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小河豚重出江湖,瞪了祝子期一眼。
他脸上的苍白不似作伪,方才腾空而起后,肩膀上的绷带也渗出一些红色。
少女河豚凶巴巴地说:“快躺下,不许乱动!”
☆、从心
再三确认祝子期身体无事,黛玉才沉下了脸。
“怎么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祝子期看到黛玉从未有过的严肃神情, 心中也惴惴不安起来, 起先还想争辩,但看着对方黑沉沉的眸子,张了张口, 什么都没说出来。
“关心你的人最在意的就是你的身体, 拿这个开玩笑, 未免太自私了, 你有想过对方会有多担心吗?”
看着祝子期委屈又苍白的脸,黛玉提醒自己在生气,不能心软。
祝子期臊眉耷眼,拽着黛玉的衣角认错:“对不起。”
不料少女一转身,生生将衣角拽了出来,紧绷着嗓子道:“不许撒娇。”
祝子期猛地站直了身子:“我错了,下次保证不这样了。”
说完又扯上了黛玉的衣角,讨好道:“这次态度可还端正?”
黛玉还想绷着脸, 就见衣角一沉, 另一双柔弱无骨的手也扯了上来。
举目一看,是仙女落泪的名场面。
“玉儿, 都是子期的错,和我无关,你不会讨厌我吧?”
太子妃紧张地看着黛玉,在门口一眼万年时她便下定了决心:儿子可以不要,仙女一样的儿媳妇不能丢了。
黛玉:?
眼看着泪水要滴下来, 黛玉赶紧保证:“不会的,娘娘多虑了。”
太子妃笑了,噙在眼眶里的泪水荡漾开来,水盈盈的眸子格外惹人怜惜。
黛玉叹了一口气,看着这对母子,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后来这预感果然应验,身为新嫁娘,黛玉不仅要努力适应皇家生活,还要在祝子期和太子妃争风吃醋时努力做到一碗水端平……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祝子期还是要卧床静养,太子妃在旁殷殷记着注意事项,看着和天底下任何一个普通的母亲一样。
只要不落泪,她还是称得上“母仪天下”四个字的。
黛玉默默想着,就见太子妃正在冲她笑:“玉儿在盯着我瞧诶,是喜欢我吗?我就知道,你这么有眼光,肯定更喜欢我。”
说完还得意地看了一眼祝子期。
喝了太多茶,实在无聊的林煜风走进来看,见到祝子期醒了,惊讶道:
“诶你穿帮啦?”
黛玉:?
原来这事儿林煜风也有份儿?她恨不得立时拉着哥哥回林府,和他秉烛夜谈挖掘下他心路历程的转变。
感受到黛玉凌厉的眼风,林煜风打了个冷颤,举目四望,干笑到:“嘿嘿,奇怪,这房间的风太大,我还是去喝茶吧。”
说着迅速逃离了现场。
祝子期身上毕竟还是有伤,出了那么多血,很容易疲倦。
说话间已经又困了,但舍不得睡,一双眼睛依恋地看着黛玉,生怕她下一刻就不见了。
黛玉被他看得心软,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揉了揉他的头发,还没将手收回来,忽然想到太子妃在场,整个人就囧住了。
完了完了完了,太子妃怕是要觉得她是个不知礼数的女子了!
她僵硬地转过头,正想说些什么挽回一下场面,就看到美人已经蓄满了碎玉一般的泪:“我也……”
黛玉惊恐:不你不想!
揉太子妃的头?借她三个胆子她也不敢啊!
事情在张嬷嬷的出手相助下得到了解决,太子妃捋着被张嬷嬷揉乱的头发,嗔怪道:“奶娘,您不能当众这样了,本宫可是太子妃了。”
黛玉还在石化,并不能对太子妃的自知之明做出评价。
在大夫的坚持下,祝子期被强制躺下休息,太子妃拉着黛玉的手,心满意足地去了正厅。
林煜风已经灌了满肚子的茶,愁眉苦脸的,觉得自己是个茶壶。
见到黛玉他们出来,登时喜笑颜开:“妹妹,天色已晚,我们也该告辞了!”
没料到黛玉这么快就要走,太子妃非常不舍,张嬷嬷在旁提醒:
“宫里还有许多事等着娘娘处理呢。”
太子妃更惆怅了。
为了争取能多点和黛玉共处的时间,太子妃坚持要将人送上马车,张嬷嬷原本想阻止,太子妃柔柔地开了口:
“嬷嬷,也就这几日清闲日子了,不是么?”
