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来说,一切都是由乔哥知道淑仪是他的女儿开始。
倩姨觉得,是她造成了这个悲剧。
淑仪并不这么觉得。
真正造成悲剧的是乔哥,虽然那个是亲爹,也正是因为是亲爹,她都不晓得该不该怪他。
或者说,恨他。
恨那个把她带到这个世界上的男人。
这大概就是沈妈不想让她成为私生女的原因。
私生女,名不正,言不顺,破坏人家家庭,原本不应该出现的孩子。
……去他妈的。
贡献一粒小蝌蚪就想让她父不慈女得孝,长得丑的人想得真美!
沈淑仪现在是为了完成亲妈遗愿,所以乖的像个芭比娃娃一样。
再说,沈爹还不知道,那么她还可以再多乖一阵子。
假如有那么一天,沈爹知道了真相,要把她赶出家门,而那个亲爹又脸够大得想让她“回家”的话——不把他家搅得天翻地覆,她沈淑仪三个字倒着写。
呵。
——
话说回来,幼稚园是几岁上的?
她现在几岁来着?
不用上幼稚园直接上小学行不行?
第5章 冷漠
“阿仪,吃饭了!”
沈志强的声音传来。他此时的模样已经跟几年前大不相同,金链子皮夹克什么的不翼而飞,脸色也不是苦巴巴的了;嘴边倒是还有些胡茬,不过一看就是经过修饰的,很整齐;身上穿着的是衬衫和西裤,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中环文员而不是办公室勤杂工。
“哦,知道了,老豆。”
穿着校服的沈淑仪用凉水拍了拍脸,擦干净之后从厕所里出来。
是的,淑仪现在已经是个高年级的小学生了,经过几年心惊胆战的生活,她终于成功度过了不能自理的危险期,成为了手和脚都能自己控制的……小朋友。
期间她不是沈爹女儿的秘密也有几回差点暴露,非常惊险。
本来淑仪还在疑惑上辈子沈爹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直到送进幼稚园前进行体检。她福至心灵,哭着喊着要倩姨陪她去,查完之后脸色都变了的倩姨偷偷摸摸的给护士塞了不少钱,然后千叮万嘱的告诉淑仪她是什么血型,她才恍然大悟。
大西瓜,难怪她从小到大都没有沈爹对她好的记忆,原来这么小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
后来淑仪听说体检这东西是每年一次的,于是面对着随时哭唧唧流口水的小同学们再没有了耐心,又是啃又是咬又是挠,成功的让老师把沈爹找来给她办了劝退。
沈淑仪别的不行,作和打架还是专业级的。
沈爹无奈之下只好麻烦倩姨帮忙看着淑仪,他总算也能打起精神来开始找工作了。
不然剩下的钱实在不够养这么个随时要给人赔付汤药费的闺女的。
换了好几份工作之后,沈爹才托人介绍进了一家刚开业的小公司,主要是做些送文件,修东西,等等之类杂七杂八不需要学历的零碎活,朝九晚五的,很是稳定。
至于沈淑仪,稍大一点的时候就开始自动自发的混街。别看她年纪小,周围街里街坊邻居家的小孩们基本上没有不认识她的,不是被她揍过就是被她恐吓过,偏偏她还长得挺好看,小男生们想揍她不是打不过,就是下不去手。
等到了淑仪正式上小学的年纪,她后面已经跟了一票摇旗呐喊的小弟了。
沈爹和倩姨两个人简直拿她无可奈何,打又舍不得打,骂她她当耳旁风。
所幸,淑仪只在家门口这一亩三寸的地方活动,从不往外跑,也没吃过亏,他们也就放任自流了,主要是管也管不了,那就不管了。
沈爹是男人,比较粗心,平时也没个孩子给他对比,所以对女儿的成长没多大感觉。
倩姨则不是那么回事,尤其是上小学以后淑仪每年的体检报告血型都跟沈爹一个血型的时候,倩姨的眼睛登时瞪得像两个铜铃那么大。望着淑仪欲言又止,最后到底什么都没说。
淑仪当然也不可能说自己输血是每次都是剥削隔壁小胖妞的胳膊,代价就是请她去学校的食堂吃一顿午饭,任点。反正学校体检的学生那么多,总有办法操作的。
当然,这也跟淑仪上的不是什么名校有关,一群学渣里,调皮捣蛋的孩子总是比循规蹈矩的多,孩子们也乐于做这种挑战大人底线的事情,而且很少有人会往外说出去。
大家都是讲义气的嘛。
吃好了豆浆油条,淑仪打了声背着书包就出了门,沈爹要再过半个钟头才上班。反正学校离家很近,淑仪都是走习惯了的,再说她从来都是一群人一起走,沈爹和倩姨都比较放心。
“大姐头!!!”
