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问死党:“吃饭了吗?既然来了,一起吃吧。”
如此这般,具俊表从善如流的坐下当了个闪亮无比的大灯泡,跟着就遭报应被秀了一脸。
“这个不行。”在他的筷子夹向鸡蛋卷的时候,尹智厚说。
“这个也不行。”在他的刀叉放到松饼前时,刘静恩这样说。
从来想干嘛就干嘛的具俊表:“……哪有这样的,请人吃饭还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吃。”
尹智厚很有主人风范:“除了这两个,你都可以吃。”
“为什么?”具俊表莫名其妙,又韩餐又西餐已经很奇怪了,还不让别人吃。
刘静恩笑眯眯地用刀叉把松饼放到自己的盘子里,浇上准备的酱汁:“这个是给我做的。”
尹智厚又给她夹了个鸡蛋卷,实话实说:“这个也是。”
被全世界抛弃了的具俊表:“阿西……抹那么多奶油胖死你算了,毒女。”
然后,他就真的没有吃,那两盘子的东西动都没动,光对着别的菜狠狠的咀嚼。
刘静恩发现了,具俊表看起来无法无天,其实是很乖的孩子,只要给他定下规矩,他就会按照规矩行动。而以前那些暴力的行为,姜会长和他周围的人没有人告诉他这个不能做,她隐隐的感觉到,他们似乎还鼓励他这样发泄自己无处安放的愤怒,反正有人收尾。
学校上心理学时有讲说,人格发展分为三个阶段:本我,自我,超我。
本我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完全无视一切规则;自我是根据外部规则来改变自己,像一般人都会被社会规定的道德而规范;超我则是,反过来超越自我,达到反思。
具俊表原本生活的环境就被姜会长安排的十分单纯,因为金丝草的到来,还有其他的一系列的事情,他似乎是在往本我,甚至超我的阶段不断成长。
而李宰贺则是完全相反的例子,他小时候没人管,长大了就算有人规范也并不起任何作用,唯一能促进他成长的是李民贺,变成那个样子,李宰贺估计这辈子连自我都达不到。
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无论任何手段,完全是没长大的小恶魔。
——
早饭吃完,刘静恩接着去忙活她要做的事情,并且把尹智厚和具俊表赶出了书房。
具俊表在她那一大堆资料上扫几眼就已经愣了几秒,随即一副嫌弃脸,跟着好兄弟走了。
尹智厚的房间里,具俊表躺在床上嘀嘀咕咕,尹智厚本人坐在地上看电视。
“庶民都这样吗?”具俊表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问。
“什么?”尹智厚按着遥控器,家庭影院播电影还可以。
“干什么都没时间,一约会就逃避,”具俊表终于找到了有共同语言的人,简直想越过大韩民国用朝鲜语来一句“同志”:“平时要去打工,周末还有朋友过生日,借口多种多样的。”
根本没给尹智厚回嘴的机会,他突突突的说个没完:“你知道她打几份工吗?送牛奶,送报纸,送奶茶,她又不是送货的小女孩。我费尽心思,本来想让她休息一下的,结果朋友看得比男朋友还重要,这什么女人啊,你说是不是?是不是?”
尹智厚盯着电视,上面正播着广告,里面的人看着眼熟,虽然打扮很不一样,但很像……
初恋的弟弟。
“因为没钱啊,”面无表情的他还不忘记回老友的问话:“钱很重要的。”
第96章 瞬息万变
刘静恩从书房里出来时, 见到的是睡到昏天黑地的具俊表, 和看了一天电影, 眼睛酸涩的尹智厚。他看到她, 后者手里还拎着一大堆的东西:“要回去了吗?”
点了点头, 刘静恩没否认, 报告写的差不多, 书也读到了一半,剩下的就算回去也行。
“可是, ”她看了眼躺在尹智厚床上完全没形象的羊毛卷:“你还能送我吗?”
“当然,”尹智厚浅笑:“这是男朋友的特别权利。”
刘静恩顿时笑了。
依旧是白色的摩托车, 依旧是情侣的安全帽,尹智厚骑车送她到了诊所前。
刚要聊几句离开, 刘静恩却拦住了他:“要不要进去坐坐?”
尹智厚有些意外,之前那个传说中的诊所爷爷一直不鼓励他们谈恋爱,刘静恩每次到了这里就让他回去了。今天突然邀请他, 这算不算是登堂入室, 能见家长了?