张嬷嬷便没再说话。
路过花园时,远远地看到一位宫装女子,脚步顿了顿,就立刻消失在转角,看上去是故意躲着他们。
这个小插曲并没阻挡众人的脚步,但黛玉一眼便认出了那人是贾元春。
和前世省亲的风光不同,贾元春此时通身都是郁郁不得志的萧索。
她此时出现在这里,定是打探到自己兄妹二人来了的消息,但躲着不出现又是为何?
没等想明白,已经行至门口,太子妃拉着她的手泪眼朦胧,直到黛玉再三保证自己会再来,才迟迟放开了手。
坐在马车上,林煜风神情复杂:“这个太子妃,不简单。”
黛玉冲他笑:“简单了能想得出用你的名义接我过府的法子?”
林煜风赌咒发誓:“这我真不知道,就连祝子期的病是装的我也是到太子府才明白!”
说着看向黛玉,忍不住问到:“妹妹,你真的……真的心悦他?”
他的话题转得突兀而直白,直接把黛玉问懵了。
她心悦祝子期吗?这个答案已经不需要再质疑了。但她也知道,林煜风问的并非只是这个。
而是,她心悦当今圣上的幼子吗?
自古无情帝王家,身在皇室,天生就和权力争斗纠缠不清,黛玉真的愿意牵扯其中,并且做好准备了吗?
林煜风见她沉默,以为她是不愿的,忙说:“妹妹莫怕帝王势大,实在不行咱们隐姓埋名去番邦小国,爹爹肯定也愿意,咱们三人在一起,何处不是家?”
他说得异常认真,好像下一刻就要放弃这边的一切,带着她亡命天涯似的。
黛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眼眶顿时有些发热。
这是她的哥哥呀,哪怕寒窗苦读中了状元,最担心的也不是自己的前程和权势,而是她开不开心。
黛玉笑了,握住林煜风的手,认真地说:“哥哥放心,我心悦他,我愿意和他共度一生。”
这一生原本就是白捡来的,带着顾虑怕东怕西,倒不如跟随内心放手一搏。
林煜风还是担心,想着今日看了太子妃的态度,要回去和林如海好好商议一下才是。
巧合的是,七日后,没等他寻到合适的机会,林如海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
这日刚处理完先帝的丧仪,敲定了皇帝的登基大典,林如海想着终于能回家看看自己的一双儿女,就被皇帝叫住了。
皇帝连轴转了数日,就算有左膀右臂在旁相帮,有些东西必须他亲自出面。
不过经此一事,最让他欣慰的是自己的长子,待人接物不骄不躁,为人处世分寸感极佳,假以时日定是个比他优秀许多的储君。
这个评语刚跳到自己的脑子里,他便觉得有些熟悉,登时想起来这是当初那个逆子叫嚣过的。
“我大哥真该当个太子给你看看,什么叫一国储君!”
皇帝脸色青红交替,忍不住在心里多骂了一句:“逆子!”
骂完对身边的林如海说:“林卿,听说你有个女儿待字闺中,听说秀外慧中,无论是年纪还是品格都和我儿很合适啊。”
还未获封的皇长孙温润如玉地点头:“正是我弟弟。”
林如海:前一秒那句“逆子”都骂出声了当我聋?
然而为臣者并不能时刻听从内心的声音:“二皇子文武双全,小女蒲柳之姿,担当不起。”
皇帝觉得林如海嫌弃自家儿子,虽然他也嫌弃,但还是不高兴了,正想让林如海感受下什么叫“天子之怒”,忽然撇到旁边虎视眈眈的祝正初。
皇帝表演了一个秒变脸,温和道:“林卿呀,考虑一下嘛,那个逆……子期从小就聪明伶俐,读书是差了点,但机关术了得,我看他给他母妃送去的小玩意儿,真是玩物丧——是个会讨女孩子欢心的。”
林如海脸都青了,恨不得立刻回去把女儿藏起来,听听听听,这祝子期还能要么?
自那日起,每见林如海一面,皇上就会重复一遍这段对话,后来林如海深刻反思了一下,觉得自己没有领会到圣意。
这样的操作,根本就是生怕林如海点头吧!
时间飞逝,一个月后,在群臣跪拜哀求的情况下,原本坚持为先帝守孝的皇上举办了登基大典,同时册立太子妃为皇后,主掌后宫;立长子为太子,入主东宫;次子祝子期封为英亲王。
听完圣旨,祝子期抱着卷轴就去了林府,可怜巴巴地求收留:“我没府邸!”
在黛玉温和的注视下,荷声将他丢去了祝正初的府上。
看热闹的林煜风好奇道:“这是怎么了?”
黛玉云淡风轻:“做好事不留名,不用谢。”
新帝临朝,群臣人心惶惶,生怕谁被当成上任三把火的燃料给烧了,好在帝王为了安抚人心,并未大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