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很了解你受的家族教育,”医生点了点自己的额角,“这几百年来,人类贵族在这方面的进化,似乎比我想象中厉害。”
“但在欲求的催使下便会胆大包天这一点,真是适用于世间万物。”
铃木园子:……
铃木园子:“你这不是把自己也骂进去了吗?”
医生坦然笑道:“对啊,包括我。”
“包括你也不包括我!”
“等价交换晓得不,找守护神,肯定得给守护神开工资啊,夜斗的要求又不是很高。”
“这倒也对。”
医生说:“从古至今觉得自己能驭使祸津神的人,都在尝到甜头后忘了这一点——哪怕那祸津神索求的东西确实很多,但因为你拥有的更多,两者对比不过九牛一毛,总归是利大于弊的。”
铃木园子:“你再祸津神祸津神的叫,我真的要生气了!”
医生盯着她长久的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夸奖她,道:“这个表情非常好。”
在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语气简直称得上的循循善诱。
“记住你现在的心情,之后一定要找个合适的机会,把刚才的场景,在那祸津、不,在那神明面前,认认真真的重现一遍——”
“——要是你能彻彻底底的打动他,那你和你的家族,就真的永远都不需要担心反噬的问题了。”
园子说你这都是什么玩意儿?
“我们家和夜斗之间,不止是肮脏的py交易好吗?”
她真的有点生气,“我愿意给他花钱、想要对他好,是因为他会对我更好!”
“也行吧。”
医生有些哭笑不得,教她:“擅自捧出一颗真心塞给别人,然后强行要求别人回报另一颗真心——这才是世界上最不讲道理的霸王条款。”
“想要获得同等的回报,就要学会让对方看见。”
医生的手慢慢落在了她的胸口:“这确实是一颗很好的心脏,但装在盒子里没头没脑的给出去,很多时候,并不能换来你以为能换到的东西。”
“你得学会打开它——”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她胸腔处虚虚划了一道:“让对方看到它有多么的红,多么的烫,又是如何一下一下因他儿跳动的。”
“附加了这样的【说明】之后,你的心意才能切实的拥有价值。”
“拥有它本该拥有,或者说,比它原本付出可以换来的、更高一筹的价值。”
铃木园子觉得这个论调蜜汁眼熟。
她灵光一闪,想起来了。
……这不就是西门总二郎的行事风格吗?
但凡帮了她什么忙,要是不能直接让她看到,那就跟白忙了一样。
就算是私下里默默的付出,也掐指头一样算着时间,总得选个时机把事挑明了,从她这儿得到一句谢谢。
但恕她直言,有西门君的例子在前,她觉得这一套屁用没有。
于是园子小姐鼓了鼓两腮,纠正话题:“咱俩世界观不兼容,这个话题不要聊了,医生你是来当树洞的,赶紧找一找感觉,克制一下说教欲。”
“你这会儿看着都有点像教导主任了你晓得不……”
医生像是头一次被这样形容,反问:“是这样的吗?”
“是的呢!”
在园子苦大仇深的点头催促下,医生考虑了一会儿,“那就略过这一点好了。”
他扶了扶着眼镜框,侧身靠在了座椅的扶手上,重新问道:“那祸津,嗯,那神明,他给了你真心,也有足够的能力,所以你对他有所付出,可吸血鬼又能给你什么呢?”
“我是说……”
在铃木小姐将要从愤怒转换为凶恶的凝视下,医生换了个说法,“那个快要变成吸血鬼的猎人少年。”
他一旦表现出退让的意思,园子的愤怒很快就会消失,并且在他抱歉的注视下,自然的鼓了鼓脸颊,算是表示自己生过气了,思维迅速的跟着他的问题转换。
她想了想,理所当然的低声惊呼:“零的爸妈为了救我,直接死了唉?”
——人说一命才能抵一命,但就被绑架者而言,绑匪索要赎金的价格,基本就可以代表买命钱了。
“我觉得自己的命有多珍贵,他爸妈为我付出的事情,就有多值得被郑重以待。”
“照我大伯的话说,他们就留下了零这么一个儿子,也就是他身体不好我不能娶他,但凡条件允许,我是真的和他结婚了,那肯定是要摒弃所有阶层恶习(比如找情人),一心一意对他好的!”