他点了点头,如画的眉眼弯了弯, 把摩托车停在了一边,放下安全帽跟着她进门。
因为是晚上, 还是周六, 诊所里的人还挺多的, 有大人有小孩有老人, 刘静恩一进门, 就受到了热烈的欢迎。尹智厚看着她跟每个人打招呼,既惊讶又不是太惊讶。
她不是一个热络的人,但她的确很会照顾别人,只要她想的话。
然后,他就看到了诊所里的老医生,那个她总是挂在嘴边的医生爷爷,那人正在看诊。
真巧啊,也是他的爷爷呢。
尹智厚瞪大着眼,一时间脑袋一片空白。
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离开。
很没有出息的,他就这样跑了。
身后是医生爷爷的喊声,他喊着他的名字:“智厚啊,智厚啊……”
可是他没有听到,也不行听到,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但他这一刻只想逃避。
逃到一个没有人去的地方,独自一个人,就那样安静的待着。
——
尹智厚骑着摩托车,在在马路上飞驰着,头脑混乱,闪过很多的东西。
小提琴,钢琴,吉他;不久前在家里看的电影,巨大的显示屏上油画一般的画面,奥利弗无辜又茫然的脸;火焰,黑暗,翻车;耳边是小孩子的哭泣声……
他不知道那些是什么,好像所有会工作的思维都一下子停摆了,放在眼前的也一片茫然。
很突然的,眼前都是闪耀的灯光,红红蓝蓝,他闭了闭眼,再睁开,原来是警车。
还有近在耳边的警笛鸣声,很大的声音,大的刺耳。
因为驾驶时超速了,警察让尹智厚拿出证件,并且对着酒精测试仪吹气,又给他开了罚单,他毫无反应的听从指挥,让干什么干什么,直到不远处来了一辆自行车。
刘静恩穿着羽绒服,浑身哆嗦,累个半死,呼哧带喘的把车停到他眼前。
尹智厚盯着她的脸,有那么几秒钟,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时何地,眼前的是什么人。
“我……”她深呼吸:“我……我这辈子都没做过这么蠢的事情……像个傻瓜似的。”
一边说,一边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停好自行车,下车,扶着腰又继续喘,恨恨的瞪他。
像是被在睡梦中忽然惊醒,尹智厚神志回归,看清了眼前的状况。
“呵……”他倏地笑了出来。
“你,你笑什么,我很好笑……”刘静恩的声音戛然而止。
尹智厚拥抱着她,在全都是警察的包围中,在警笛的轰鸣声中,紧紧地揽着她。
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她听到他在她耳畔说道:“嗯,很好笑,看到你就不由自主的笑出来了。”
刘静恩:“……”这好像并不算什么赞美,不过她忍了。
——
又一次回到了尹智厚的家,天上黑漆漆的,没有乌云,也没有下雨。
屋子里没有人了,估计具俊表早就走了。
两个人没有坐在沙发上,而是坐在地上,尹智厚背后靠着沙发,双腿屈膝。
看着就给人一种孤独的感觉的姿势。
“是因为我。”突如其来的,尹智厚忽的这样说。
刘静恩怔了一下,就继续听到他的声音,低沉,清朗,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情绪。
也许是怕她不明白,他直接道:“……那场事故。”
哪一场事故,不言而喻,影响了他一生的那一场,一下子失去了父母,还有爷爷。
能失去的都失去了,剩下的只有钱,和空无一人的家。
“模模糊糊的记得,”他目视着前方,语气淡淡的,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诉说别人的故事:“在后座玩闹的时候,挡住了正在开车的爸爸的眼睛。他们两个把我紧紧抱在怀里——大家都说,这是个奇迹。之后爷爷他……”他转过头,凝视着她:“再也没回过这个家。”
“所以……”刘静恩似乎明白了,试探着问道:“诊所的医生爷爷,就是……”
“嗯。”尹智厚停顿了一下,声音懒洋洋的,迟缓,感觉甚是虚弱。
“害死自己儿子的孙子,让他厌烦了吧?”他居然还自嘲的笑了一下,虽说完全没有笑意,还有些讽刺。看起来更像是受伤后的应激反应,因为很疼,所以伸手去挡。
刘静恩听了,没有安慰他,也没有劝说他:“想听我的故事吗?”
尹智厚转头,洗耳恭听,她靠着他的肩膀,望着院子里的景色,娓娓道来。
其实是很简单的故事,未成年少女未婚先孕,在二十年前的年代那简直是对一个女人的判刑。为了少女,也为了家里人,少女的家人把孩子送走,没有告诉任何人婴儿的下落。
很多年后,婴儿长大成刘静恩,少女的家人来找,原来她的母亲患了癌症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