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是十一年前的事了。”千奈美注意到好脸上消失的笑容,耸耸肩,故作轻松,“总之,托鬼灯大人的福,我才能活下来。我不止一次偷偷感激过那位结识了鬼灯大人的长辈,多亏了有这一段缘,我这条小命才保住了。”
“对了,你是怎么认识鬼灯大人的?”为了防止好再追问下去,千奈美赶紧把话题绕回到他身上。
没想到好深深看了她一眼,不答反问:“既然接下了鬼灯的委托,那你又要出门了?”
第38章
千奈美一愣,不解好的语气怎么听上去这么怪?
她没来得及深想,嘴上已经回答道:“我倒是想自己来,但是要期末考了。”
时间过得真快。
春季的入学仿佛还在昨天,转眼一个学期已经过去了。
有时候,千奈美看见院子里愈加茂盛的植物才恍然惊觉已经到了夏天。
夏天,除了修学旅行,西瓜棒冰,夏日祭和烟火大会,对学生来说,还有学期末的考试。
考试,意味着自己该复习了。
千奈美重重叹了口气,觉得比起看书,她情愿去跟妖怪大战三百回合。
眼角余光瞥到满脸笑容、高深莫测的好,千奈美突然想起什么:“说起来,以你的年纪不应该也在上学吗?”
好:“……”
千奈美:“你别转开脸啊。说真的,你不用去学校的吗?”
算算时间,好在的场家的别邸已经快一个月了。他每天都在悠闲的养伤,从来不曾为课业烦恼过。
不像千奈美,就算外出除妖,都要特意把时间定在周末,实在不行才请假。
好这种情况,要么他是在休学中,要么他压根就没入学。
好:“…………”
千奈美:“难道你是那种极端的灵力者,因为拥有灵力,以后也是从事这方面的工作,所以认为普通人的学历文凭没有用?”
她望向好的眼神诡异起来。
好:“咳。既然要考试了,你不去看书吗?这次委托的事也要安排一下吧。”
千奈美:“……”
千奈美:“你转移话题的方式真生硬。”
好无奈:“我的确不用去学校,也不打算获得什么大学的文凭。”
“那义务教育呢?”千奈美脱口而出。
好再一次地沉默了。
千奈美曾经考虑过这个问题。
当时她好奇的是好的年纪到底多大。
从外表上来看,他似乎比她还稍微小一点。可好的神情动作、说话口吻、思想方式,自始至终都没法让人把他当国中生看。在他面前,千奈美总觉得自己才是年纪小的那个。
她也曾揣测过,好会不会和自己一样,拥有前世的记忆。
如果是这样,那他的心理年龄到底该有多大啊。
好轻咳一声,面不改色:“对一些常识性的知识,我还是没问题的,你不用担心。你对这次考试结果有信心吗,需不需要我给你卜一卦?”
眼见着好为了扯开话题,都祭出了占卜能力,千奈美只得一边忍笑,一边放过他:“不用啦。想也知道卦象一定是上佳。”
***
为了完成自己在好面前夸下的海口,千奈美从那天起便开始专心复习。
她先是将鬼灯的委托交给三位可靠的除妖师,再把其他琐事安排好,最后把家族事务转交给一位门人暂时代理。
做完这些,她才按照自己制定的复习计划开始看书。
实际上,从鬼灯来的场家委托除妖,到最后考试的时间,已经不到半个月了。
这半个月里,千奈美全力以赴,才总算搞定了十一门科目。
等最后一门物理考完,她甚至有种重获新生的感动。
近期的一个小目标顺利完成,千奈美放松下来,只等着即将到来的暑假。
好消息接二连三。
东京那边传来消息,鬼灯委托的入内雀已经在三名除妖师的齐心协力之下被捉住。明天三名除妖师就将把妖怪交到地府来使手中。
挂断这则通话,千奈美来不及松口气,又接到一串来自千叶的号码。
那头是一位千叶的除妖师,他先是向千奈美问好,夸赞的场家最近又在哪完成了什么大委托。
直到把千奈美寒暄得快不耐烦了,除妖师才小心开口:“请问您离开千叶之前,是否解开了那位‘相良猛’身上的言灵?”
千奈美:“……”
她就说她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千奈美嗓音发飘:“他……他还活着吗?”