医生:“可是你之前不知道的时候就算了,你后来应该了解了,那一晚锥生夫妇会死,是因为他们自己和纯血统……我记得叫绯樱闲吧,之间的旧恨,并不是因为你。”
“你看完那些档案之后,就没想过自己其实不欠他们的吗?”
园子听完这话的第一反应,是“这什么医生啊居然还知道吸血鬼有纯血种!”,但还没来的及仔细辨别哪里不对,整个心态就飞速拐了个弯。
那种感觉,从【他怎么知道这么多】,变成了类似于【看到年方八十的老父亲开机打王者荣耀】然后油然而生出的【哇塞他好潮啊居然什么都知道】!。
然后园子认真的摇了摇头,纠正他。
“锥生夫妇救我,不是指绯樱闲半夜袭击她们家的时候。”
“我之前被人绑架了扔在车子里,克死了绑匪,后遇到过一堆怪物——是他们杀了怪物,然后把我从车里放出来的。”
救命救在这里呢。
园子说:“锥生夫妇死于谋杀的证据,还是我查出来后告诉零的,这事情当时我就已经想过了。”
“世界上没有钱解决不了的问题,要是有,那就是钱还不够多。”
“零是个很好的人,讲道理,他要不是那么好,说是报恩,我只给他钱就可以了,但是因为他真的很好,所以我也对他好的。”
医生曲起食指敲了敲额角,像是心累:“你的形容词词库里,就只有很好这一种描述方式吗?”
园子说不是啊,但是就是很好嘛!
“花里花哨的形容词是写给别人看的,我现在又不是写抒情散文交作业,心里就是这么想他的,直接说出来不就好了吗。”
医生:……
医生:“恕我直言,这些话你跟他说过吗?”
园子想了想,答曰:“医生,这个之前聊心路历程的时候,我好想告诉过你了哦?”
医生顿了顿,像是回忆了一下,复又问:“我指的是,这些觉得他很好很好的话,你是在他告诉你自己将要堕落的吸血鬼之后说的,还是之前?”
“嗯……”
铃木园子想了想:“我不记得了,应该都说过吧?”
“一开始他跟我说的是绝症来着,我要带他去检查的时候,他也会很配合,我跟你说,我当时想着将死之人心理压力会好大的,也计划着要给他找心理医生来着——我是说人类的那种——他虽然知道屁用没有,但还是很配合我,算起来浪费了他不少时间……”
“这么一看,零果然是个很好的人!”
医生“嗯”了一声,又问:“那你发现他其实不是绝症的时候,就没有被隐瞒的气愤吗?”
园子想了想:“有一点点吧。”
“但是他们的规矩就是不能告诉普通人,零只是遵守规则而已,而且我很快就从御柱塔知道了原因。”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几不可查来的沉静了些:“而且零君当时自我认知,确实是觉得自己【绝症】了吧?”
她神色变幻很快,这时又骄傲的一仰头:“我看人可准了,他当时说的肯定都是真心话!”
“就连他不知道的,关于父母死于谋杀的事情,都是我告诉他的呢!”
医生好像是被她的神情逗笑了,居然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男人的手掌带着温热平和的的温度,动作也坦然的不带一丝突兀,让园子莫名回忆起了小时候过生日,被她那糟心大伯锲而不舍撸后脑勺的感觉。
于是不由自主的还在医生掌心蹭了蹭。
医生的胸腔里传来了笑声造就的轻微震颤,干脆把手放在她头上没有移开。
“是啊。”
他笑着夸奖道:“你干脆利落的破灭他对所处世界曾经怀抱的所有期待,然后在恰到好处的时机,给了他一个全新的希望。”
“做的真好呢。”
园子“唉?”了一声。
“什么叫……全新的希望?”
——哇撒锥生零虽然感染‘吸血病毒’,但每天兢兢业业当风纪委员,白天黑夜的抓人扣分恐吓迷弟迷妹,分分钟挽起袖子倒拔樱花树。
结果居然是个对生活绝望的人设吗?
“你说能救他啊。”
他若有所思的回答道:“不需要饮鸩止渴,不是一味的苟延残喘,不必向厌恶的存在们妥协,又或是反过来磋磨自己。”
“你那不就是在告诉她,只要他肯把一切都交给你,他就能在你的祝福中,变回自己最期待的、人类的样子吗?”
“这要是个梦,估计美的人都不愿意醒了。”
他说完园子就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