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的开场。
可来人绕着有灯笼的走廊走了一圈,又飞掠到空中,不一会儿就回到这里,然后再次重复着,“绕回廊-飞掠-绕回廊”的动作。反复几次,才后知后觉发现,这是迷路了?
白瞎这么英俊帅气、神秘莫测的出场。
当这位不速之客第三次落在回廊上的时候,回廊之外的灯次第亮了起来,好像在指引他往灯亮的方向而去。
作为秘密潜入的不速之客,这种指引显然是被主人家发现的倒霉事,正常人都会惊慌失措,立刻奔逃,再不济也不会朝着灯亮的方向去,这不是明摆着请君入瓮吗?可来客不是正常然啊,他面含微笑,欣然前往。
来人正是王怜花等待已久的九公子。
宫九闲庭信步、顺着灯笼的指引来到客厅,只见王怜花好整以暇正在泡茶,茶香在这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幽深。
自己秘密潜入,主家守株待兔,明显自己落了下风,正常人该心生忐忑,至少也该觉得而被下了面子,不好意思。可早就说过,宫九不是一般人,不是正常人,他没有丝毫被瓮中捉鳖的自觉。九公子自信,在实力面前,一切谋算都是纸老虎,就算料到他要来又怎么样,难道还能留下他不成?
“来了?”王怜花把刚泡好的茶放在对面桌子上,宫九一撩下摆坐下,端起就喝,丝毫不怕被人下/毒。
“如君所愿。”
“我给你备了份儿礼。”王怜花把一个信封放在桌上推过去,解释道:“需要事先说明一下我的身份,我的母亲与你的母亲是嫡亲姐妹,所以,我奉亡母遗命,给你送来了这份东西。”
宫九并不看信封,只是摇着折扇,低低切切笑了起来,“难道我该叫一声表兄?”
这次轮到王怜花看傻子一样看他了,“这可玩笑可真不好笑,我一个江湖人都知道,你们皇家代代辈辈打生打死的,谁和谁又不是亲戚呢?”
“说的极是。”宫九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王怜花这次的身世也比较狗血,乃是西域一小国公主的儿子。西域诸国,只看旁人以这样笼统的名称称呼他们,就知道这个地方占一城便可称王,公主实在不值钱。尤其等西方魔教在西域发展起来,被灭国的公主沦为赏赐的也不少。王怜花此世生母比较走运,嫁给西方魔教中一位高层,顺利活了下来。而她的胞妹没那么好运,被挑选为细作,入了太平王府。
这是在西方魔教灭国之前就打入中原的细作,那小国不知哪儿来的野心,居然以为自己可以蚍蜉撼树,占据中原不成?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的骚操作,才这么容易被西方魔教灭国吧?
宫九拿起信封拆开,一目十行看了起来。很快,他脸色潮红、呼吸急促,眼看着就要发病。
王怜花突然快如闪电出手,直攻他的穴位,宫九即便在这样情绪不稳的时候,反应也十分迅捷,电闪雷鸣之间退开数步,躲过攻击。
一击不中,王怜花也不继续,笑道:“别动手,自己家里,打碎了东西我心疼。”
宫九怒极反笑:“九公子十倍赔你。”
王怜花根本不接他的话茬:“有什么问题,可以问了。没有问题,顺着灯笼可以走出去。”
“现在骗子都这么下血本吗?你一亡国之人,不思复国,倒有空闲,管我的闲事。”
王怜花低低叹气,“有什么办法呢?亡母之名。我说过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复国与我何干?那国国主昏庸、官员无能、百姓麻木,亡就亡了。可笑人人都盼着复国,天下就没有永恒不灭的国度。当然,最重要,那不是我的国。话又说回来,我虽不是什么好人,但还是个人,亡母之命,不废什么功夫,还是愿意遵守的。”
言谈之间,王怜花把自己和宫九之间的关系说得十分淡薄,一个连母国都不放在心上的人,指望他把重未见面的表兄弟情义看得有多重?
宫九不为他故意刻薄而生气,反正他也没把所谓血缘放在心上,他正在做的,不是造堂兄的反吗?