淑仪一出门,就有四五个“小弟”等着,隔壁小胖妞还十分狗腿的接过她的书包,顺手又递给了住在楼下的阿康,站在阿康旁边的阿雷立刻递上刚买的棒冰。
“我不爱吃这个,下次别买了。”
抽着嘴角,淑仪对这些能当她儿子女儿大的电影看多了的小朋友也是无语了,不过尽管如此,她还是接了过来,不管怎么说,也是“小弟”的心意。
“是,知道了,大姐头。”阿雷点头,嘴角却还是忍不住抿起来,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几个人像往常一样,晃晃荡荡,仿佛自带特效风扇一般,十分拉风的进了学校。
五分钟后,几个人十分不拉风的出了学校。
……扑你的街,停电不早点说。
过了一会儿,胖妞提议说找地方逛一逛,先不要回家。
没人反对,淑仪也同意了。没办法,这群人回家也没事做,难不成写作业?
别搞笑了。
于是他们就去了往常常去的一家冰室,按照老样子点了几份冰。
这间冰室不算大,这个时间不是下班高峰,来的都是街里街坊的老顾客,岁数不小的大爷们,再不然就是附近租房的社会闲散人员,个个人手一支烟,几个孩子在其中尤为显眼。
淑仪他们早就习惯了,家里人就没有几个不抽烟的,所以很是淡定的该吃吃该喝喝。
吃着红豆冰,吹着电脑风扇,闻着烟熏味,听着小弟们巴拉巴拉,淑仪一时感慨万千。
往往这种时候,感觉上辈子就像一场梦一样,模糊又清楚,有时她甚至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幻想出来的。人怎么会活两辈子呢?太不科学了。
旁边的胖妞凑过来问:“大姐,想什么呢?”
淑仪:“想去厕所。”
胖妞:“……”
丢下一脸郁闷的胖妞,淑仪晃晃悠悠、看都不看地进了冰室的厕所,这里本身就不大,所以洗手间也不分男女,就是卫生不太干净,不过也没什么人在意这个。
“咚、咚咚……”
刚把门锁上,淑仪就听到楼上传来的,很奇怪的声音,很像是有人在敲水管。
冰室的楼上是租出去的,之前住的是一对野鸳鸯,也不知道是做什么行当的,经常白天夜里的发出“嗯啊嘿哈”的声音,搅得他们吃冰都吃不好,上个月租约到期,老板听说他们要搬走的时候高兴的不得了,恨不得通街宣传。
这才没过几天又有新租户了?
“咚、咚咚……”
淑仪上完厕所,那敲水管的声音还在继续,这爱好也是真够奇怪的。
结账的时候,淑仪顺口问了老板一句:“昌叔,你楼上租了新客了?”
昌叔本来笑盈盈的脸色一下子铁青,僵硬的笑道:“没有啊,阿仪你有亲戚要租?唉,我打算过一阵子收拾收拾装修一下再租出去,你问问其他地方吧。”
自觉没问什么就莫名其妙被挡回来了的淑仪点点头:“哦。”
走出冰室,淑仪鬼使神差的回头向上望了一眼,冰室的二楼,窗户的窗帘遮挡得严严实实。
“老大,怎么了?”
淑仪摇了摇头:“没……”
蓦地,她又回头望了一眼。
二楼的窗户的确被挡得严严实实,只是右下角的角落,一个镜子似的东西反光反得十分刺眼,闪闪发光。
过了一会儿,闪光没了。
她没看错,那的确有人。
不过有人又怎么样,关她屁事,她又不是警察。
淑仪把头转回来,目视前方:“走吧,回家。”
小弟们:“是,大姐头!”
窗户外面的人就这样走了。
窗户里面的人还在苦苦挣扎。
关祖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他全身被绑得严严实实,双手被捆在身后,眼睛也蒙上了黑布,刚刚的一切全都是凭着感觉去做的,然而这些还不知道有没有人会注意到。
他身边还有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外国小孩,是他国际学校的同学——汤姆。
他们已经三天没有吃过饱饭了,更糟糕的是,汤姆发烧了。没错,哪怕外面热得冒火,人们恨不得都少穿一点,但他的同伴还是生病了,而且病的很严重。
“Tom,come on!You will be fine!We will be saved!(汤姆,振作点!你会好的。我们会得救的!)”
关祖稚嫩又嘶哑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响起,他不断安慰着同伴,也不断在心中安慰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