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斗几百年前就已经渡过了这个阶段,虽然气场非常逗比跳脱,像是没轻没重的样子,但在碰触到园子的某些瞬间,他的动作甚至可以说是温柔的。
可是此时此刻,当他轻轻托着园子的腰,把她放回那个给陪护人员休息的大椅子上时,明明没有施加任何力道强迫她顺从,铃木园子却因为他身上不知道哪来的压迫感,不由自主的乖乖窝了回去。
“夜斗啊。”
她抬起脚尖轻轻撞了撞青年的膝盖,试探着问说:“我们不是要救人的吗?”
怎么还把她弄到观战席上了?
夜斗的音色一如既往的轻快且充满活力,却远比平常要低一些。
他从头到尾都没看病床上的女孩,只是摸着园子的头发叹了口气:“腹部塌陷成这个鬼样子,她本来就不可能活下来,叫了医生来,也不过是多一张病危通知书的事情罢了。”
而且住院了身边还没有家长陪同,就算医生开了张病危通知书,可能都找不到人来签字。
园子一想也对。
看这一半天的都没有医护人员来,她强烈怀疑这一层放的,都是些听天由命等病死的小可怜们。
所以……
她就要坐在这,等夜斗打完架再一起回去吗?
铃木园子原地思考了一会儿,还是再次从椅子上跐溜了下来,手脚并用跑到病床前,豪气万千的抓住了小姑娘的手。
扶着机器的黑崎一护眼见屏幕上的折线又跳了一下,顿时生无可恋。
“你要干嘛呀?”
小姑娘可配合的在质问后,紧跟着呻|吟了一下。
铃木园子一脸懵逼抬起头,解释:“因为夜斗说了科技的不行啊,我就想试试看超自然的管不管用,你看那个个人——”
她一指窗边。
满胸口血的六道骸正神色莫名的注视着自己的掌心,神情和夜斗一般无二的冷淡。
园子也不知道他俩现在到底在对峙些啥,回头继续说道:“他一开始不是一团黑影吗?我怎么觉得我一摸他,他现在就好多了呢?我想着我说不定有啥超乎寻常的治愈能力——”
“就算园子你真的有。”
对峙中的祸津神抽空在她脑袋顶上按了按,说:“那种超乎寻常的治愈能力,也只是针对魂魄的。”
园子:“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等五分钟之后,这个小姑娘彻底那什么掉了……”
夜斗侧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无奈的评价说:“如果那时候你还是这样握着她的手,那么她的死魂应该会变得很强大,而且绝对不会有堕落成虚的危险。“
可是这样还是死了吗!?
铃木园子小心翼翼的松开手,纠结的只想原地跳脚。
——她们本来只是想救个被鬼上身的无辜病人,哪知道这病人本来就活不下去就算了,临到死前连个家属都没有……
这都是什么事啊!
然而没等她真的跳起来,六道骸终于缓缓放下了手臂,饶有兴致的打断了当前凝固住的画面。
“其实我可以救她哦。”
“哈?”
面对暴躁少年黑崎一护颇具威慑力的灵压,六道骸不动声色的蜷起手指,依旧镇定的勾起了嘴角:“很惊讶吗?”
几分钟前,当他还抱着夜莺小姐的时候,身体货真价实的存在着,连流出来的血也和真的一般无二,但离开她之后……
六道骸在所有人看不到的角度曲了曲小指:他的实体开始慢慢减弱,小拇指部分已经失去了明确的轮廓和感应。
有风吹过窗前,轻柔的带起了他额前的碎发,六道骸将视线转向了窗前的少女,笑眯眯的跟她解释说:“没什么好惊讶的,我之前会出现在这里,本来就是为了救凪,是你们突然出现打断了我啊。”
铃木园子表情一言难尽的回视他:你觉得我信?
六道骸依旧笑容不变,转而对着戒备中的祸津神耸了耸肩。
夜斗从小的生存目标其实很单纯,只有一个【活】字而已。
只要能活下去,挥刀杀戮他也愿意,苟延残喘他也愿意,哪怕鞠躬尽瘁给人类做些琐碎事,他依旧是愿意的。
——只要有一丝希望能被别人记住,他就想以此为凭依活下去,对待别人的时候也一样。
要是这女孩彻底没有继续【活】的希望,他倾向于直接弄死小姑娘,让她清清静静的踏上彼岸的路,可一旦有活下去的可能,夜斗就绝对不会放任她死。
但是他觉得六道骸是骗人的。
正巧园子也这么觉得。
她怜爱的看了看病床上的女孩,琢磨着要不要一会让一护直接护送她去尸魂界,如果能走个后门,直接给安排在静灵庭外的润林安就更好了!