宫九微笑摇着扇子,“最后一个问题,你喝的茶与我不同。”
“哦,白水。茶水提神,你还要半夜忙碌,我可是要回去歇息的人。见笑了,家里老妻管得严。慢走不送。”王怜花低调炫耀了一句,背过身去,实力送客。
宫九原地保持两个呼吸,才把那股杀意压了下去。王怜花看似背对着他,可周身全无破绽,此时出手,何其不智。感觉今夜自己被人牵着鼻子走,九公子虽自傲但绝不是蠢货,不愿再被人牵制,那消息实在太过重大,必须核查,既如此,又何必计较一时得失。
如此安慰自己之后,宫九顺着灯笼往外走。他是如此的骄傲,即便察觉出被人牵制,也自信得跟着主人家的指点走。
目送宫九出了院子,王怜花打着哈欠回到卧房。
“走了?”图恩迷糊着问。
“嗯,总算走了。”为了引宫九来,他们暗中做了多少事。宫九的势力如同隐藏在深海里的暗礁,微微露出水面的部分只是冰山一角。王怜花他们来的时间终归有限,不想与他硬碰硬。
“他该白天来的,我也想见识见识九公子的风采。”恩兔嘀咕着。她没有问王怜花谈话的请讲,想来王连话也不会提醒九公子他身边的沙曼是不稳定因素。即便知道哪些人物的欢喜悲哀,可他们已经不是纸片人,他们有自己的思考、自己的人生。
“睡吧。”啥风采不风采,人生不人生的,都不如睡觉重要。
王怜花很快就呼吸均匀睡着了。此世,原身唯一的执念已消,他这辈子需要做的只剩随心所欲四个字。
第二天清早起床,图恩正在梳妆。她体内毒素已经去全部排出,武功也重新练了回来。看着窗外的天空彤云密布,好似要下雪。图恩心中突然一动:“下雪天和梅花更配啊,可惜花园的梅花富贵气太浓。”
“咱们去看开在山野的烂漫之花?”王怜花从身后走出,伸手关上窗户。
“好啊。”图恩点头应下,转身去房中取了两件带毛披风,利落走进风中。既要赏山野烂漫之花,就要赏最好的,而最好的梅花在塞北。
不用和家中仆役说一声,仆役知道两位主子想来行踪不定,无需他们操心。不必和家中长辈商议,此世没有长辈替他们做主。更没有所谓忠臣忠仆苦口婆心,江湖人的洒脱和自在,都在这一场说走就走中。
王怜花和图恩在寒风中赛马,只为了心念一动的赏梅,两人从烟波浩渺的洞庭湖疾驰到塞北。
塞外的梅花开的格外热烈,在山野间、在幽谷中、在冷风里,曲干遒枝,肆意盎然。
冷冽幽香萦绕在鼻尖,图恩深吸一口气,“真快活啊!”
“这正是我想带你见见的世界,这就是江湖,肆意洒脱,自由快活。”王怜花折了一小枝开得最好的冷梅簪在图恩发间,嗅着她发香梅香,轻声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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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江湖逍遥,王怜花发自内心的高兴,他本是江湖浪子,商业显贵、人间至尊这些都做得,可最喜欢的,还是浪迹江湖、诗酒快意。
这辈子闭眼的时候,王怜花并无担忧,他还等着与图恩再续前缘。虽不知其中根底缘由,但他笃定他们的缘分还会继续。
亮眼的光线侵入眼帘,王怜花被突然的亮光逼得睁开眼睛,几息才看清面前的翠树上站着一只鸟儿,通体羽毛洁白,体型硕大,集威严与神圣于一身,令人不敢逼视,这才是大妖风采。鸟儿人性化的看着他,王怜花心中咯噔一声。
不等他反应,一同进入此空间的图恩已经一个健步上前,挡在王怜花跟前,“部长!”
“部长?”王怜花低低重复,他也是经历过现代社会的人,脑中瞬间卷过风暴,问图恩:“你是羽族?”
“什么?”图恩一脸懵。
王怜花深吸一口气,看看气定神闲的部长,又看看傻乎乎的图恩,心想,果然是低等小鸟妖啊,谁让自己遇上她呢?唉,自家人自己疼。
“你放心,我早知道的了。正常人哪儿能有穿梭时空的能力,你开始时候毫无常识,不通人情世故,处理事情干巴巴硬邦邦,我原来以为你是隐士教导出的子弟,没有江湖常识。后来才意识到,你是在模仿别人,或者说,模仿人。你只看到别人如此作为的表象,却不知这样做的理由。”王怜花又是一声叹息,“唉,放心吧,不管你是人是妖,我只认你是阿恩。”
“不是啊,不是啊,我不是鸟~”图恩都插不上话,王怜花就巴拉巴拉了一堆。平时他不是这种话痨性子啊,大约紧张的时候情不自禁会出口成章?
“我不会嫌弃你的……”事到如今还不承认,王怜花只能猜测着安慰,毕竟图恩是有前科的,历来看重“名正言顺”。
“好大的口气,我部妖族,何须你一介游魂认可?”突然,那威严的大白鸟口吐人言。
“部长,部长~”图恩双手合十,装出一副可怜相撒娇:“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他就跟着穿梭各小世界,我发誓,我绝对没有给他开后门。既然他能跟上,这必定就是天意吧。天意不可违,咱们顺其自然,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