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的和煦暖阳,给小男孩儿乱糟糟的头发镶了一小圈金边。
就像是——此时镶在贺笙整个轮廓上的那层光晕。
冉冉莫名地,鼻腔里涌起点涩意。喉咙里也像是哽了点东西,咽着有些疼。
“一起长大的约定,那样真心,与你聊不完的曾经。而我已经分不清,你是友情,还是……爱情。”
整首盯着屏幕提词唱完的贺笙,就只在这句偏了身子,看了小姑娘一眼。
还故意漏唱了几个字。
突然对上他看过来的视线,冉冉怔了怔。
刚还被他的声音缠得有些快的心跳,像是突然漏了半拍。
被奇异的感觉绕着,又闷闷地有些难受。
伴奏的最后一个音符跳完,贺笙即刻起身,话筒插回架子上,往他原先坐着的地方走回去。
“卧槽!笙哥你要不去参加选秀吧!绝壁能红啊!”自封的前任歌神汪洋激动道。
“呜呜呜,我都快听哭了。”丁渠抱着同桌哭唧唧。
何道远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背。
一边真哭了的何志高抽抽搭搭扯着抽纸,抹着眼泪。好气,小青梅跟人跑了。
“笙哥再来一个啊!”没心没肺的谈耀在一边起哄。
“老子卖唱的?”贺笙瞥过去,话音凉飕飕。
完全没了刚刚唱歌时的深情。
谈耀嘿嘿两声,知道贺笙是不会再唱了,话筒往汪洋手里一塞,“你唱你唱!你继续!”
默不作声的舒一:贺大佬之心,姐妹们皆知!
坐回冉冉身边,音响里重新响起音乐声,笼在忽明忽暗光影里的贺笙,偏身过去,小声问她,“好听吗?”
“嗯。”冉冉轻声应道。
也不知道这么小声,他能不能听见。
只是又不敢转脸看着他大声回答,怕他看出听出什么异样。
“冉冉,”贺笙叫她。又怕她听不清似的,一字一顿,贴着她耳边,轻声道,“我从没给别人唱过。”
第25章 蛋黄酥
贺笙说完, 就觉得小姑娘整个人绷着,有点僵。
“老子唱得好听吧!”贺笙抬手, 拍拍她的肩, “是不是听傻了!”
“……”肩膀被他拍得人都跟着一矮,不过那点奇奇怪怪的情绪,倒是拍散了不少。
冉冉缓缓转头看他, 自觉笑得一脸真诚, 点头,“超好听!我都惊呆了!”
舒一:“……??”为什么好好的气氛,被这两人搞成了这样??
小伙伴们:“……”大概真的是纯洁的友谊吧。
戳了一小块水果递给她, 贺笙轻吁了口气,又默默在心里掰着手指头数了数。
反正都快等成一条好汉了, 干脆再等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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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里,贺笙陪着小姑娘去复诊。一个月的峰流速仪监测记录拿出来, 连李医生都挑了挑眉。
他接诊过的好多病人里, 有些小孩子的家长,只要孩子病情稍稍稳定一点,就懒得弄这些东西了。
明明许多儿童哮喘, 从小规范用药、注意观察,成年后大部分都能达到完全控制的程度。大人却偏偏要等到突然急性发作,才火急火燎地跑他这儿来。
照例做了常规检查,没有什么问题,总算是不用背着小姑娘告诉她爸妈,李医生就把他们放了回去。
回了家一进屋, 冉冉就闻到满屋子的奶香味。
小跑两步进了厨房,无视了贺笙在后面扯着嗓子叫她慢点。
“刚复诊完就能耐了?”贺笙快被这个不听话的气死,“跑那么快干嘛?!”
小姑娘被他扯着薄针织外套的后领子,艰难地转了半圈面对他,一脸笑嘻嘻,“不快啊。”
贺笙挑眉。
“这不是,才两步就被你捉住了。”冉冉好无奈。
腿短也就算了,速度也像个拖拉机。她这儿突突突地刚发动,人家一个起步,百公里加速只需两秒。
干不过干不过。
贺笙快被她气笑。他这儿担心着,小丫头还给他嬉皮笑脸。
“你们回来啦!”郑姨听见动静,从厨房里出来,正好看见贺笙揪着小姑娘的领子不撒手。
郑姨:“……”怎么小少爷越大,越爱欺负小姑娘了呢,明明小时候不是这样的啊?