如果她还不想死……
铃木园子想了想,终于下定了决心,头也不回的吩咐夜斗说:“那就先把这个鬼弄死好了,她要是还想活,我们找浦原大神弄个走|私义骸去!”
无药可医被家人抛弃又怎么样?换一副健康的身体回来,分分钟有事一条好汉!
黑崎一护心累的扶着台大机器,内心的愧疚感终于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纾解。
六道骸并没有听懂义骸是个什么东西,只是轻轻蹭了蹭尾指上沾染的血迹,针对园子毫不犹豫让夜斗退治掉他的话语内容,意有所指似的的感叹说:“夜莺小姐还真是狠心呢。”
他看似悲伤的问说:“这么简单就决定不要我了吗?”
等等。
园子惊恐的回头:你刚才说了些啥?!
她在六道骸自如的笑容下打了个哆嗦:“我要你什么啊?这位鬼先生说话之前最好想想清楚,不要随便血口喷人啊喂……”
她虽然常年招亲,但那也是谈一个崩一个,崩了才谈下一个——不要说的我好像跟你有什么前情提要一样好吗!?
站在窗边的靛发似乎觉得她脸上丰富的表情十分有趣,一边难得的露出了点真的笑意,一边慢慢伸出了手掌,在她面前摊开。
因为夜斗的应激反应,六道骸从颈侧到胸前的衣服上几乎全都是血,锁骨上方伤口附近看着非常像被丧尸咬过,连带着手肘和手掌也在动作中沾到了不少血。
要不是他现在的状况特殊,光这个失血量就差不多能带走一条人命了。
园子隔空看到他那一手的血,突然想起自己之前在人家怀里叽歪了半天,下意识也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的脸上本来是没血的,这下一抹,三道半干涸的红印,还带一道泛着白的刮痕。
刮痕,是她掌心折叠起来的纸张弄出来的。
临冲进病房前,她用便签纸可认真的画了几张符,左手右手各贴了一张。
之前按在六道骸胸口的掌心沾了血,血量多的浸透了她用便条纸画的符咒,连带胶的部分也翘了起来。
没发现的时候光顾着担心别的事反而没感觉,一旦发现,似乎连手心都开始痒痒起来。
园子本想把东西撕掉的,但就这一低头查看的功夫,她盯着掌心这张泡软了的符咒,惊恐的连瞳孔到开始放大了。
“怎么了?”
园子回视黑崎一护,手足无措的只能摇头。
她现在也很懵逼:几百年前再彭格列学习小组上课的时候,哪怕知道朝利雨月很可能是糊弄她的,在好奇心的推使下,她也跟描红一样天天认真完成作业,用心画各种符咒。
正式因为对所有符咒的纹样超级熟悉,所以她清楚的记得掌心这张便签纸上每一笔的走向,还有花纹中心里那个她不知道是毛意思的乱字。
但是现在……
园子看了看手心的纸,又抬头看六道骸,再低头看手心的纸,再抬头看六道骸。
她哭丧着脸问站在窗边的幻术师:“你这是怎么回事啊?”
六道骸笑眯眯的冲着她摊开了另一只手掌,掌心血红的符文滴溜溜的打着转,和园子手里的变换过的咒文中心一模一样。
“其实我也很好奇是怎么回事呢。”
六道骸其实已经观察了不短的时间:“但是照现在的情况看来,这不是夜莺小姐你束缚了我吗?”
“我……”
园子把“没有”两个字咽下去,不情不愿的道歉。
“我也不是故意的。”
——不对,这是个作祟的鬼怪啊,跟他道歉做什么?
于是她又恼火的摇了摇头。
六道骸其实不需要多加思索,甚至不要动用在六道轮回中获得的经验,就能轻而易举的通过她脸上的表情变化,判定出她在想些什么。
怎么说呢。
单纯的人不一定会幸福,但是幸福的人,在某些方面总是单纯的。
感叹完毕的幻术师长长的舒了口气,几步走上前来,在夜斗毫无感情的注视下歪头笑了笑,然后在黑崎一护紧张的目光下,几近温柔的摸了摸女孩子的头发。
他低头停在女孩耳边,轻声说:“安心睡吧我的库洛姆,睡醒了就不会疼了。”
女孩子像是听懂了一样轻轻哼了一声。
黑崎一护现在根本不着急,这姑娘变成了魂魄了,人生才算重新开始呢!
于是他的注意力也跟着转到了男人满是鲜血和纹样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