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两件事挨的太近,连转折都莫得,由不得他不去猜想,这家伙是不是真的因此(就是上一章园子那个因为他太出名,靠【麻仓】【血亲】【转世】的逻辑)猜出了他是谁。
突然变的这样狗腿,是恐惧……
还是欲盖弥彰,觉得糊弄住他,就能找机会配合什么别的人声东击西了?
要是铃木园子一直乖乖的,突然变得这样体贴只能算是更进一步,叶王撑死感叹一下之前的心血总算是没有白费,信了她全心全意要做自己的守护神。
但就她原来那个性子,突然这样妥帖起来,说她不是别有所图,八岁的麻叶童子都不会信啊何况这个活了两世、芳龄都五百五十八岁的麻仓叶王了?!
但是感觉真好呢。
自打猫又股宗临阵反叛,他有多久没被这样安静(毕竟听不到园子的心音,有的人面子上安静,内心哔哔起来烦人十倍),温暖(神明比式神好,好在体温更接近人,不存在异常冷【人鱼啊,水妖啊】和异常热【火鸟,腾蛇】的状况,挨近了就知道是异类),单纯好懂(主要是她单纯的比较平和,其实妖怪也有单纯的,不过是兽性的单纯),还物有所值(毕竟是个福神)的存在,这样妥帖温驯的靠近过了?
大BOSS若有所思的躺在月下喝了半夜的酒,临到黎明时,才慢腾腾的敛袖站起来,抄手端过那碗凉了一夜的冷茶,面无表明的一饮而尽。
大阴阳师五百年前能坦然的喊出要弄死普通人的口号,闹的人尽皆知升格成BOSS,本质上就说明了他是个非常从心的家伙,
细细数来,他愿意为这玩意儿付出心血的论点有四,但只要第四点在——即她还是个不能硬来的大福神——那只要铃木园子还能有恃无恐的保持着她那个没良心的性子,她就永远不会变成麻仓叶王想要的样子。
既然这样,不如相权之后取其轻。
福神虽然运强,但大多不精于战斗,而且因为福缘深厚,哪怕失却神格成堕落神,自身也不会衍生瘴气,反而能化作属性温和但力场强大的灵。
而灵,是可以通过契约,被阴阳师收做式神役使的。
说起让神明堕落的方法……
麻仓叶王抬脚踢翻了空荡荡的茶碗,神色薄凉但异常安定:说远了,需要神明自身心灵动摇,染上安无堕落致死;
说近了,也不过是运用古法巧妙融合上几种瘴气秽物,引她沾染一下便能染“病”濒死的小事。
日出之前的时刻是一天之中最冷的,此时树木丰茂,早起时还有雾气弥漫,但闻起来全是清冽的草木气息,麻仓叶王沿着回廊走到拐角,并不收敛力道,直直拉开了铃木园子的房门。
随着咣当一声脆响,被窝里那团东西哼唧着动了动,没醒。
棕色的头发因为汗液有些站在了脸颊上,蜷在被窝里的女神小姐蹭了蹭木质的枕头,冲着大门的方向翻了个身,腿一伸直,半个人都滚出了褥子的范围。
空出来的床铺还残留着印子,弥漫出一股清晨时分异常吸引人的温暖气息,麻仓叶王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哈气,想:园子烦人娇气成那个样子他还能纵容下去,七分在她的身份,另外三分,大概就是她不论做什么事,都格外的触动人,不论犯懒还是犯馋,总能引得别人想和她一起沉浸其中。
因为对她的定位产生了些许变化,大阴阳师行动间也少了顾忌,反手扔下了沾满酒水的外袍,打着哈气倚在了空出一半的枕头上。
床褥确实是软的。
又软,又暖,绵的好像猫又股宗第一次冲他露出肚皮时他触到的容貌。
可是他不会给别人第二次伤害他的机会了,麻仓叶王撑着耳侧,百无聊赖的抬手摸了摸少女棕色的头发,无论她昨晚的变化是为什么,心里想的又是谁,以后,她总是要学会听话的。
被窝里的铃木园子不知死活的踢了下被子。
麻仓叶王挪了挪被踢到的小腿,复又仔细观察起了这家伙的睡颜:说起来,这还是麻仓叶王第一次剥去她身上属于神明的部分,单纯的观察她。
阴阳师是阴阳寮数得上好的官职,虽然品阶就那样,但在妖孽作祟的平安时代,影响不可小觑。
他少时风流俊秀,遇见过的宫女小姐也不在少数,貌美的小宫女以帛巾或竹叶写画寄情,虽然简陋,但大胆与娇怯并存,只求一夕之欢也算是惹人怜爱。
她嘛,长相还能算娇养出的可爱,但并不善解人意,看似有恃无恐,但本能又怂,看着她怂吧,还特别敢作……
明明是害怕他的,但只要不合口味,就绝对不会吃他烤的鱼,有盐了、还要嫌弃没香料,有香料,又要嫌弃皮太软。
但凡要求得不到满足,她就能硬顶着饿劲,走一路不跟他说话,就算他专门找几个野果来算作道歉礼物,她接受都接受的特别勉为其难。
说起来,麻仓叶王勾了勾园子睡的暖呼呼的下巴,传说新生的神明心如赤子,性格纯洁的像是白纸一样——难道眼前这家伙糟心的性格,归根结底还是他的责任?