见了郑姨跟见了救星一样,小姑娘歪着脑袋挣了挣,扑过去搂着沾满食物香气的郑姨,嗅了嗅小鼻子。
“郑姨做什么呢?那么香?”冉冉问道。
“明天中秋,烤些蛋黄酥。等你赏月的时候来两个。”郑姨笑道。
怕外头的月饼油大糖高,特意去传统的菜市场,挑了裹泥的新鲜咸鸭蛋,敲出蛋黄,又炒了白莲蓉和细豆沙,做给小姑娘吃。
虽说也就是应个景,但好歹是她自己挑的原材料,吃起来多少放心一些。
“谢谢郑姨!”冉冉听着烤箱里微微的蜂鸣声,闻着从里面飘出来的香味,忍不住又埋到郑姨身上嗅了一口,仰着脸感叹道,“郑姨都成了奶香味的。”
郑姨揽着她笑道:“我用黄油开的酥,所以才那么香。”
贺笙看着小丫头赖在人身上不想走的样子,默默进了厨房,站到烤箱边上。全身心沐浴在小姑娘喜欢的奶香味里,待了好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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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这天,冉冉躲在房间里,和江夏冉亭枫讲了会儿视频电话,腻腻歪歪缠着江夏说想她了,问她和爸爸什么时候才回来。
江夏笑着打趣,问她是不是和贺笙打架了,小姑娘赶紧一脸正经,“没有没有,我们可好了!”
江夏觉得俩小孩儿也挺有意思,小时候好得和什么一样,之前说别扭就别扭了,这会儿又护上了。
刚挂了电话,贺笙正好敲门,叫她下去吃饭。
冉冉犹豫了一下,本想问问贺之洲回不回来。看了看贺笙挂着点笑意的脸色,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要是他愿意和她说,大概早就说了吧。这会儿看他心情还不错的样子,还是别问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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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之洲晚上到的时候,本以为会像前几年一样。推门进去,才能看见客厅里只亮着一半的灯,安静得听不见人声。
这会儿站在院子里,看着客厅落地窗那儿,窗帘后面透出的灯光,隐约还能听见小姑娘的轻笑,和儿子间或插了两句的话音。
“先生,不进去吗?”司机见他站着不动,小声问道。
“走吧。”贺之洲转身,难得挂了点笑意。
心里纳闷,也不敢多问原因,只好跟着贺之洲又出了这片别墅区。
里面的人,自然也就不知道,院子里还有个人回来过,又悄无声息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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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晚饭,小姑娘拉着贺笙要上天台去赏月。
贺笙对这事儿吧,本来是没什么兴趣的。不就一个黄溜溜的小圆饼么,每个月都见得着,没什么吸引力。
他又不是什么盯着月亮,就能触动文学神经的人,随随便便看一会儿,就能扯些好词好句出来。
况且,往年他最烦的,就是这些阖家团圆的节日。
当个普通日子瞎几把过呗,东想西想的,反而让自己不痛快。
但是这会儿,贺笙对这种“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的事儿,还是一点都不抗拒的嘛。
乖乖被她扯着T恤下摆上了楼。
天台视野开阔,从东边斜侧里升上来的月亮,明晃晃地挂在天边。左下角还跟着颗挺耀眼的小星星。
让贺笙莫名就联想起,她银月一样的小脸上,嘴角边缀着的小痣。
贺笙垂着眼睫,瞥了一眼。小姑娘漫着月辉的瓷白皮肤,渡了一层泛着柔意的暖色。
感受到头顶上方一瞬不眨的视线,冉冉缓缓偏过脑袋,看了他一眼。
“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贺笙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
“啊?”冉冉一头问号。
“就这么干巴巴地盯一晚上?”贺笙下巴微扬,指了指天边的月亮。
还没等她回道,又道:“我下去拿点吃的上来。”
说完,就转身下去了。
“……”冉冉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的背影,“哦”了一声。
还是想办法分散一下注意力的好,不然,总是想做一些违反校规的事情。轻吁了口气,贺笙心道。
贺笙再回来的时候,干脆端上来一张小矮桌。胳膊肘上,还搭着一件他自己的外套。
小姑娘正坐在木椅上,倾着身子晃着小腿等着他。见人上来,要紧过去准备帮忙。
“行了行了,你坐回去吧。”贺笙嫌弃道,“我怕你端着看不见路。”
冉冉:“???”
冉冉看着他手里那张,凳子腿绝壁不超过20公分,面积最多120平方分米的小木桌,气出内伤。
少年!拔刀吧!
贺笙看着她眼睛里闪烁的愤怒小火苗,憋住笑意。
小木桌搁到她爱坐的围栏边长椅上,贺笙招呼她过来。
本来还想和他好好讨论一下,不要一天到晚人身攻击,见了他拿上来的小东西,又被转移了注意力。
脱了居家小拖鞋,屈膝爬了上去,坐到了小木桌边的软垫上。
点着小蜡烛的瓷台上面,摆着一把精巧的小壶,底下搁了两个圈指大的小茶杯。瓷瓶里戳着零散的茶具。旁边小磁盘里,还放了郑姨烤的蛋黄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