带着东西回来时,他们家少主正拿着根茅草逗虫子玩。
小松尚隆眼见属下包扎完毕,终于算是舒了口气,从他带回来的包裹里翻出一个山药,懒洋洋的蹲在火边转着圈的烤。
“你拿村民东西的时候,记得给钱了吗?”
名为勇次的武士立刻点头:“您吩咐过的事情我当然记得,只是那个村子……”
“村子怎么了?”
勇次帮同伴裹好最后一层绷带,犹豫着说:“那村子里的人似乎有点忌讳,引我进去的时候,似有似无的绕开了北面的一栋屋子,而且我在村长家买东西的时候,看到一个老太太拿了件很精致的首饰来。”
“唉?”
闲散的小松家三子难得起了点兴趣:“难不成那村子,还是哪家贵族早先遗留的家臣?”
受了伤的武士名为天满,听到这里简直忍不住想吐槽少主:“比起贵族遗留的家臣,这不更像是在村子里藏了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