顶着外国壳子的大阴阳师,以手撑额侧坐起来,搭在少女腰上的手顺势划过被角,从被窝里捞出她的左手捏了捏。
被捏疼的铃木园子配合的哼唧了一声。
她看似粗糙,在哪都能睡着,但睡着了就不能听一点响动,不然就得哼唧,还会无法无天的乱踢人。
这个性格……还真是越想越糟心,就算以后想睡,他还不一定下的了口呢。
被窝里,被人干扰了大半天的铃木小姐又哼唧了两声,总算摸索出了身边有个人,将就着往他怀里钻了下,听呼噜声,她睡的还挺好。
这栋山居建在山谷口,时间和麻仓家的历史差不多长久,此时天边已经泛起了白色,麻仓叶王怀里塞了个挺沉的人,看着山脚下熟悉又陌生的景色,听着怀里时不时传来的呼吸声,突然找到了重回人间的真实感。
抱着她虽然热且碍事,但这新生的神明身上,居然尽是人间烟火。
叶王冲着日出的方向打了个哈气,复又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只希望抹掉了神格之后,她还能保持住这个样子。
同一时间,麻仓别邸,一众长老新秀们正聚众开会。
麻仓叶贤满身绷带但意识已经清醒,作为这一代参加通灵王大赛的既定人选,身残志坚的躺着列席。
在座的长老们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黑脸,要不是他浑身是伤没地方了,老头老太太们怕是要排着队抽他。
这事说来也是倒霉催的。
麻仓家派人参加通灵王大赛,能拿到精灵王自然是好的,但这个目标看着实在遥不可及,退而求其次后,要的就只是好名次。
在这等全世界异能力者都集结的大场合里,入围入的越近,越能侧面说明家族的实力,进而带来名声、能量,以及家族迫切需求的影响力。
大舞台是属于世界的,但本国也有不少参加者,麻仓叶贤要名扬海外,最起码也得在国内拔个头筹,他要是能直接把恶罗王逮住,闹多大动静都没事,赛前积声势嘛,自然是越大越好。
然而并没有抓住。
不只没抓住,还伤得这么难看,甚至被负责审查的帕契族祭祀看到了全程,九成九的时间躺在床上人事不清。
影响太差了。
话毕,罪魁祸首麻仓叶贤作立刻挺尸状深刻反省。
因为她脸上包的有点多,围观者根本看不出神色,状似不为所动。
“我们还是要吸取教训的。”
说话的是中午时守在园子门口的那位巫女,她沉着冷静的教训后背说:“要不是女神路过,你回都回不来了,就算得到了参加通灵大赛的资格,去不了又有什么用呢?”
坐在上首的大长老为人比较务实。
孩子毕竟是自己家孩子,以后还要在家里呆半辈子呢,什么时候教育都行——主要是比赛在即,要赶紧消弭掉这次惨败造成的影响——“过两日,将那位祭祀请到家里来多聊两句吧,哪怕准备些礼物,总归要软化一下对方态度,将无能的印象扭转回来。”
说到这里,老头子顿了顿,又说:“叶贤的身体还是要养久一点,这次便不赶着座船了,等下月朝日,我上禀阴阳寮,寻个好用的飞行式神,伤彻底好了,再上路参赛去。”
麻仓叶贤自知犯了错误,此时只有点头认错的份。
他胸骨还泛着疼,下午的治疗虽然接好了骨头,但并不能立刻就愈合,说起下午,他突然又想起另一件事来。
“白天再见时,”叶贤清了清嗓子,“我是说三姑母为我施符裹药时,女神同那位帕契族的祭祀,似乎都在窗外看着……”
三姑母点头,说:“女神新生未久,看什么都觉得新奇,晌午时还在走廊打瞌睡,下午趴在窗前看我们施展术法,那神态,和二叔精心养育的花猫差不了仿佛。”
麻仓叶贤挣扎着打断了老人家的姨母笑,说女神如何暂且不提,毕竟阴阳道世家对于高天原的敬畏和推崇,大多来源于家庭教育,虽然自带基础好感度,但他一个全族希望,未来参赛者,哪怕他也没见过几个火神明,主要关注点还是放在帕契祭祀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