除妖师:“……还活着。”
千奈美松了口气:“那就好,我立刻把解咒的符咒寄给你。”
动笔写完解咒,千奈美想了想,又重新抽出一张纸符。
新写好的第二张纸符可以用来祈福转运,只要带在身上,运气就会变得好起来。以相良猛前一个月的“倒霉”程度,带着这张符他说不定能中□□彩的头奖。
默默在心里说了声抱歉,千奈美将两张纸符塞进信封里,立刻到邮局以一类邮件的方式寄到千叶。
回来的路上,她又接到了老师木乃的电话:“千奈啊,今年的睡魔祭你会到吧。”
千奈美奇怪:“当然了老师,这不是每年一次的保留项目吗,今年我也不会缺席。您怎么突然打电话问这个?”
“今年安娜会带麻仓叶过来,你们师姐妹很久没见面了,我提前告诉你一声。”
“……”千奈美的脸色直接黑了一半。
虽然她没出声,也没有用视频通话,电话那头的木乃仍然像是亲眼目睹了一般,语重心长地劝解:“安娜和叶的婚事已经板上钉钉,你这个师姐也该给他们送上祝福了。”
千奈美的眼角狠狠一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老师,安娜现在年纪还小呢。婚事什么的不用这么着急吧?”
“我知道你舍不得安娜。但是千奈美你别忘了,当叶的未婚妻,安娜自己也是愿意的。如果她不愿意,我不会强逼她同意。”
话是这么说,千奈美仍觉不甘心。
她师妹可爱聪明体贴懂事温柔漂亮,凭什么就要嫁给麻仓家的人?!
要是她的场家有适龄的嫡系男性,安娜会不会就成为自己的弟媳了?
心里清楚这没可能,千奈美还是忍不住这么假设。
现在她听木乃这么说,下意识反驳:“如果当时我在青森,哪里轮得到麻仓叶英雄救美,安娜也不会喜欢他!”
电话那端的木乃像是在叹息,又像是是在发笑:“但是没有如果。那时你正好不在青森,叶也挺身而出救了安娜,这说明他们两命中注定要结缘。”
千奈美又嘀咕了几句,最终不得不承认木乃说的是事实。
像她们这种灵力者,比普通人对“命运”“缘分”“宿命”这类的词更加敬畏,因为她们知道这世间的确有这种东西存在。
命运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既不是咒语,也不是物品,可它偏偏存在,并左右着世间所有生灵的运行轨迹。
就比如师妹安娜和麻仓叶的婚事。
千奈美事后才听说,安娜一开始很讨厌麻仓叶,不要说跟他订婚了,就算两人同在一间房间都受不了。
结果后来安娜在新年祭上灵力失控暴走,多亏麻仓叶出手才救了她,救了那次庆典上其他人的性命。
从某方面来说,安娜暴走被麻仓叶所救,也是命运在其中作怪。
否则安娜在青森待了好几年,怎么早不暴走晚不暴走,偏偏在麻仓叶来访时失控呢。
有时候,生命中就是有这种巧合。而这种巧合,往往又会将两个人的命运轨道交织在一起,产生奇妙的反应。
这种事,不是人力可以阻止的,也根本没法阻止。
千奈美叹了口气,只得认清现实——安娜这辈子是不可能成为的场家的人了。
真的很可惜,当时自己偏偏不在青森,没法保护她……
千奈美郁郁不乐地回到别邸,此时天色已彻底黑了,一轮明月渐渐在东方现出身形,院子里充满夏日草木繁盛葱郁的气息。
几盏石灯笼在灌木丛后亮起,照亮了那一小块花草树干,也让其他地方的阴影更加深邃黑暗。
洗过澡,换上单薄清爽的夏季浴衣,千奈美赤脚踩在檐廊下的地板上。
今晚月色实在太好,让原本准备休息的她都忍不住走了出来。
一片安静中,只有夏虫在欢快地唱着歌。
千奈美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的心都跟着这片温柔明亮的月光沉静下去。
笛声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的。
清越悠扬的笛音在空气中流淌,从树叶的缝隙、花瓣的边缘、檐廊的下方冲刷而过,洗涤人的心灵。
就连刚才还叫得欢的夏虫都闭上了嘴,不敢在这乐声前造次。
千奈美循着笛声走过去,果不其然找到了好。
他同样一身白色夏衣,湿漉漉的长发披散在肩头,犹自散发着水汽。
好的手里捏着一张细叶片,支起的右脚前放着几张薄纸片、一根毛笔和一盘墨汁。
看到这些东西,千奈美才恍然想起来今天是七夕。